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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入懷 老頑彤 4472 字 6個月前

第1章 第1章(修)

◎啊,夫人守寡了◎

“呀,國公爺薨了!”

淒厲尖銳的叫聲好似一把剪刀,瞬間劃開籠罩在安國公府喜慶祥和的歡樂氣氛。

今日正是安國公季德大喜的日子,臣門如市,冠蓋雲集。

飛觥走斝、傳杯換盞的動作戛然而止,囅然而笑的嘴角僵在臉上,闔府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碧濤苑內,趙昭被人從喜床上推搡了下來,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翩然落地,露出一張瑩潤如酥的嬌靨,疏淡的涵煙眉緊蹙,水杏似的眸子此刻盛滿滿了駭然。

她的夫君,在大婚當日就咽了氣?!

趙昭怔怔地看著婆子、丫鬟鴉飛鵲亂地圍在床邊拊膺頓足,嚎啕大哭。

“嗚嗚嗚,我的大爺啊,你怎麼就去了!”

哀嚎聲震得趙昭耳朵耳膜嗡嗡作響,頭腦發脹。

他剛剛就躺在她身後,怎麼就死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咽得氣?

她不會一直和死人坐在一起吧!

一股寒氣從腳心躥到腦門,趙昭忍不住渾身發抖。

“老夫人來了!”

一大群人簇擁著季老夫人進來,趙昭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扔進了佛堂。

……

朝暾初露,扶光透過雙交菱花楠木窗射進來,檀香嫋嫋,彌漫在空中的輕煙被陽光染上了淡淡的金,

砰!

“嘶!”趙昭顰眉蹙頞,揉了揉撞到佛案的額頭,好疼。她從昨晚一直跪到現在,剛才實在是太困了不小心打了個盹。

“乾什麼呢?老老實實跪著,不許亂動!”外屋兩位媽媽聽見動靜,雙手合攏在袖子裡,走到門外抻著脖子往裡麵瞧。

趙昭一頭柔順光滑的墨發如瀑般垂在紅色嫁衣上,裙擺散開,嫻靜溫婉地跪在半人高的白玉觀世音菩薩佛像前,宛若觀音座下蓮花池中一朵靜靜綻放的血蓮,純淨又邪門。

邪門,太邪門了!

外麵罡風如刀,媽媽們凍得來回換腳,小聲嘀咕著。

“立冬寒風起,來年雪堵門。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這還用你說,要是好兆頭咱們國公爺能薨了?!”

國公爺幾個月前昏迷不醒、藥石罔效,季老夫人特意求了太皇太後的恩典請欽天監算了所有五品以上京官的八字,隻有趙家年方十八的嫡女命格最旺季德,能助其化危為安,這才不顧兩家門第懸殊匆匆忙忙辦了喜事。

現在喜事變喪事,這趙家女彆是什麼邪祟吧?!

兩位媽媽打個寒噤,搓搓胳膊,又坐了回去。

昨後半夜下了雨,三更才停,此時佛堂裡冷得跟冰窖似的,趙昭跪在蒲團上,寒氣透過絨墊順著膝蓋往骨頭縫裡鑽,她看著漸漸高掛日頭,胃越來越難受,再也忍不住了,正欲轉身叫人問問老夫人什麼時候見她。

門軋軋開了,進來個長臉丫鬟,仰著下巴:“老夫人叫她過去。”

“姑娘,慢點。”尋梅扶著趙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迂回曲折的遊廊上。

趙昭跪得久了,腿腳酸麻邁不開步子,隻能慢慢往前走。

“姑娘,給。”尋梅從袖子底下塞給趙昭一塊桃酥,小聲道,“我在半路上順手稍的,你還沒吃東西呢吧?”

趙昭餘光瞄了一下四周,接了過來,細聲問她:“你和孫媽媽去哪兒了?”聲音輕柔,吐字緩慢,讓人聽了心不由得就會靜下來。

尋梅道:“還說呢,昨兒一到季家我們就被關了起來,不給吃不給喝的,還哪兒也不讓去。”

趙昭將桃酥掰了一半,遞給尋梅:“咱們分。”

“姑娘。”尋梅想推回去,這桃酥本就不大,姑娘胃不好,不能餓久了。

趙昭執意給她,看了一眼前麵帶路的丫鬟:“快拿著,彆讓人看見了。”說完就把手裡那塊飛速塞嘴裡了,腮幫子鼓鼓的,還催尋梅,“快吃。”

尋梅也隻好吃了,甜甜的桃酥倒是有種苦澀味,她湊到趙昭耳邊,悄聲問:“昨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當時喜婆正讓丫鬟用喜秤掀蓋頭,然後丫鬟就發現…咽氣了。”

趙昭眼睛不小心掃到端坐屋頂簷角的瑞獸,一個個齜牙咧嘴地睥睨趙昭,好似要為家主向她索命,心裡有些發慌,“要不我實話給老夫人說了吧,我不是趙暚,是替她…”

這婚事是嫡母舍不得嫡姐給人衝喜,硬逼趙昭的,誰能想到現在把人給衝死了?!

“噓!”尋梅忙道,“姑娘糊塗了,現在安國公死了,要是老夫人知道你不是四小姐,那不是更說不清了。”

尋梅說得對,安國公死得太突然,要是再被季家知道趙家偷龍轉鳳了,隻怕更是雪上加霜。

“不、不會真的是因為我吧?”趙昭心裡發虛。

“不是那個意思,姑娘彆瞎想。”尋梅自悔失言。

“可我的命格…”趙昭依舊不放心。

她出生親娘就血崩而亡,算命先生說她是天煞孤星,趙大人要親手摔死她,恰好一道天雷,這才作罷,從此以後趙昭在全家人眼裡就成了掃把星。

她真怕是自己克死了季德。

夫人為什麼偏偏挑中她來衝喜…趙昭心裡一凜,不敢再往下想。

冬風吹亂了庭院的樹,在遊廊上留了一地斑駁的影子,似人的手攀上趙昭的腳踝,她的步子邁得越來越小、越走越慢,跟著丫鬟繞過一道門,走過穿堂,再路過一間廳堂,這才到了季老夫人的正院榮禧堂

正麵是氣派的五間上房,兩邊是廂房,廊上一排的鳥籠都罩上了白布,聽見長臉丫鬟報“人來了”,腰係孝布的小丫鬟從內挑了花青氈簾。

趙昭輕手輕腳地進了內廳,尋梅被留在了外麵。

屋裡飄散著淡淡的香櫞、佛手類的冷冷清香,一眾丫鬟們都素服淨麵,隻有她一身大紅,格外刺眼,站在正中踧踖不安。

眼前的多寶閣上擺著六七個淡黃色佛手,壘成個小寶塔的形狀,花柱粗長,像盤踞一巢的蛇,手指狀的果實斜展四張,活似吐出的蛇信子,趙昭的心愈發忐忑。

“老夫人來了。”

耳邊傳來珠簾清脆的響動,多寶閣後麵人影綽綽,待轉過來,當先一人滿頭烏發梳得一絲不苟,身穿佛頭青素緞夾襖,麵相端莊威嚴。

對上那雙炯炯有神,銳利如刀的三角眼,趙昭不禁打了個寒噤,雙膝一軟跪在厚絨毯上:“拜見…老夫人。”

季老夫人正襟危坐,輕輕一抬手,除了崔媽媽其他人都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她垂著眼端詳起身前的人,極具穿透力的視線壓得趙昭下巴恨不得戳到%e8%83%b8口。

“抬起頭來。”季老夫人語氣冷且淡,令人不能拒絕。

趙昭微微揚起纖細的脖頸,眼睫顫了顫,雙目低垂看向季老夫人石青色團壽紋鞋麵,銀色的壽紋一圈一圈環繞不斷,就像這理不清的現狀,讓人找不到出口。

直到此刻,季老夫人才看清兒媳的樣貌,沒想到趙餘氏的女兒竟生得這般曄兮如華、溫乎如瑩,隻是臉部線條柔和圓潤,猶帶幾分稚氣,看著倒不像十八了。

季老夫人手裡的蜜蠟佛珠微微響動,森然探究的目光緩緩下移,火紅的嫁衣似一把熊熊烈火灼傷了她的心。

好,好一個衝喜擋災,大婚之夜就把她唯一的嫡子給衝死了!

趙昭隻覺得身上快被季老夫人的目光戳出兩個洞來,頭上不禁微微冒汗。

季老夫人倏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她屋裡曆來隻供香果,就連丫鬟身上都不許佩戴香囊,這香氣她以前從未聞過,隻有一個可能,她盯著跪在那裡的趙昭,怒氣更勝。兒子都被她衝死了,她竟然還有臉熏香!

看著老夫人不虞的臉色,趙昭暗暗叫苦,她生下來身上就帶香。^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季老夫人再看她那嫁衣都掩不住的玲瓏身材,心裡更是堵得慌,她倒是給兒子娶了一個美嬌娘,可有什麼用,兒子死了,就是天大的豔福也沒命享!

“趙家要給我季家一個交代。”季老夫人看似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趙昭問道:“什麼交代?”

連說話都比彆人嬌氣,季老夫人嘴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對身邊的崔媽媽點點下巴,後者端了個黑漆承盤放到趙昭眼前,上麵擺著一條白綾,一把匕首還有一個酒壺。

趙昭看著這三件東西,頭上炸了個響雷,轟地一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是什麼”

“一命償一命。”季老夫人冷乜趙昭,頭上的純銀偏鳳釵垂下來的流蘇閃爍著點點寒光,“你殉夫後,我會為你向太皇太後求一副貞節牌匾,許你風光大葬,也算全了我們兩家的顏麵。”

趙昭怎麼也沒想到季家會是這個打算,紅事變白事,季老夫人心裡有怨她能理解,可是對方明明要逼死她,口氣卻好像在說“你看,今天的風真大”似的,那麼雲淡風輕,屋裡明明燒著火爐子,她卻覺得比在佛堂還要冷!

“老夫人明鑒,這件事我、我也不想的,我自請下堂,給我一封休書都行。”

“休想!你是我特意求太皇太後的恩典請欽天監算出來的人選,我休了你,這是讓外人覺得我季家的笑話還不夠大嗎!”

季老夫人眼神冰冷地看著趙昭。

“可我不…”有那麼一瞬間,趙昭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她不是趙暚,可對上季老夫人深不可測的目光,她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不能說!若是老夫人知道了她本身的命格,她就更說不清了。

“可我父好歹也是膳部司郎中,老夫人不能如此逼我。”趙昭現在好歹也頂著個五品嫡女的身份,就算是季家也不能讓她說死就死。

她聽見一聲冷笑,抬眼望去,季老夫人唇角似勾非勾,盛氣淩人的眼裡毫不掩飾的輕蔑。

朔風獵獵鞭打著窗扉,撞得門窗恨不得裂開,趙昭如被砸落的山茶花倒在地毯上。

是她天真了,這是安國公季府,是位高權重,出了五位皇後,功勳家族中數一數二的百年望族,在他們眼裡她如螻蟻一般無二。

娘家也不會為她出頭,怎麼辦?!趙昭心急如焚,淚盈於睫。

“你不選,我就親自幫你選了。”季老夫人好似已經等不及了。

“等等!”趙昭伸手要阻攔,豁出去了,“其實我是…”

“老夫人,奴婢有要事稟告。”大丫鬟可心撩了簾子,麵有急色地進來稟告。

隻見她附手到老夫人耳邊,趙昭依稀聽到一些字眼,什麼帽兒胡同、遺腹子。

季老夫人眼眸微閃,抬手讓可心下去了,眄了趙昭一眼,給侍立在旁的崔媽媽遞了個眼色,後者將承盤拿走了。

老夫人這是改主意了?

趙昭險些凍結的血液再次流動起來,欣喜之餘不免對剛剛可心說了什麼更加好奇。

“把人帶進來我瞧瞧。”

隨著老夫人的令下,可心掀開簾子。

寒風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趙昭微微眯眼,一抹修長高挑的白色身影映入眼簾,她頭戴帷帽,行動間素裙風帶,宛若鵠峙鸞翔。

直到她在自己身旁跪下,趙昭才回過神來。

心裡泛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