第64頁(1 / 1)

我見月光 懷南小山 4509 字 6個月前

是不是?”

他安撫似的碰了碰見月的發頂:“好了,回去好好把題做做。彆想太多。”

秦見月的餘光裡,是漸行漸遠的少年背影。距離上一次送禮物到今天,她刻意躲避內心不去與他碰麵。

卻在如此狼狽橋段的收場之時,又無端撞見。

哪怕他的眼神沒有分給她絲毫,她心中五味雜陳。

高處不勝寒的月亮會照到人間的每一寸悲戚嗎?

他不會看到的。

有的人含著金鑰匙出生,他生活在天上,而她一腳踏進深淵。

秦見月吞淚,默默回到家裡。

第二天她刻意賴床,厭學情緒加劇。秦漪非把她從床上拖起來。秦見月沒有胃口吃早餐,但被逼著喝了兩口粥。

“怎麼沒精打采的?不會是生病了吧?”秦漪伸手過來探她的體溫,“這不是好好的。”

猶豫了一夜,秦見月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媽媽。

她的開場白言簡意賅:“我被人欺負了,在學校。”

秦漪聞言一愣:“欺負誰?欺負你?”

秦見月鼻子泛酸,點一點頭。

秦漪甚至沒有多問,開口就替她分析這件事:“我早就說了你這個性格不對勁,天天悶著不說話,你看人家小孩多開朗,你要主動走出去跟人家打成一片!你這樣說兩句就自閉的個性,不欺負你欺負誰!”

秦見月憋著淚,不忍再聽,她提著書包說:“我走了。”

“欸,你回來把早飯吃完!”

……

風平浪靜了幾天,她沒遇到夏霽。心底恐懼稍稍減緩。

為了避免碰到她,秦見月幾乎不再走出教室,她的躲避是有效的。但效果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夏霽會找上門來。

那天來的隻有她和劉晏洺兩個人。

也不想鬨出太大動靜,夏霽還在外麵等了好久,直到秦見月放學。

秦見月走出教室一瞬,就被人扯著胳膊拖走。

“不許叫,醜比!”為了防止她喊出聲,一隻手飛快捂住了秦見月的臉。導致她險些被悶死。

到了體育館的器材室門口,她被鬆開,秦見月扶著喉嚨大口喘熄。

一腳踹在她身上,看不清是誰踢的,她已經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書包被重重地砸在身上。

夏霽悶笑一聲:“就在裡麵待著吧,過幾天來給你收屍。”

“收屍”二字把旁邊的劉晏洺逗笑,她合掌大笑起來。很快,尖銳的笑聲被堵在門外,秦見月伸手去攔門,被夾腫了手指。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室,她在裡麵坐了很久。手機沒有信號,隻能呆呆地看著電量一點點地消失,秦見月埋首在膝蓋裡,崩潰地哭起來。

她想不明白,一個人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才會迎來這樣無邊的惡意呢?

不會有人經過這裡,不會有人來解救她。

四周一片漆黑,隻有瘋狂的潮熱將她裹挾。熱得上衣都很快濕透。

外麵雷鳴聲響徹天空,她聽見傾盆大雨落下。

……

雨勢漸漸弱了下來,秦見月在冰冷的地磚上坐了很久。她在這裡坐過了一場雨水的時間,從衣袖微濕到現在,半邊身體都被覆上雨水。

濕津津的衣料緊貼著身體,身上是無儘的粘稠,空氣裡是難耐的悶。

腿還是發軟。軟得無法站立起來。

她坐在一樓走廊的簷下,雨水從上麵如珠簾滾落,打在她脆弱的膝蓋骨,順著小腿淌到腳背,浸濕新買的“公主”的鞋。

回憶在這裡戛然而止,如不斷的水珠。一同被按下暫停鍵。

一把寬大的傘替她遮住了雨。

秦見月餘光裡是男人筆直的長腿,她猛然打了個寒噤。抬頭看向程榆禮,他高挑而峻拔,五官遙遙在高處,垂眸看她,帶點納悶的眼神:“怎麼坐在雨裡?”

程榆禮的視線順著秦見月濕透的裙子落在她蒼白的腳丫。

他蹲下`身子,從西褲口袋裡取出紙巾,慢條斯理替她擦拭。

“不是去洗手間嗎?半天不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秦見月看著他一絲不苟幫她清理雨水的側臉,搖一搖頭:“我腿麻了,坐下來歇會兒。”

又問他:“酒會結束了嗎?”

程榆禮擦完一張紙,又取出一片,幫她擦另一隻腳,褪下高跟鞋,細致到腳趾。

他說:“突然下雨,他們就撤到室內去看陳柳然的畫了——你要看嗎?”

秦見月問:“好看嗎?”

程榆禮聞言一笑,說悄悄話的姿態,虛聲說:“還不如我這個業餘的。”

秦見月被逗笑。

她靜觀他眉目秀氣清雋的臉,笑意又緩緩變澀。她輕道:“那不看了,今天又錄節目又來這裡,好累。”

“好。”程榆禮說罷,將秦見月打橫抱起,“那我們回家。”

“……”她幫他一把,握住傘柄。

走在雨幕之中,雷聲不止。她像一條輕盈的紫色錦緞,躺在他的懷裡,給這暗夜鍍上一抹色。

回到家裡,程榆禮提議說一起給咕嚕洗個澡。

秦見月好奇問:“你不是總叫林阿姨帶它去洗嗎?”

程榆禮說:“總得讓它也感受一下父母的關愛。”

秦見月笑著:“你原來還不喜歡它。”

他回答說:“相處久了,總有感情。”

程榆禮在給狗狗專門準備的浴缸裡試著水溫,咕嚕被擱在裡麵,它長大了一些,已經沒有童年時期那麼頑皮跳脫,乖巧伏在浴缸前,滿心歡喜看著他爸爸。

秦見月因為淋了雨,便去隔壁間洗澡,出來之後,用浴巾慢慢地擦乾身子,眸子一斂,驚恐發現下水道堵了一團密密麻麻的頭發。

脫發有一段時間了,起初並不是這麼嚴重。有時沾在枕頭上,早晨醒來發現程榆禮在一根一根地撿。

她愧疚說:可能換季,掉頭發會比較多一些。

他自然溫和大度,說新陳代謝,自然規律。

秦見月呆呆看著地麵上日夜焦慮的結果,手指用力地摳著自己的掌心。視線失焦了好久,她才去清理這些頭發。

出來時,程榆禮已經靜坐在浴缸前,幫咕嚕揉搓頭顱的毛發。聽見腳步聲,他回眸看向見月:“地上有水汽,小心滑。”

“……嗷。”她放慢腳步。

在程榆禮旁邊坐下,他輕嗅過來,“這個味道好舒服。”

“洗發水嗎?”秦見月也好奇地揪起兩搓頭發聞了聞,像梔子與茶花的結合。

忍不住騰出手臂攬住她,他儘量沒讓濕手碰到她,秦見月腰身塌軟下去,被他揉在懷裡。程榆禮低頭淺淺親她嘴唇。

狗狗“汪汪”叫了兩聲。

秦見月笑著推開他:“狗狗抗議啦:不許在我麵前秀恩愛!”

程榆禮也笑起來,眷戀不舍又%e5%90%bb下來幾下,才將她放開。

秦見月問他:“你今天跟夏叔叔談的怎麼樣啊?他會參與融資嗎?”

程榆禮沉%e5%90%9f少頃,說道:“還在考慮。”

“為什麼要考慮這麼久啊?你之前不是很期待跟他合作嗎?”

說到這裡,程榆禮放慢手裡的動作,又好半天,緩緩停滯,他說:“夏橋這個人我有點拿不準。”

他很少和見月談工作上的煩惱和顧慮。這算是頭一回。

程榆禮說:“他確實是很有能力,但我總覺得他有些古怪。如果一個人出現在你麵前,表現得滴水不漏,你覺得他甚至近乎完美,這種情況反而是像一種危險信號。最可怕的人不是脾氣暴躁,辦事不周。是你看不到他的背麵。”

他說著,挪眼看向見月,慢慢道:“是不是?”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秦見月似懂非懂,消化片刻,點了點頭:“沒有人是沒有缺點的,最高級的可怕是會隱藏缺點。”

程榆禮嗯一聲:“是這個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再想想。”

他重新細致投入地給咕嚕洗澡。

秦見月靜靜看他,忽的淡笑一聲:“程榆禮,對不起啊。”

“對不起什麼?”他還在想夏橋的事,不明所以地接了一句。

她說:“我沒有可以給你幫忙的爸爸。”

手裡的香皂從手中脫落,咚的一聲砸進水底。程榆禮眼神嚴肅看她,眉頭緊擰,用沾著沫子的手捏她的下頜,語調又幾分冷與慍:“胡說什麼。”

? 第 47 章

秦見月忍不住嗷了一聲, 擦著滿臉泡泡,委屈說:“我剛洗乾淨的,又被你抹一臉!”

程榆禮放下手, 也沒再看她, 就這麼在浴缸前坐著,他還穿著酒會上的襯衣, 腕袖卷起,被鬨騰的咕嚕撲得一袖管的水。眼睫垂下, 凝視熱氣蒸騰的水波, 沉聲說了聲:“去床上等我。”

“好。”

秦見月沒有再待下去,她聽話出門去洗臉。對著鏡子擦了一點護膚品, 用手指撐著嘴角, 勉力擠出一個人為的笑容。

可能是前陣子確實胖了的緣故,在控製飲食之後, 頰肉變薄許多。

將頭發綁在耳後,露出清白素淨的一張臉。沒有修飾的眉型, 沒有遮擋的額頭,亮星一樣的眼睛,笑起來會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經過歲月精心的雕琢, 走到今天, 變成皮囊姣好的女人的樣子。

這一身成熟的韻味, 像是沒有攻擊性的溫和水流, 仿佛早已撇清舊日的哀思。

裝點好琳琅的現在, 她忽然沒有了頭緒, 要怎樣若無其事地忘卻, 她踩著走過的那一灘少女的血跡。怎麼去麵對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真的可以若無其事嗎?

她比誰都想要往前看。

那天在器材室, 被淹沒於漫長的黑暗, 秦見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她醒來是在敞亮的醫務室裡,人平直地躺在僵硬床上,眼神迷蒙,嘴唇枯燥。耳邊是秦漪和醫生談話的聲音,醫生在說:“不要緊不要緊,你彆急啊,隻是中暑,沒事,沒大事。”

秦漪焦急地問:“怎麼好好地人被鎖在地下室?怎麼回事啊?你說這,哎喲喂,真是的。”

醫生也表示一頭霧水:“這個可能是不小心吧,我估計也是沒人在,具體情況你等你女兒醒了——欸小姑娘,你起來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秦見月拖著步伐呆滯往前邁開腿,腳步是輕飄的。

“媽媽。”

“怎麼回事啊?”秦漪忙過來扶她,“怎麼回事?昨天一晚上不回,我跟你爸急死了都。差點報警,報警說要24小時,我今天又趕到你們學校來,還好被體育老師發現了。啊?你跟媽媽說說什麼情況。”

秦見月張了張嘴巴。真相在口中呼之欲出。

說什麼呢?是被人欺負了,鎖在裡麵。

媽媽會怎麼回答?為什麼不鎖彆人,偏偏鎖你啊。快反思反思你自己性格是不是有問題。

到嘴邊的話被吞回肚子,秦見月蒼白地笑了下:“是我太遲鈍了。”

她打算忍過去。

忍到這個月結束,高三畢業,她就能解脫了。

應該……能吧?

秦見月照常去上學。

夏霽跟她的小團體會挑時間,隻會在秦見月獨自行動的時候出現。所以偶有一些時刻,比如去辦公室去廁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