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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月光 懷南小山 4524 字 6個月前

頭。

她忽然想到,那幾天也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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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的那幾天。雨水未歇。

她一夜不睡,頑固地製作著一朵月見草的標本。那是在某博物雜誌上看到的,月見草象征著暗戀,花語是默默的愛。

五月的尾巴,熱夏快要到來,畢業季麵臨著分彆,而那一年的畢業季,要分彆的是她和程榆禮。

分彆,聽起來像發生在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間。有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有的是陰雨綿綿的愁。

他們之間會是怎麼樣呢?他們之間應該……就差認識了。

秦見月的桌麵上擺了一堆月見草,她看著手機上的製作流程,壓花、貼上薄膜、等待風乾。

等不及,就放在取暖器下麵烤。

烤著烤著,她昏昏欲睡,做了個美夢。唇角彎彎,一覺醒來。天啊!烤得薄膜都變黑了。

秦見月欲哭無淚,總算放棄這一招,又重複前麵的步驟,她不再急於求成,而是慢慢等候。把標本晾在她的天窗下邊,幾天後,粉白色的小花終於定了型。

她將它裝在透明小袋裡麵,又覺得不夠隆重。取出來,找了一個精美的信封,裝進去。

在上麵工工整整寫上:高三十班程榆禮收

放在心口,自在暢快地幻想著,他收到會是什麼反應呢?

秦見月早早地打探過,他的同桌是一個小胖墩,也是程榆禮的一號守門員,會替他到處拒絕女生的好意,對她們說:他不收禮物。

可能,它根本就不會順利地過了小胖墩那一關。

也有可能,和其他彆的禮物一樣,被他丟進櫃子裡,再也不會取出來。

再有可能……嗯,好像也沒彆的可能了。

無論如何,給他看一眼。

他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體育課結束的課間過來,便於蹲到人。秦見月第一次在十班門口逗留這麼久的時間,眼前是高三十班教室門口的走廊。她站在那裡感受著他平日的寬闊視線,原來從這裡可以看到體育館和乒乓球場。

牆麵上的教室銘牌掉了一點漆。窗戶外麵去看座位的布局,他在最後一排。黑板上寫著高考倒計時,沒多少天了。

對於不常來的地方會有強烈的陌生感。

但這陌生又不那麼陌生,因為是他每天會走的路。

秦見月忐忑著,心臟小鹿亂撞。一遍一遍給台詞打著腹稿,不停地順著劉海。時不時拿出小鏡子照一下,掀開嘴唇,生怕牙套上沾了菜葉。

“學長你好,我是高一的,我叫秦見月。看見的見,月亮的月,這是我給你做的小禮物,小禮物、小禮物……呃,祝你,祝你前程似錦,畢業快樂……”

看時間,看樓梯口。

已經有不少她眼熟過的他的同學回來了。不知道體育課做了什麼運動,各個熱得汗流浹背。

“學長你好,我是高一的,我叫……我叫……”

秦見月痛苦地錘一下她的腦殼,也不至於緊張到這個地步吧……

算了,精簡一下祝福好了。

“學長你好,這是我的禮物。畢業快樂!”

這樣就簡單多啦!秦見月咧開嘴巴笑了一笑,嘴角僵硬。恰好衝著東邊樓梯口的方向,迎來她的“男主角”。她緊急地按下起飛的劉海。

程榆禮穿件校服白T,手裡拿著一個礦泉水瓶,仰頭在喝,喉結輕滾了兩圈。他步子邁得不急,但腿長就走得快。腳下生風,沒幾步就到了她跟前。

這樣正麵朝他走過去,秦見月一時又慌張,心中多慮道,他會不會覺得很奇怪啊?

突然一個人出現會把他嚇到嗎?

她猛然一側身。這短暫的怯懦和遲疑讓她丟失掉上前說話的最好良機。

程榆禮就這麼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

秦見月再看過來,他已經越過她,快到教室的後門。

“程……”

她想叫住他的名字,但聲音格外的弱小。想上前跟他說話,腳卻被堅固地釘在地上。遺憾的惆悵代替了滿心期待,看著他纖白的脖頸與小臂,看他修長的指和校服之下緊繃的脊背。

當他近在咫尺,一切卻仍然那麼遙遠。

原來即便打了一萬遍腹稿,事到臨頭還是說不出口。

即便幻想了一萬遍和他從容交談的場麵,還是會連最後一步往前跨的勇氣都瞬間喪失。

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層無形結界,那份乾淨美好,是她不敢輕易靠近、輕易觸碰的。

因為人眼無法直視奪目的光。

秦見月泄氣地蹲在地上,用手指反複地搓揉著信封。

人到底該怎麼樣才能擁有足夠多的勇敢呢?她怎麼可以這麼膽小。

他進到教室,隔一堵牆,她便更不會繞過“重巒疊嶂”去和他交流了。

“同學,”秦見月拉過他們班級裡一個斯斯文文的女孩,“麻煩幫我把這個交給程榆禮。謝謝。”

“哦哦,好的。”

女同學進了教室,喊了一聲在後排翻卷子的少年:“程榆禮!”

他抬起頭,“嗯?”

女生把信封放在他的桌上,指了指外麵,“有人叫我給你的。”

程榆禮順勢往外麵看,而秦見月同時怯懦地將腦袋縮回牆後,躲開他們直接的對視。

教室裡,信封被拆開。

教室外麵,女孩呆呆站在角落裡,不知道在等候什麼,分明注定是等不到答複的。

程榆禮拆得慢條斯理,略感好奇,撐開信封口往裡麵看了看,倒出來一則精美的標本。

手掌大小的標本,上麵貼著兩朵粉白色的小花,他不太懂花的種類,叫不出名,隻覺得做的很可愛,一片花瓣被擺得歪斜,似乎隔著這小東西能看到送禮之人的一點傷心和泄氣。

程榆禮微微牽了牽嘴角,打開手機相機拍了張照。

放下標本,他撩起信封,看到上麵寫著:高三十班程榆禮收。

又翻到背麵,沒有找到署名。

不過有一句很可愛的括弧——(這是月見草)

是女孩子的乖巧字體。

他又往外麵看一眼,確認走廊上沒有人。

同桌胖墩過來,“什麼東西?”

程榆禮說:“月見草。”他把標本舉起來放到陽光下麵,細心觀賞一番。

胖墩讚道:“哇靠,自己做的?牛逼!誰送的啊。”

他淡淡說:“不知道啊。”

這是和金錢、玉器、項鏈,昂貴的珠寶不一樣的,一份世上獨一無二的禮物。

很可惜,它沒有署名。

程榆禮將它夾在課本裡,下一秒被偷看到的幾個男生起了哄。

“藏什麼呢?拿出來看看。”

程榆禮笑得無奈,“沒什麼。”

已經有放肆的人去翻他的書,程榆禮也沒攔著。

課間快要結束。英語老師踩著高跟鞋的聲音漸近。

聽見教室裡的騷動,已經打算落寞離開的秦見月又忍不住探頭看去,她看見少年那雙眼睛,含著一點無可奈何的笑意,衝著門口幾個圍在一起的男生說了句:“行了啊,快拿回來,彆讓老師看見。”

突突突,突突突。

高跟鞋止步於後門口。

英語老師戴著小蜜蜂,淩厲地說一聲:“看什麼好東西呢?也給我看看。”

“沒、沒什麼沒什麼。”幾個男孩慌亂抬眼。

擴音器發出滋——的一聲尖銳嘯叫。

英語老師低頭煩躁地整理綁帶。

趁亂,標本被嗖一下丟出教室門,飄轉著飛到走廊上。

“背單詞呢背單詞呢。”男生油嘴滑舌指給她看課本,“abandon、abandon,放棄、放棄!”

班裡發出哄笑聲。

上課鈴響了。從辦公室和廁所出來的同學為了趕上課堂飛快地狂奔起來,沒人看到孤零零躺在走廊中間的標本。

等到人潮散儘,後門被關上。高三十班朗讀課文的聲音傳來。

秦見月在原地停滯許久,才慢吞吞走過去,拾起地上的標本。擦一擦上麵亂糟糟的腳印,擦不乾淨。~思~兔~在~線~閱~讀~

視線糊成一團。

她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種可能,是禮物會被用無情的方式退還。

她擦著掉下來的眼淚,不看路就往前飛奔。跑過隔壁班的教室後門,猛然撞上走出來的少女。

是他的緋聞女友,夏霽。她身上帶著刺鼻濃香,秦見月抬頭看她。失神地說了句“對不起”,又加快步子往樓下跑。

夏霽一臉無語地看著她跑遠的背影,正要去辦公室叫還不來上課的老師,看到程榆禮正從教室裡走出來,在廊間地麵看一看,似乎在找什麼。

夏霽立刻便換上一副嬌俏神情,關切詢問:“你找什麼?”

程榆禮頭沒抬,隻在地麵和牆角細心地找尋著,淡淡答道:“一個標本,你看到沒?”

夏霽一愣,恍惚記起剛才那個女孩手裡拿的東西。

她藏起眼中的錯愕,微笑說:“沒有,是什麼東西?”

“禮物。”

“不會女朋友送的吧?”

程榆禮發覺標本不在走廊,終於放棄,他抬頭看一眼夏霽,還是忍下了翻白眼的衝動,推門走回了教室。

? 第 46 章

程榆禮問那邊鬨騰的男生要東西, 得到的回答是丟了。他便也沒打招呼就在上課時隨意走動,回到教室後,被英語老師瞪了一眼, 他無視。老師自然討厭自由散漫的學風, 但對程榆禮這種學生也沒轍。

英語課課後,程榆禮捏著信封去一個女孩桌前, “陳思佳。”

“啊?”埋頭背書的女孩抬頭看他。

少年舉起信箋,問她道:“這是誰送的?你見到了嗎?”

“我不認識, 看起來蠻小的, 可能是學妹。”

“沒有說她叫什麼?”

陳思佳搖頭。

程榆禮默然站了會兒,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信封被放進書包, 胖墩問他:“怎麼回事?讓他們傳沒了?”

“嗯。”他淡淡應一聲, 眉頭輕皺。

……

那天回到家裡,秦見月趴在桌前, 覺得不舒服。說不上哪裡不舒服,頭疼心也疼, 過完勞動節的假期,天氣已經相當炎熱,她沒有打開風扇和空調, 窗戶裡透進來一點微乎其微的風, 老房子外麵的蟬鳴不止, 她被悶得後頸冒出一片汗涔涔的濕氣。

秦見月就這麼忍著熱, 臉埋在臂彎裡, 露出兩隻眼睛, 呆滯無神。眼前是正在準備訂正的月考的卷子, 用紅筆寫了個訂, 筆觸在冒號暈開。

寫不下去。

她蹭一下坐直了身子, 打開日記本,把那片標本塞進去,哐一聲扔進垃圾桶。

不喜歡了,什麼爛人!

她要奮發!圖強!隻有學習才不會背叛她!!

秦見月咬著牙精心做題,從沒有一刻學得比眼下更認真。抱著“當初的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的我讓你高攀不起”的信念感,她發奮了兩個小時。

而後,卷子做完,緊繃的情緒又慢慢開始崩盤。

十分在意餘光。她撐著腦袋逼迫自己不往旁邊去看,心亂如麻。忍不住瞥過去,垃圾桶裡的日記本還在“懂事”躺著。

她沒出息撿回來。

從哪天開始寫的呢?

那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