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暚怕是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吧。裴鳳慕內心冷笑，但是這樣也挺好，就讓她暫時活在他給的假象裡，等希望幻滅的時候，她才能痛不欲生！

冰冰涼的眼淚極大地緩解了裴鳳慕體內的不適，趙暚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他撤回手，將淚與血擦在褲角。

深淵似的雙目，讓人有種跌下懸崖的失重感。

這麼說，他是答應了？

夜風拂窗，清冷的月光順著半開的窗扉，爬上了裴鳳慕寒玉般的側臉上，另一側隱藏在黑暗中，晦暗難明，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趙昭也不敢猜，低下頭問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表哥他，你怎麼處理了？”

“化了。”裴鳳慕輕描淡寫地說道。

化了？！什麼意思？

趙昭對上他幽暗深邃的冰眸，確信他沒在說笑。

“就是字麵的意思，化了，屍骨無存。”他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趙昭不寒而栗。

餘文亭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徹底不存在，除了他們沒人會知道。

趙昭後背涼颼颼的，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麼，舍不得了？”裴鳳慕戲謔地看向她，眼底儘是諷刺。

“沒有。”趙昭連忙否認。

她是害怕，但是她更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了，現在回想應該是沒有，否則在榮禧堂的時候就會被當場揭穿了。

裴鳳慕看她低頭發呆，隻覺得她言不由衷。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餘文亭不是好人，跟他拉拉扯扯的趙暚也清白不到哪兒去，這樣的女人還曾經想成為他的妻，她也配！

裴鳳慕眼裡毫不掩飾的輕蔑令趙昭莫名其妙，隻聽他道：“有沒有你自己清楚，四姨娘原本就是打著我撞破你們的好事，然後被滅口的好戲。”

倒真的被他猜對了。

“我和表哥…真的沒有。”趙昭委屈極了，從來都是表哥一廂情願，她從小到大都是躲著他的好不好，明明她也是被算計的人，怎麼就好像真的有了什麼苟且似的。

裴鳳慕哼了一身，顯然不信：“隨便吧，反正有沒有都跟我沒關係。”他又玩味地看了趙昭一眼，眼裡閃著殘忍的光芒，“其實顏沁雪對你也算照顧有加，如果她的計劃真的成功了，嘖嘖，趙暚，你的樣子可比我有看頭多了。”

“彆說了！”趙昭用捆住手努力去捂住耳朵，像隻憤怒的小獸吼叫著，眼淚順著雪腮不斷線地往下淌，眼裡映著破碎成片的萬千星辰，片片惹人心悸。

他的話宛如一把斧子，輕而易舉地劈開本就不堅硬的外殼，那些美好的曾經，滿心的信任隨著鮮血順著破口流了出來，她如一朵乾枯萎靡的花，隨時可能凋零。

裴鳳慕的心好似被細小的碎片劃到了似的，泛起微小的刺痛，暗自皺眉，她難受，他應該高興才是。

趙昭倒在地上細細地啜泣。

裴鳳慕轉身不再看她，負著手道：“有哭的功夫，不如把力氣用在彆的地方。”

他說得對，趙昭心裡明白，隻是感情上實在難以接受，如果真的按照顏沁雪設計的走下去，等待她的會是比死還要殘酷百倍、千倍的事。

那可是她最最最尊敬信任的二夫人啊。

太可怕了，這個家裡所有的人都太可怕了！

趙昭攥緊了拳頭，指甲刺破掌心，她一定要離開這裡！

“你想怎麼做？”她擦了擦臉上的淚。

裴鳳慕道：“我會要求跟你當麵對質，你到時候就按我教你的指認四姨娘。”

“四姨娘？”趙昭訝然，“你不是說都是二夫人在背後指使的嗎？”

裴鳳慕陰森森地瞥了她一眼。

他若是能直接對付顏沁雪又何必來救趙暚，趙暚若是死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四姨娘是顏沁雪的刀，現在隻有先揪出四姨娘，讓她攀扯出顏沁雪才是最好的辦法。”

趙昭這才恍然大悟，裴鳳慕的心眼可真是多啊。

“但四姨娘你也沒有證據啊，表哥都被你給化沒了。”

“你有。”

趙昭奇道：“我怎麼會有？”

裴鳳慕陰險地笑了，這也是她為什麼要救趙暚的一個原因，她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有人願意為了她甘願出麵作證指證四姨娘。

【??+33章 第33章

◎嘢，夫人反擊了◎

得知玉英醒了, 孩子也保住了，季老夫人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下了，立即帶著二夫人趕去看他, 進屋就看見四姨娘在一旁站著伺候。

裴鳳慕掙紮著要下床行禮，被老夫人上前按住了肩膀。

“好孩子, 快躺下, 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你的身子最重要。”

裴鳳慕強忍著折斷她手的欲望, 平日嫵%e5%aa%9a精巧的鳳眸此時充滿了倉惶無助，毫無血色的臉羸弱不堪, 格外惹人憐惜：“隻要孩子沒事, 妾身怎麼樣都沒有關係。”

“放心，這次我絕饒不了趙暚那個賤人。”季老夫人咬牙切齒。

四姨娘立即添油加醋地將事情複述了一遍。

裴鳳慕陡然瞪圓了雙眼：“是夫人？！怎麼會！自從妾身搬來這裡, 夫人對妾身一直關愛有加, 老夫人, 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妾身絕不相信夫人是這種人。”

四姨娘抬起帕子拭淚：“妹妹真可憐, 到了這份上還把豺狼當好人, 你肚子裡懷著個寶貝，她怎麼能容得下你！”

四姨娘一聽說裴鳳慕醒了就立馬趕了過來, 得知孩子沒事後先是一怒, 後發現他受了驚, 什麼都記不得了，又是一喜。

他記不得就無法給趙暚作證, 可惜老天不開眼, 這樣小孽種都沒掉真是沒天理！

裴鳳慕不住搖頭：“不會的, 夫人不會害我的, 老夫人，妾身想當麵和夫人問個清楚。”

不管四姨娘從旁怎麼勸，裴鳳慕都堅持要跟趙昭當麵對質，季老夫人怕他太激動，便讓人把趙昭押上來。

裴鳳慕看著跪在身前的趙昭，聲音嘶啞地問她：“夫人，你為何就容不下我？”

趙昭緩緩抬起頭，峨眉輕掃一圈，那目光和平時大相徑庭，冷靜自持，最終落在裴鳳慕的身上：“你為何就認定是我做得？我被人迷暈了困在屋子裡，逃出來就看見你吐血才過去扶你，認真說來，我也是受害者。”

四姨娘看著這樣的趙昭覺得很不對勁，揮著帕子道：“那你當初為何不說，這怕不是你臨時想的說辭吧。我可告訴你，玉英妹妹已經不記得當初的事了，你彆想迷惑他。”

“我當初說了又如何，有人會信嗎？”趙昭仰著脖子反駁，嘴邊溢出一抹諷刺的淡笑，“我當時不說就是為了等他醒，他醒了才能還我清白。再說，憑什麼就認定是我害了她？”

“明明是你和奸夫的醜事被八妹妹撞破了，趙暚，你彆裝傻！”四姨娘牙尖嘴利。

趙昭眉目清冷，她板著臉的時候自有一股子冷豔，仿佛帶刺的白月季：“什麼奸夫，我被迷暈了，根本沒看見表哥，都是彆人的一麵之詞。若是不信不妨將我表哥找來，大家當麵對質！”

裴鳳慕暗暗點頭，趙暚氣息雖弱，氣勢倒是不遜，這才像點樣子。

趙昭說到了四姨娘的痛處，餘文亭從那以後就憑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是你嫉妒八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怕他威脅你的地位！”四姨娘不依不饒地道。

“若真這麼說，為何就我一個人有嫌疑？”趙昭意味十足的目光往四姨娘身上睇，“東府後院的姨娘們又有哪個不嫉妒他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少見的犀利打了四姨娘一個措手不及，後者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掩飾那一瞬的失態。

裴鳳慕適時地插話道：“我當天隻和夫人還有四姨娘接觸過。”

四姨娘抽回扶他的手：“玉英，你可不要瞎說，跟我可沒有關係。”

“如果跟你們兩個都沒有關係，那又會是誰？”裴鳳慕看著四姨娘，眼角卻時刻注意著顏沁雪。

她嫻靜地站在季老夫人身邊，從始至終沒有插一句話，表情波瀾不驚，任誰也想不到她才是幕後主謀。

這時，崔媽媽走進來稟告：“汀蘭求見，說她能證明大夫人的清白。”

趙昭心裡微訝：汀蘭，她來乾什麼？

難不成這就是裴鳳慕說的證據？

她偷瞟裴鳳慕一眼，卻見他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心裡不免有些發慌，他沒說這事啊。

事到如今，她已沒了退路，趙昭暗暗地攥緊了衣角，強迫自己鎮定。

裴鳳慕都沒慌，她慌什麼。

汀蘭進來就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見過老夫人，二夫人，我家夫人是冤枉，是四姨娘…”她抬起紅紅的腦門，憤怒地指向自打她進來就臉色不對的四姨娘，“都是她在背地搗鬼。”

“是四姨娘一直想要利用大夫人陷害八姨娘，當初壓襟失竊的事，就是四姨娘故意栽贓陷害，她讓鈴蘭偷了壓襟，然後偷偷交給奴婢，讓奴婢找機會藏在八姨娘屋子裡，到時候人贓並獲，她再攛掇大夫人懲罰八姨娘，害他一屍兩命。”

四姨娘立即提起裙擺，肅然地跪在季老夫人腳邊：“老夫人明鑒，是汀蘭汙蔑妾身。她是恨妾身當時要嚴懲她，故意捏造事實，老夫人若不信，可以把鈴蘭叫來對峙。”

鈴蘭也被帶來，她堅稱四姨娘是冤枉的，是汀蘭暗恨四姨娘，私下一直說四姨娘的壞話。

汀蘭否認：“我沒有，鈴蘭，那壓襟當初就是你親手拿給我的。”

鈴蘭道：“奴婢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當時不是都說清楚了，那是大夫人讓尋梅拿給你的，你怎麼能為了報複四姨娘連姐妹情都不顧，口口聲聲汙蔑我？”

汀蘭被氣得都結巴了：“那、那是當初四姨娘要打死我，大夫人看、看不下去才保了我，你、你血口噴人！”

裴鳳慕見局勢開始焦灼，終於給趙昭遞了個眼色。

趙昭暗中給自己鼓勁，插話道：“既然各執一詞，不如就闔府搜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反正我是敢的，彆人若是不敢就是心虛。”

趙昭目光灼灼地看向四姨娘，後者驚訝地看著她。

裴鳳慕點頭：“夫人這話在理，雖然是勞師動眾了些，妾身於心不安，但是為了孩子，還是查一查得好。”

一直安靜的顏沁雪主動站出來說道：“八姨娘都得對，子嗣為重，老夫人不如就查查吧，連我們西府也一起查了，彆冤枉了人。”

季老夫人轉動佛珠的手一頓，眼眸一閃：“查，不過隻查我們這邊，這事發生在東府，跟你們西府沒關係。崔媽媽，你親自帶人，把東府所有的屋子一間一間的都給我查清楚。”

四姨娘看著與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趙昭，心裡開始慌了，她本來不怕查的，可是他們一個個都說查，這事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她攥緊了帕子，不能慌，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一個才醒，一個一直被關著，能翻出什麼花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們就這麼一直跪著等，等到四姨娘腿都跪麻了，才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