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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月光 懷南小山 4565 字 6個月前

知道小姑娘麵子薄。像哄小孩似的,他笑了下:“我不說,你也彆說。”

她又感激地說一遍:“謝謝。”

一串佛珠讓他將她劃進一個無形的範疇。兩人的距離被一種古怪的關係拉近。

程榆禮不再說這件事,問她:“月底發小過生日,一塊兒去?”

秦見月愣了下:“我嗎?”

他說:“這兒除了你還有彆人?”

她喃喃問:“為什麼……”

程榆禮沒有回答原因,隻說:“你可以不願意。”

秦見月忙搖頭:“我沒有不願意。”

他看著她,從容一笑。不再多言。

秦見月頓時心頭湧上一點暖意,她也微微笑了下:“你現在還想聽戲嗎?我給你清唱。”

程榆禮找了個凳子閒適地坐下,淡道:“不必了,這個點了。”

他斂了眸,想了想,又道:“你可以給我講講是個什麼典故。”

“好啊。”秦見月在他旁邊的凳子坐下,問道,“你想聽哪一出。”

他說:“你欠我的那一出。”

那一次他沒有聽上的,曲目是《青塚前的對話》。

“講的是蔡文姬在歸漢的途中,路過王昭君的墓,兩個都是作為時代犧牲者的女性靈魂相遇,產生了共鳴。以她們的經曆作為藍本,構建出了這樣一個小劇場的故事。雖然沒有我們的大戲那麼恢宏磅礴,但是我很喜歡這出戲。”

很難得,見到這樣口若懸河的秦見月,程榆禮細細打量她,認真聽著,這個女孩也隻有在講起戲的時候才會這樣神采奕奕。

“因為在傳統的京劇故事裡,女子往往受到封建社會的牽製,多半成為時代的犧牲品。這一直也是戲曲的弊端所在。就好像——”

秦見月想了想如何形容,“蝴蝶,如果說西方的話劇是會飛的活的蝴蝶,那中國的戲曲就像是蝴蝶的標本,雖然五彩斑斕非常漂亮,但是是被按在牆上的。固定成型的那一套。

“但這出戲打破了古代男性思維的審視,情節沒有那麼的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演出方式也很簡單。內容卻非常精彩,總之它很觸動我。”

滔滔不絕講了許久,秦見月有點陷在自我的陳述裡,停頓的那半晌才覺得有點尷尬。

因為程榆禮一直沒有接茬,她聲音低下來一些,略帶歉意地說:“會不會有點無聊?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聽戲。”

他搖一搖頭,誠然說:“不無聊,我愛聽。”

不接話是因為不想打斷她的思路。

秦見月抿了抿唇。

“你接著說。”程榆禮道。

“嗯。”

接下來的時光兩個人平靜獨處,這個夜晚是豐盈飽滿的。她很久沒有這樣暢快聊過自己的專業內容。

好在,他並不排斥。

怕她講得累,程榆禮還給她倒了杯茶。

暗香浮動。

程榆禮垂眸,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沒了飾物,空空蕩蕩的還有些不習慣。

他又看向秦見月,發現她的腕上戴了一個發圈。

趁她喝茶解渴的停頓時刻。

程榆禮衝她勾勾手指。

“嗯?”秦見月不解。

他指了一下她的發圈。

“這個嗎?”秦見月把發圈拿下來,遞給他。

淡粉的細繩,上麵綴著一個粉色小豬。很簡單、很普通的發圈。貼近細瞧,還能聞見上麵一道隱隱發香。

程榆禮撚著它,看了兩秒,而後不客氣地套上自己的手腕。

竟也頗為熨帖。

他滿意看著發圈,狡黠笑了笑,蠻橫說:“歸我了。”

秦見月被噎了下,一時間臊得臉泛紅。像夜裡倏然開出了一株夾竹桃。

-

秦見月沒有動程榆禮的佛珠,她先去聯係了秦灃。秦灃這個老油條,說是因為填了緊急聯係人,對方才會摸到她的戲館去。

秦見月想,饒是想罵他兩句也無濟於事。

隻要一個人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他。

秦灃雖然是秦見月的表哥,但是因為父母離異後又各自組建家庭,便自小被放養。跟秦見月一家的關係非常親近。

儘管秦灃如今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常做生意常破產,然而見月想起兒時哥哥為了她打過幾場架,也曾經傷筋動骨險些喪命,她總是狠不下心來傷害他們的情分。

她是個心軟的人。

秦見月不知道秦灃外債多少,她能想辦法幫他湊上這五萬。唯一條件是,叫他去工作。不要再搞那些所謂的大事業,有的人天生就沒有富貴命。

秦灃在電話那頭低眉順眼地應,行行行,是是是。

程榆禮定製的戲服很快就到了,這件事情他確實遵守承諾替秦見月瞞下,具體用的什麼說辭她不清楚。

除卻衣服,他還給所有演員備齊了從頭飾到鞋整套裝置,連戲台子都重新裝飾一番,整個沉雲會館煥然一新。眾人皆是欣喜。

隻有秦見月知道,唯她那一件衣裳是特彆的,領子上繡了“見月”二字。

她也是某天夜裡收整行頭的時候才無意發現。

秦見月莞爾一笑,立刻用手機拍下。

常年作為覬覦者,那患得患失的心緒讓她認為,有一些小溫存,眼下如若不抓住,頃刻便會消散。

隻是快到月底,秦見月愁著一件事。

那天接到齊羽恬的來電,問她:“月月你找我什麼事啊?我明天回去了。”

起因是秦見月問齊羽恬在不在燕城。

高中的情誼最為綿長,自從高一做了同桌,齊羽恬到現在也一直是秦見月關係最親近的朋友。

齊羽恬大學時報考的是電影學院,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出頭的機遇。直到前兩年因為參加一檔選秀節目,憑借可愛外貌積累了一些人氣,才算真正開始在演藝圈裡展露了頭角。她是屬於一邊唱歌一邊演戲的兩棲藝人,有什麼走紅機會都會去試一試那種。

她吸引的粉絲普遍比較亢奮凶殘,圈裡像齊羽恬的這一類人,俗稱愛豆。

秦見月回答她:“我想借你一件衣服。”

翌日,她去見了齊羽恬。

齊羽恬已經習慣了明星的派頭,帽子口罩墨鏡三件套。隻是下樓接個人也要這樣全副武裝。

“有必要嗎?你有那麼紅?”秦見月也隻有和熟悉的人才這樣打趣。

齊羽恬作勢去掐她脖子:“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可是有兩千萬粉絲!!!”

秦見月笑著躲開。

告知她借衣服的目的:“朋友的朋友過生日。”

齊羽恬一語道破天機:“朋友的朋友過生日你都要去?那你這個朋友挺特彆啊!”

她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戳著秦見月的鼻尖尖,“如實招來,你是不是有情況了?”

秦見月羞著,躲開她的追問,“你到底有沒有好看的裙子啊?”

“你告訴我哪個朋友。”齊羽恬按著她的大衣櫃門,不讓秦見月看,不依不饒地問。

被她纏得沒轍,秦見月說:“他叫程榆禮。”

“誰?!程榆禮?”齊羽恬大驚,“是我知道的那個程榆禮?!”

秦見月輕點頭:“就是他。”

“快快快,八卦時間到,快說怎麼認識的?”

秦見月被按在牆上。

她無奈地笑:“你怎麼那麼多問題,不借了。”

齊羽恬從往外麵走的秦見月身後摟住她,托著她的腰把她丟進自己的衣帽間:“來吧來吧,都是你的。”

-

秦見月解決了經濟危機,比她想象中簡單一些。本打算今天把佛珠還給程榆禮,但是禮裙沒有口袋。

攜帶不便,便想著再下一次再交還。

借來的是一件普通款式的香檳色仙女裙,細吊帶抹%e8%83%b8,裙麵上有一層薄紗。和見月平時鐘愛的寬鬆針織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她被束著腰也有一些不習慣。

長發微微蓬鬆,天然蜷曲。海藻一樣墜在肩頸之後。

秦見月安靜等在家門口。

他說過來接她。

於是,提前了一小時她就打扮好自己,忐忑靜候。呼吸一陣一陣的不暢。

燕城已經進入初夏,夜裡的風還是有些涼意。掃過她袒露的鎖骨,秦見月縮了縮手臂。

整點,邁巴赫準時抵達她家的巷口,穩穩停在秦見月的跟前。開車的是阿賓。

程榆禮沒有下車,他降下車窗,眯眼打量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賓為她打開後座車門。秦見月說謝謝。

見月上車後,程榆禮輕笑一聲:“好隆重。”

她略顯緊張,謹慎問他:“會不會有點浮誇?”

他低著頭,微微搖頭。笑說:“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配不上。”

秦見月很小聲道:“不是給你朋友慶生嗎?和配不配得上有什麼關係?”

程榆禮說:“他也不配。”

她微微笑著,垂下視線,看到他戴在手腕上的小豬發圈。

還真當一回事,秦見月笑意漸深。

“口紅沒塗好。”看著她的臉,程榆禮這麼淡淡說了一句。

“真的嗎?”秦見月驚慌吸起一口氣。

“嗯,多出來一些。”

他隻這麼說,卻也不告訴她哪裡出了問題。

秦見月沒有隨身帶鏡子,他的車上顯然也沒有。

程榆禮看著她半晌,總算笑了起來:“幫你擦一下?”

“……嗯。”

窗外霓虹閃爍,光影有序地從車廂裡穿過。兩秒亮,兩秒暗。

他在這樣錯落的燈光之中欺身過來。抬起手,指腹抵上她的唇。

第 8 章

有很長一段時間,程榆禮的相貌在秦見月心裡是虛焦的。

就像人眼見了光源會下意識地躲避。

他的眼睛會讓她覺得刺痛。

正大光明的凝視於她而言是奢望,人到眼前不敢看。隻能遠遠去偷瞄。

因此他遙遠。

眼睛、額角、鼻梁、嘴唇,都是無法一筆一筆清晰拓下的虛影。

她最熟悉的永遠隻是他的背影。

可是,也會奢侈地想著去親近。隻是到了真正對視的那一瞬間,她會沒出息地彆開視線。然而那短短的一兩秒鐘,又足以回味很久。

那是躲在暗中窺看他的側影無法得來的悸動。

原來他的眼睛是那麼好看。原來,他就是美好本身。

那她呢?有沒有因為在講話露出牙套的邊邊角角,剛才那陣風有沒有把她的頭簾掀到底,眼神夠不夠淡定?臉上有沒有露怯?

她趴在熱夏的教室裡,在欣喜跟憂愁之間反複跳躍著,度過一整個昏沉欲睡的下午。

苦惱於,剛才不應該跟旁邊同學說笑的,她笑起來會顯得眼小。

唉。

在紙上寫滿了奇形怪狀的“程”,莫名期待起下一回相遇。

——程榆禮,說出來你會不會覺得好笑?一個短得近乎沒有發生過的對視,讓我荒廢掉學習的時間,滿心都是你。

她已經摸清楚規律,不跑操的大課間,他一定會去一趟書店。

“齊羽恬,我想去看看這個月的《萌芽》有沒有到。”秦見月邀請她的同桌。

齊羽恬睡眼惺忪坐起來,第一時間回頭看一眼鐘楊空蕩的課桌,隨手撿起一個橡皮砸在他書呆子同桌的額頭上,“他人呢?”

“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