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竹筒,從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卷。
看完之後,他半晌沒有動作,目光低垂,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些字。
隻不過片刻功夫,那紙上的字跡全都消失不見。
安遠見李瓚把紙放在燈上付之一炬,忍不住小聲道:“殿下既然想知道是誰送的信兒,為何不留著這紙?或許能從筆跡查出來路。”
李瓚微微一笑:“紙上沒有一個字,查什麼查。”
安遠一怔,沒有一個字?
“寫信用的墨水十分特殊,停留時間極短。寫信的人,距離同塵閣不會遠,應當就在王府之中。”
安遠欲言又止,不敢多問。上次鴿子傳書,紙上到底寫了什麼,他至今也不知情。
李瓚彈了彈袖口上落下的一點灰燼,神色平靜,“上次周姑娘救了我,我還未曾謝過她。你安排下去,明日我要請她去天寶樓聽戲。”
“是否要告知太妃?”
李瓚笑了笑,“自然要稟告太妃。”
第38章
李瓚翌日去王太妃跟前請安,順便說了要去天寶樓聽戲的事。
單敏儀一聽他要出門,立刻麵露不悅,“你想聽戲不妨叫他們來王府便是了。何必要出府?”
“兒子想出去玩玩。”李瓚語氣略帶幽怨,“天天在府裡悶著,實在無趣。”
單敏儀耐著性子勸道:“我也是打你這個歲數過來的,那能不懂少年人愛玩的心性?我並不是存心想拘著你,隻是擔心你的安危。”
李瓚麵露不解,“青天白日,天平盛世,母親為何總是擔心我出事?再說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悶在家裡。”
“你父王和你大哥都出過事,我豈會不擔心你?你這些年雖然養在太後宮裡,可你是我的嫡親骨肉,難道我不關心你的安危麼?”單敏儀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
李瓚連忙上前輕撫單太妃的手背,“安遠他們是神機營的高手,日夜不離兒子身邊,請母親寬心,兒子不會有事的。”
單敏儀擦著眼角,輕歎口氣:“太後把你養在宮裡,自然是有原因的。有些話我不便多說,隻告訴你一句話,你時時刻刻要記在心裡。人心難測,君心難測。你自己多想想便明白我的苦心了。”
李瓚依舊是一副不諳世事的輕鬆麵色,無畏道:“兒子進出都有侍衛跟著怕什麼。把天寶樓裡清乾淨,不讓閒雜人等進去,不會有什麼危險。”
單敏儀猶豫了一會兒,勉強答應,“今日先讓安遠帶人把天寶樓的安防布置好了,你明日再去。”
李瓚展顏一笑,“聽戲麼早一日晚一日的也無妨,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氣罷了,那就明日再去吧。”
單敏儀打量著他,“我聽說你昨日留了一位姑娘在府裡?”
李瓚含笑打趣:“母親消息靈通,什麼都瞞不過你。”
單敏儀解釋道:“我並非事事都要管,隻是提醒你一句,府裡可彆容留來曆不明的人。”
“那位周姑娘不是什麼來曆不明的人,不僅是國師的弟子,還是晏聽潮的師侄,來府裡是請白夫人替她治傷,在白夫人那裡暫住兩日便回去了。”
單敏儀意有所指道:“因佳宜年歲小,你這婚事拖到現在,可既然已等到她及笄,也不在乎多等半年,千萬可彆在成親之前弄出什麼風流事來,讓王府和沈家都臉上無光。”
李瓚一愣,轉瞬笑出聲來,“母親想到哪兒去了。我和這位周姑娘並無兒女私情。”
單敏儀鬆了口氣,笑%e5%90%9f%e5%90%9f道:“那就好。你和佳宜成親後,至少要等生下嫡子之後,再考慮身邊添新人。要給沈家和你嶽父留足顏麵,彆讓太後不高興。”
李瓚臉色一紅,低頭窘笑:“請母親放心,一切都聽母親安排。”
單敏儀麵露慈愛的絮叨了幾句,這才放李瓚離去。
走出菩提靜苑,李瓚臉上的乖順天真之色驟然散去。
他解下腰裡的玉佩遞給安遠,“你去一趟庫房。前些日子,晏家家主的丹華鋪開張,本王也忘了備一份賀禮送去。”
安遠忙問:“王爺打算送什麼?管家問起我怎麼回他。”
“你對管家說,本王也不知道送什麼好,讓你在庫房裡仔細挑一挑。”
安遠有些不解,讓他去挑?
李瓚壓低聲道:“每年母親生辰,幾位夫人都會親手抄一份佛經為母親賀壽祈福,你趁著挑東西的機會,把幾位夫人的手稿各找一份帶出來,不要驚動管家,也不要告知任何人。”
安遠領命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將三位夫人的手稿呈到李瓚跟前。
李瓚盯著三人的筆跡,慢慢和腦海中強行記住的那幾行字做對比。驗證的結果,和他猜測的一模一樣。他把手稿交給安遠,交代他原封不動的放回去,再把單雪洲叫過來。
單雪洲的宅院和賢王府相距不遠,接到消息便很快趕來。
李瓚笑微微的指著桌上的禮盒,“晏家表哥前幾日救了我的命,他新開了鋪子,麻煩舅舅替我送一份賀禮。”
單雪洲忍不住問道:“殿下可是借他馬車的那天遇了險?”
“舅舅怎麼知道?”
“是那位周姑娘說的。”
“不錯,那天我私自出行,不想讓車夫知道我去往何處,在福壽莊不遠的地方停車步行。等我們回轉的時候,那車夫已經在馬車裡動了手腳,用鐵鏈鎖了車門放火,還給我下了毒。恰好碰見晏表哥和周姑娘,才撿回來一條命。詭異的是,我回來後,發現那車夫根本沒死,死掉的是一個苗神穀地字派的人,他帶著麵具偽裝成車夫。”
單雪洲心驚膽戰的聽完,後怕不已。
“舅舅可知道苗神穀?”
單雪洲遲疑了一下,“知道。”
李瓚平平靜靜看著他,“我和苗神穀從未有過恩怨,更沒有打過交道。你說他們大費周章弄了這麼狠毒的手段來置我於死地,究竟是為了什麼?”
單雪洲道:“我這就派人去查。”
李瓚笑了笑,“算了,舅舅就彆插手這事了,萬一查到指使的人是你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豈不是進退兩難。”
單雪洲麵色冷凝,發誓一般說道:“殿下放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危及到殿下的安全。”
李瓚點點頭,“沒想到舅舅對我這麼好。”
單雪洲:“單家對我恩重如山,太妃也對我信任有加,我對殿下自然要誓死效忠,永無二心。”
“那舅舅知道我出去做什麼嗎?”李瓚頓了頓,“我去打聽一個叫林香雲的女人。”
單雪洲臉色巨變。
李瓚打量著他,“聽說她是舅舅的妾侍,還生了個孩子,因為難產而一屍兩命。此事可是真的?”
單雪洲手腳發軟,呆呆的看著李瓚。
李瓚微微笑了笑,“舅舅為何不回答?莫非舅舅早就忘了這個女人?”
單雪洲聲音微抖,“這些事你是從哪裡知道的?你為何要打聽她?”
“因為有人給我送來秘密私信,讓我查查她是怎麼死的。”
單雪洲低聲道:“的確是難產而死。”
“那孩子呢?”
單雪洲心虛到不敢抬頭,呐呐道:“也,也一並死了。”
李瓚笑了,“那眼下站在你跟前的是鬼麼?”
單雪洲大驚失色的看著他。
“我就不妨直說了吧。林香雲的墳墓裡根本沒有嬰兒的屍骨,除了她還有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接生的穩婆。”
單雪洲驚慌失色的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李瓚一看他的表情和語氣,便知道那第二封密信裡寫的都是真的,也不用去查證了。
單雪洲低聲問:“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要殺我。”
李瓚刻意加重了語氣,慢慢道:“如果有人想要我死,舅舅會怎麼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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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對自己受的那點皮外傷壓根沒當回事,倒是白夫人比她還要操心,午後親自替她換藥。
周小山不好意思道:“夫人,我自己來吧。”
白夫人開玩笑道:“我閒著沒事,好不容易有個傷患,讓我練練手吧。”說著,笑%e5%90%9f%e5%90%9f的扯過周小山的手。
小姑娘掌心裡有個淡淡的天字標識,她昨日竟沒留意。
小山敏[gǎn]的發現白夫人眼中閃過的驚訝,心裡有點奇怪,難道白夫人知道這個標識的意義?不然為何是這個表情?更奇怪的是,白夫人就當是沒看見一樣,一個字沒問,這種態度就愈發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她身在內宅,怎麼會知道苗神穀的事呢?
周小山心裡正琢磨著,聽雪站在外麵,輕聲稟道:“夫人,晏府來人給周姑娘送了一份禮物。”
禮物?周小山一怔,下意識的抬眼看了看李美娘,李美娘意味深長的瞪了她一眼。
周小山想起昨夜她的話,神色略窘,謝過白夫人後,便去門口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聽雪手裡捧著一個長匣。
周小山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聽雪笑著搖頭,“奴婢不知,前頭傳話說是晏家家主送給周姑娘的禮物。”
哇,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向摳門的晏貔貅居然送她禮物!
周小山一頭霧水的接過長匣,回到她暫住的客房,打開一看,匣裡竟然是一條腰帶。
那腰帶精美華麗到了極致,用金絲銀線繡滿了牡丹,對著日光輕輕一晃,一朵朵的牡丹花如同次第綻放一般,流光溢彩,栩栩如真。
周小山一邊驚豔,一邊驚疑,晏貔貅是喝醉了酒,還是得了失心瘋?怎麼突然送她這麼華麗貴重的腰帶,這至少也得五十兩銀子吧!
她拿起腰帶,不由微微一怔,怎麼這麼沉?
仔細一看,腰帶裡另有玄機,如其說是腰帶,不如說是一把劍鞘。藏在腰帶中的軟劍,她見過,是晏聽潮放在尺八中的那把寶劍。
劍身如玉,薄軟如紙,犀利堅韌,削鐵如泥。這把劍在習武之人眼中,勝過稀世珍寶。
周小山愈發吃驚,晏聽潮為何要把自己的寶貝送給她?
是因為她受了傷?讓她防身?
一念驟起,心口怦怦直跳,甚至臉上開始發熱。
她坐在窗下,盯著這把劍發了半天的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萬千柔絲纏住了她的腦子,讓她昏頭昏腦的越想越迷糊。
不行,還是去問個清楚吧。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能稀裡糊塗的就收下了。
她收起腰帶,合上長匣,對白少瓊說要出去一趟。
白夫人很識相的沒有多問,隻是笑說:“萬一殿下來了,問起姑娘去了何處,我怎麼回複他?”
周小山大大方方說:“夫人,我回天目閣一趟,問問這禮物是怎麼回事,我懷疑是閣主一時糊塗,送錯了地方。”
白夫人忍俊不禁,“難道晏公子也有糊塗的時候?”
周小山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