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薄唇延展,似一朵暗夜裡綻放的血曇散發著幽光,絢麗得令人暈眩,“隻是我沒有力氣,還得勞你喂我才行。”
趙昭仰起一雙水眸,宛如乞憐的幼兔。
暗香撲鼻,裴鳳慕的頭疼莫名地緩解了少許。
“怎麼,你不願意?”裴鳳慕下手緊了緊。笑意不抵眼底
晶瑩的淚在趙昭泛紅的眼眶裡打轉,手腕快被他掐碎了,哪裡有她拒絕的餘地。
“我願意。”
裴鳳慕滿意地放開了她,淬了毒的雙目一直盯著趙昭的一舉一動,見不得她磨磨唧唧,傾了身子沉聲在她耳畔道:“快點,你不是著急走嗎?”
趙昭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打開提盒,捧著一碗白白嫩嫩的杏仁露,簌簌發抖,險些灑了出來。
“我最討厭床被弄臟,你最好小心點。”裴鳳慕冷冷地道。
趙昭咬了咬唇,落了一排牙印,努力穩住雙臂,將白瓷碗平緩地遞到了他的嘴邊。
“喝、喝吧。”
趙昭發誓,就這一次,以後打死她都不再試探玉英了。
可她又忍不住想看他敢不敢喝,要是真的喝了,會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呢?
趙昭拿眼偷偷瞄他。
裴鳳慕的手倏地覆住了她的,趙昭吃了一驚,碗裡的杏仁露差點潑出來。
好險!她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好好看著,彆偷偷摸摸的。”裴鳳慕嘴角彆有深意地勾起。
你不是想看嗎,那我就讓你看個夠!
裴鳳慕一眨不眨地盯著趙昭,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將杏仁露飲下,戾氣騰騰的樣子如飲人血。
他喝完了,一點事也沒有?
趙昭的眼睛在他臉上、脖頸轉啊轉。
“看夠了?”
裴鳳慕的臉不知何時已近在眼前,倆人鼻尖都快碰上了。
%e4%b9%b3.白的露汁沾在線條優美的唇側,他伸出猶如蛇信般的殷舌,快速地%e8%88%94掉。
他笑了,露出有些尖銳的白牙,幽深的眼底似深海湧動,海麵下好像藏了一隻巨獸,下一瞬就要破浪而出,將人一口吞下。
一種極致的危險瞬間吞噬了趙昭的心,再顧不得彆的,猛地抽身後退,落荒而逃。
“主子?!”鈴蘭驚訝地看著趙昭飛一樣地跑了出去,趕緊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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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進來收拾東西,看到提盒裡的花生酥,望向裴鳳慕。
“看什麼?”裴鳳慕冷聲皺眉。
“你不能吃這類堅果,要不要把柳太醫請來?”
“不用,我現在已經不會有反應了。”裴鳳慕淡淡地道,可是仔細聽,能發現他的呼吸比先前略微粗重。
“她懷疑你了?”
裴鳳慕臉色頓時一沉,淩亂的劉海擋住了雙眼,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聽竹問:“要不要除掉她?”
“不用。”裴鳳慕手指抵唇,薄唇哂笑。
趙暚究竟是從哪裡看出破綻的呢?
明明小時候她還會特意準備各種乾果給他,雖然最後全被那個庶妹搶著吃了。
她這次是有意而為,還是誤打誤撞?
不管是什麼,趙暚敢來試探,他就要她付出代價。
聽竹見裴鳳慕的樣子就暗自搖了搖頭,主子什麼性子他最清楚。
趙昭那個樣子,怕是玩不了多久就會廢了。
“怎麼,你同情她?”裴鳳慕問。
聽竹這才發現裴鳳慕一直在偷偷觀察他,否認道:“沒有,隻是覺得麻煩,一刀的事。”
裴鳳慕冷笑:“那不是便宜他們了?我要先休息一下,你把簾子拉好出去。”
等他起來,就要給趙暚準備一份回禮。
裴鳳慕向裡翻身,呼吸愈發粗重,像是極力克製隱忍著什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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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昭不知跑了多久,眼前一黑,撲到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中。
“嫂嫂?”
趙昭抬頭,發現是季衡,忙尷尬地抽身而出:“對不住。”
她眼眶紅紅的,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明顯被人欺負了。
“怎麼回事?”季衡放開了她,皺起眉頭質問後麵的鈴蘭,“怎麼伺候的?”聲音發沉,好似夏日隆隆作響的悶雷。
鈴蘭下跪:“三爺息怒。”
“不關她的事。”趙昭忙站出來。
季衡低頭看看她,又問鈴蘭:“打哪兒來?”
“滄浪軒。”鈴蘭回。
滄浪軒如今住著的人是...季衡明白了,再看趙昭的眼神就有些複雜,大哥妻妾間的事,他這個做兄弟的不好多說什麼。
季衡隻囑咐了鈴蘭幾句好好當差,用心伺候就走了,等回了煙霞苑,脫了外衣就問丹桂銀票送了沒。
丹桂將鬥篷掛好:“奴婢等晚點人少了就去。”
季衡點了點頭,接過茶就讓她下去了。
長腿搭在榻上,季衡枕著後腦看著屋頂,季德大他十六歲,是他最敬重的長兄,自小母親就教育他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用功讀書也是為了早日能幫上大哥的忙,可大哥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好色。
女人一多,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丹桂拿了個包袱進來:“三爺,菡萏館送來的。”
季衡起身,包袱裡有幾件裡衣,上麵還有兩雙襪子,手指摸過細密的針腳,腦海中浮現一道手持針線、坐在床邊的側影,青絲簡單地挽著,不施粉黛,溫柔沉默,像是一幀供人慢慢欣賞的畫。
“姨娘身子還好嗎?”
“小翠說挺好的,周姨娘還囑咐奴婢多熬點清熱潤肺湯,說一到這個時候您就容易咳嗽。”
季衡放下襪子:“知道了,把東西收起來吧。”
不知為何,他腦海裡的那道側影緩緩轉過頭來,竟是趙昭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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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禧堂裡,季老夫人倚在炕上,矮幾上放著幾壘冊子。
顏沁雪站在一旁:“明兒就發引了,寫殃書請人寫好了,詠經的和尚八十一人、執緯的五百人、%e5%90%9f唱挽歌的樂工三十六人也都定好了,生辰八字全部算過不會衝,今上還特意撥了禁衛軍二百人隨行送葬,嬸嬸就放心吧。”
明日安國公出殯,顏沁雪事無巨細地一一稟報,說到這會兒嗓子有些發啞。
季老夫人讓人奉了茶:“真是辛苦了你,裡裡外外有你們夫妻倆張羅,不知省了我多少心。”
顏沁雪謝過:“這都是我們該做的,還有一事得請您示下。明日要不要讓暚暚出席?”
季老夫人沉默不語。
棺樞出堂前,應由孝子手執紙蟠前行,眾女眷披麻戴孝,齊聲味哭送其出門。
季德沒有孝子,長兄為父,就由季衡執蟠。
女眷這邊是老夫人、二夫人,還有幾家親友,但季德都娶妻了,這個時候若是夫人不出麵實在說不過去。
顏沁雪私心想幫著趙昭坐實名分,正忖度著老夫人的意思,忽然外麵丫鬟小跑來報:“老夫人,不好了,玉英說他肚子疼!”
“什麼?!”季老夫人臉色大變,扶著案桌匆忙起身,“快去滄浪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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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昭被可心和可巧帶走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發現是往滄浪軒去,這才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問她們怎麼回事,倆人都充耳不聞。
徑直入了內堂,隻見季老夫人、二夫人,甚至四姨娘都在,裴鳳慕靠在軟枕上,臉色蒼白如紙,見她到來,立即紅了眼眶,聲音淒楚:“我究竟哪裡對不住你,你為什麼要害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趙昭當時就懵了,她什麼也沒做啊。
“跪下!”佛珠重重砸在炕幾上,嗑得叮當響,季老夫人眼皮一抬,精光如刃。
【??+15章 第15章
◎嘶,外室太黑了◎
趙昭慌忙跪下,無辜的杏眸滿含驚恐,全然的不知所措。
“這杏仁露和花生酥都是你拿來的?”季老夫人指著崔媽媽手裡的東西質問趙昭。
“是我,今早四姨娘說玉英姑娘身體有些不適,邀我一起來看看,我覺得空著手不好,就做了點吃食,可...有何不妥?”趙昭惴惴地問。
難不成玉英真的有反應了?!
不對啊,他喝下去的時候還一點事都沒有呢。
裴鳳慕指向趙昭:“我就是吃了她送來的東西才開始腹痛難忍,還吐了兩回,請老夫人為我作主。”
啊?怎麼會這樣?
趙昭大驚,這反應和她預料中的不一樣啊。裴鳳慕吃了這類東西會起疹子,她隻是想試探玉英敢不敢吃而已,沒想到會出什麼大的事。
旁邊的四姨娘跟著跪下:“妾身聽說這杏仁露和花生酥是趙家獨有的方子,外麵吃不到,難不成你?!”她狐疑地看向趙昭
顏沁雪忙問:“方子呢,暚暚趕緊把方子拿出來大家給過目。”
趙昭道:“我自己有一份,又抄錄了一份給了小廚房的花媽媽。”
“把方子和人都帶來。”季老夫人沉聲道。
孫媽媽把趙昭的方子拿來,隻是比尋常的杏仁露多了桂花和山藥,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花媽媽卻一口咬定從來沒見過什麼方子。
“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趙昭急道,“我明明給了你,還和孫媽媽一直在廚房外等著。”
她小心謹慎慣了,怕國公府有什麼規矩她不懂,特意請了小廚房的管事媽媽親自做,又擔心中途有人使壞,自己就在外麵看著。
孫媽媽也對天發誓,確有此事,是花媽媽說謊。
“孫媽媽是你的陪房,自然向著你說話了。”四姨娘俏目翻出不屑。
顏沁雪反駁她:“花媽媽也是四姨娘的陪房吧?”
四姨娘不服:“是妾身的沒錯,可花媽媽管著小廚房多少年了,從來沒出半點過錯。”
裴鳳慕看著與二夫人針鋒相對,絲毫不落下風的四姨娘,暗暗點頭,他就知道,四姨娘是絕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趙暚做沒做不重要,他隻需提供一個發作的由頭,四姨娘自會讓趙暚“做”了。
他既要讓趙暚不能成為國公夫人,還要取而代之,利用這個身份徹查當年季家對裴家的所作所為,裴家受的罪,他要讓他們千倍萬倍地還回來!
裴鳳慕低頭收起眼中的陰鷙,複抬頭捂著肚子喊疼,眉頭擰在一起,看似很痛苦:“老夫人,我自知身份卑微,進府後不敢拿喬作勢,更是從未與人結怨,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有千般不好,我腹中可是國公爺的骨肉,若有個閃失,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大爺。”
他的話猶如一根鋼針,直刺老夫人的心窩,她眼神似刀,恨不得剮下趙昭的肉:“你還不從實招來!”
“沒有、我真的沒有撒謊!”趙昭萬分後悔,好端端地招惹他乾嘛,如今真是百口莫辯了,“是花媽媽不認賬。”
“哎,老婆子怎麼敢欺瞞老夫人,你可不要血口噴人!”花媽媽狡辯道。
裴鳳慕看著臉如死灰的趙昭,心下隻覺得暢快。
誰給你的膽子來試探我,真是自不量力!
“老夫人,雙方各執一詞,這可如何是好?”裴鳳慕道。
季老夫人臉色不善地說道:“孫媽媽和花媽媽各打二十板子,看誰先說實話,若是都不鬆口,就再打二十,我就不信撬不出來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