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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逃

◎勝敗在此一舉,不成功便成仁。◎

玄淵境,無心宮。

本該是豔陽高照的正午,這片被外人稱為魔界的空間內卻滿是陰霾,烏雲籠罩下的大地一片昏暗,哪怕是白天,也需要燃起燭火才能視物。昏暗的光線下,再美的色彩也失去了細節,死氣沉沉,仿佛浸泡在肮臟的汙水之中。

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中,一道人影正昂首挺%e8%83%b8,款步向前。

那人一身繡著精致暗紋的玄衣,頭戴荊棘王冠,長長的鬥篷如扇子般在身後鋪開,行走間布料摩攃地麵,仿佛一條正在殿宇間緩慢滑行的蛇。

敢在玄淵境穿成這樣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魔尊。

“鈴——鈴——鈴——”

清越的鈴聲在空曠的大殿內不停回響,所過之處,燭火自燃,殿內的侍從猶如倒伏的麥子般拜倒在地。

那人似是早已習慣了這一切,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一路往前。跪下的侍從卻是直到目送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敢戰戰兢兢起身,繼續自己的工作。

在無數侍從的跪迎跪送中,人影一路往前,直到走到玄淵境通往外界的傳送陣前才停下了腳步。

守衛傳送陣的魔兵果然如之前的侍從一般乾淨利落地跪地行禮,隻有守陣的魔將依舊穩穩站立,隻是朝來人所在的方向略一躬身。

“滅逍遙門,尊主真的準備一個人去?區區一個逍遙門,哪裡需要尊主親自動手。屬下願為尊主前驅,踏平逍遙門!”

被稱為尊主的人影沒有說話,隻是下巴微揚,冷冷盯著說話的男子,戴著修羅鬼麵的臉上明明看不到表情,卻莫名讓人感受到了一絲嘲諷與蔑視。

魔將見狀,麵色一淩,慌忙低下頭,躬身請罪:“屬下多嘴!”

“屬下恭送魔尊!”

嘴上喊著恭送,那魔將的視線卻分明一直落在來人腰間的那串鈴鐺上。那串鈴鐺不是它物,正是代表魔尊身份的紫金鈴。會一直盯著紫金鈴不放,這位魔將顯然已經察覺到了眼前這位尊主的不妥。

可惜,守衛傳送陣的魔兵卻並未察覺到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見魔將行禮,忙不迭地俯身行禮。

“恭送魔尊!”

察覺到魔將眼神中的異樣,此時“魔尊”藏在袖中的手已經緊張地擰成了一團,指甲都嵌進了肉裡。

這根本不是什麼睥睨天下,威震三界的魔尊,不過隻是個偷偷換上了魔尊全套裝備的普通凡人少女罷了。

韋妝覺得這天地間恐怕再也沒有比她更倒黴的人了。

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原世界的她從小流落街頭,跟老騙子相依為命。一朝穿越,竟成了修真世家韋氏一族的嫡長女。原以為終於時來運轉,從此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了,卻沒想到,父母皆是修真者的她竟然沒有靈根。

沒有靈根也就罷了,她原想著自己身上到底流著韋氏的血脈,韋氏作為修真界排得上號的修真世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缺自己一口飯吃。哪怕她隻是區區凡人,借著韋氏的背景,想來也能一世無憂。

卻做夢都沒想到,禍從天降。

三天前,魔尊忽然傳令全修真界,意欲娶韋氏女為妻,令韋氏在三天之內將女兒送到玄淵境,也即外人口中的魔界。

魔尊口中的韋氏女自然不可能是她這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廢物凡人,而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韋姍。奈何現任韋氏家主,也就是她爹偏心,舍不得送資質逆天,前途無量的小女兒入魔窟,竟選擇冒天下之大不韙,李代桃僵,讓她這個廢物大女兒替嫁。

讓她替嫁也就罷了,甚至連一身嫁衣都舍不得替她準備,竟一頂小轎將她丟到魔界,還妄言韋氏自知女兒蒲柳之姿,不堪為後,能得尊主垂青已是萬幸,不敢妄想尊後之位,能留在尊主身邊為奴為婢於願足矣。

這算盤打得……

分明是打算一旦糊弄不過去,就再把小女兒送來,生怕她這個不值錢的替代品占了小女兒尊後的位置。

韋妝前世是個孤兒,本也沒強求過什麼父母親情。自從這個世界的母親在她三歲那年,為求仙緣和離離家後,她就知道自己在韋家注定隻能是個邊緣人,卻做夢都沒想到,韋家竟能親手送她去死。

現任魔尊,姓莫名白,傳說中乃是人魔混血,身形秀雅頎長如書生,麵目卻猙獰若鬼,因此終日以修羅鬼麵示人。

據說性情殘暴,以殺人為樂,就在半個月前,剛剛屠了玉清宗。可憐玉清宗上下數百口人,一夜之間被屠殺殆儘,隻剩一片焦土。

入魔窟後,她倒是曾見過他一麵,無奈實在太過害怕,根本沒敢抬頭,隻看到了他繡著精致暗紋的玄色衣擺。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那身繡著精致暗紋的玄衣正穿在她身上,那令無數人聞之色變的修羅鬼麵就戴在她臉上。

所有人以為,敢在玄淵境穿成這樣的人隻有魔尊一個。

不好意思,她也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狗急了尚且會跳牆呢。啊呸,她才不是狗!

死前奮力一搏,哪怕死了,也雖敗猶榮。

敗?誰說她一定會敗?能助她逃離魔窟的傳送陣近在咫尺,隻要她走進去,就能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魔窟。

感謝這個世界有傳送陣的存在,如果單靠雙腿,她一個凡人,根本不可能走出魔窟。

一想到馬上就能逃出生天,韋妝心中狂喜,拳頭不由擰得更緊。

勝敗在此一舉,不成功便成仁。

不遠處,躬身行禮的不知名魔將依舊虎視眈眈,那仿佛鷹隼般的目光灼得她渾身仿佛有螞蟻在爬行。

頂住,頂住,不怕,不怕。

呼吸要穩,氣場要足。

一步,

兩步,

三步,

……

魔界的傳送陣,審美一如既往的一言難儘。

傳送陣的底座由不知名植物的枝椏盤繞而成,不知是蛇還是龍的生物不停在枝椏間緩緩遊動,激起人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不做點心理建設,正常人還真難麵無表情地踩上去。

韋妝停下腳步,暗暗吸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傳送陣是否真的能將她傳送到她想去的地方,但無論如何都比繼續留在魔窟好。

打定了主意,她把心一橫,毫不猶豫地邁開大步。

甩袖,轉身,入陣。

踏上傳送陣的一刹那,即將逃出生天的欣喜讓她不由自主一陣戰栗。

也正是這陣戰栗讓她露出了破綻。

“攔住他,他不是魔尊!”

一直用審視的目光偷偷打量她的魔將一雙鷹眼猛地一縮,緊接著,一道強勁的魔氣便淩空襲來。

韋妝避無可避,隻能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目的地。

青要山,青要山!

韋家已經回不去了,前路漫漫,不知該何去何從。韋妝覺得,哪怕要死,也該死在風景秀麗的地方。

正是春花爛漫的時候,青要山的紫荊花應當開得正好。

魔氣破空而來,吹得韋妝荊棘王冠下的發絲獵獵飛舞,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周身忽然湧過一陣熱流,身體霎時仿佛落入了溫泉池中一般湧起一股奇異的失重感,待到再度腳踏實地,那道撲麵而來的魔氣早已消失無蹤。

微風拂過,她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紫荊花的芬芳。

睜開眼前,她竟被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流下了眼淚,閉上眼睛,緩了片刻後,才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

入目便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紫色繁花,一團團,一簇簇,樹乾上,枝頭上,層層疊疊,千樹萬樹,抬眼望去,仿佛在瞬間掉入了一匹漫天鋪開的紫色錦緞之中。

目睹如此勝景,經曆過魔界一成不變的昏暗色調荼毒,差點忘記這個世界還有其它顏色的韋妝,激動得差點痛哭出聲。

“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終於能呼吸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後,一身盛裝,頭戴荊棘王冠的“魔尊”瞬間猶如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般癱坐在了地上。

竟然真的逃出來了,簡直就跟做夢一般。

之前魔尊將仙門俘虜一個個丟進滅魂池的畫麵依舊曆曆在目,那一聲聲慘叫仿佛猶在耳畔。她以為自己有死無生,沒想到卻絕處逢生。

刺激!

她也沒想到,被魔宮侍女逼著去浴池服侍魔尊,竟那麼巧,能遇到魔尊遭手下暗算。

趁著二人兩敗俱傷之際,她趁火打劫卷走了魔尊的衣服,就那麼換上魔尊的全套裝備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一路走來,竟無人阻攔。

魔尊的衣服可以隨著人的身體自由伸縮尺寸,但換的時候她就知道,魔尊的體型跟她差距甚大,肉眼就能看到的體型差距,想不懷疑都不可能。

平時極少有機會見到魔尊的小魔也就罷了,但魔將級彆的心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不是沒有懷疑,而是不敢懷疑?

她有生以來頭一回真誠地感謝魔尊嗜殺成性,不當人子。

也幸虧在入魔宮之前,她知道自己此行死生難測,故意沒帶上丫鬟冬青。不然,多一個人,她未必有這勇氣放手一搏。

僥幸啊,真是僥幸!

韋妝心有餘悸,仰麵朝天癱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時,一腔孤勇退去,她才開始陣陣後怕。

咚咚的心跳聲猶如擂鼓,渾身汗出如漿,雙手雙腳止不住地開始顫唞,跟她之前鎮定自若,旁若無人地頭戴冠冕行走在無心宮中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第2章 救我

◎這是什麼全新的仙人跳手法嗎?◎

仰麵躺在青要山的漫山紫荊之中,入目便是被一團團,一簇簇紫荊花枝切割成一片片的天空。

藍的天,白的雲,配上花團錦簇,燦若煙霞的紫荊花,竟意外的好看。漫天的花海中,連紫荊花那原本若有若無的香氣都變得濃烈了起來,微風拂過,沁人心脾。

韋妝就那麼安靜地躺在紫荊花樹之下,直到喘勻了氣,手腳也不再發抖,她才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直到此時,她才察覺到魔尊的這身行頭到底有多重。

臨行前,她那個身為韋家家主的父親大概覺得有愧於她,給了她一個不需要靈力也能使用的儲物袋。她翻了翻,試圖從裡麵找出一套能穿的衣服,可惜,找了半天,也隻找到了一套套奇形怪狀,怎麼看都沒辦法穿出門的怪衣服。

不是毛茸茸,帶著貓耳貓尾巴,就是薄如蟬翼,連肚臍眼都遮不住,最過分的一件,竟是巴掌大一塊布片連著無數珠珠串串,跟她之前被魔宮侍女逼著進浴池服侍魔尊時穿的那套透明紗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韋妝麵沉如水,默默合上儲物袋,眼不見為淨。

相比這些莫名其妙的衣服,她還是更喜歡魔尊的衣服。

對目前的她來說,儲物袋裡唯一能用的隻有一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