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最進房間後,慢吞吞深呼吸一下。
他竟然覺得有些緊張。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上高中的時候。
那一陣換季,天氣陰晴不定,周最和同學打了球,出一身汗,然後淋了雨,沒抗住第二天就感冒,他頭暈嗓子也不舒服,上課人蔫了許多。
一向挺直腰板認真學習的三好學生,在課堂上撐著頭,神思完全集中不了。
坐在他旁邊的薑彌和他是一樣的姿勢,隻不過她永遠都這樣,坐沒坐相,吊兒郎當的聽老師講什麼,手上一根筆還轉個不停。
他們撐著身子的姿勢剛好相對,薑彌見他這樣子,察覺有些不對勁。
她拿筆頭戳了下他,小聲問:“你怎麼了?”
周最回:“沒事。”
薑彌:“你嗓子啞了。”
班上有不少人感冒,薑彌想到這一點,猜到周最是中招了。
她把手伸進桌肚裡,摸摸索索好一陣,不知道碰到什麼,還發出聲響來。
薑彌把一盒潤喉糖塞到周最那裡去。
“吃吧。”
周最不知道她的桌肚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他見過她從裡麵摸出來零食、鏡子、梳子、飲料、畫本還有陶笛等等等等,簡直是個百寶箱。
周最當然不可能像她一樣,趁老師不注意,塞顆糖到嘴裡,抿化一片薯片,或是咬兩口火腿腸。
薑彌方方麵麵都表現出壞學生的特質來,偏偏她成績又過於優異,老師們拿她沒辦法,自動把這歸結為叛逆期的表現。
他向著她搖搖頭。
然後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陣,喉嚨裡像是放了一根羽毛,癢得受不了。
那盒潤喉糖還在他手邊。
他瞧見薑彌狡黠的笑了下,臉上表情像是在說:你一定會吃的。
周最沒拗過去,他安慰自己,他隻是不想接連咳嗽打擾老師上課而已。
把那顆潤喉糖往嘴裡放的時候,他看了眼正在寫板書的老師,他和薑彌坐在最後一排,離講台很遠很遠,那時候,他很緊張。
潤喉糖的刺涼感隨著薑彌的得意一起而來。
她看穿了他的心虛緊張,想著,乖學生終於也和我一樣了。
明%e5%aa%9a又惡劣,是周最那天對她最深刻的印象。
長大後的薑彌,好像已經擺脫掉某些特質了。
周最回過神來,打開房門,走出去和薑彌坐在一起。
他給薑彌盛飯倒飲料,靜靜聽她和他的同事們交流。
“弟妹,我可以這麼叫你吧,我跟周最是校友,比他大一屆,我叫蔣思哲。”
薑彌應下:“當然可以了,我知道你,我上學那會你來過我們學校參加辯論賽,那場我在。”
蔣思哲一愣:“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薑彌:“我Q大。”
那年高考,薑彌隻差周最一分,一個去了Q大,一個去了B大,他們本來都覺得以後不會有什麼聯係了,誰知道現在會坐在一起,以夫妻名義招待親友。
“薑彌姐,你是做什麼的啊?”
“我是建築師。”
“是在設計院還是在事務所啊?”
“事務所,我在展思。”
蔣思哲眼睛亮了下,“那我也知道你了,我聽朋友說過的,展思那個很漂亮的設計總監,是你吧。”
誰也沒想到,最後這頓飯成了大家的商業互吹。
大家都在業內頂級的公司上班,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一些消息,這些消息把他們這些人串聯起來。
薑彌一直很溫柔的和大家說話,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大家對她印象都很好,人和氣,說話談吐也好,不怕生,聊什麼話題都能接上,到最後大家都不怎麼在意周最了,全忙著和薑彌玩兒。
蔣思哲見縫插針,跟周最說了句:“你老婆好像比你受歡迎啊。”
周最看了他一眼,道:“應該的。”
薑彌的性格好,人緣好,這他知道。
“她真的比你開朗太多了,你跟她學學唄。”
不至於。
周最選擇把控場權交給薑彌,他負責給大家倒酒添菜。
他問薑彌:“你要喝點酒嗎?”
“不用不用,我明天還要上班。”
明天還要上班,趨近十一點她還能和大家聊得火熱,果然是常年加班熬夜出來的人,精神頭就是好。
周最給她續了杯橙汁。
“謝謝。”
“還要米飯嗎?”
“一點點。”
“夠嗎?”
“夠了夠了,謝謝。”
“要魚嗎?”
“一塊。”
“謝謝。”
“你們真夫妻這麼客氣?”
蔣思哲在旁邊陰惻惻來了句。
誰家夫妻夾塊肉倒杯飲料謝個不停的。
搞得像第一天認識一樣。
沒人理會他的疑問。
十一點半,終於散場。
把家裡的客人都送走以後,周最長籲一口氣。
“好累。”不愛社交的人是這樣的。
看了眼餐桌,一片狼藉,周最忍不住敲了敲腦袋,看來,他得到淩晨才能睡下了。
薑彌瞥見他眼神,試探性問道:“要,幫忙收拾嗎?”
周最:“不用了,我來就好。”
他比較相信她的破壞力。
“對了,你回來怎麼沒說一聲,不是說好了我去接你嗎?”
薑彌答:“我航班延誤了,我本來想著回來太晚了,會打擾你休息,沒想到你在家裡請客。”
“抱歉,沒有和你說一聲。”
薑彌突然笑出聲來,她道:“為什麼要道歉啊,這很正常的,你同事人都很好。”
“嗯,謝謝。”
薑彌笑得更歡了。
周最收拾的那一會,薑彌回臥室翻騰自己的行李箱,從最底層把禮物找了出來,薑彌直接送到人跟前去。
“出差給你帶的禮物。”
周最還在洗碗,手濕漉漉的沒法接,他略感驚訝,隨即不知名情緒湧上來,他抿唇微微道:“謝謝。”
周最其實很少收到彆人送的禮物,他從小到大人緣還可以,但是幾乎沒有那種特彆要好特彆交心的朋友,他的父母也不會因為出了遠門而特意想著給他帶些什麼東西回來,因為缺少,所以每一份禮物,周最都很珍惜。
“你不用一直跟我說謝謝,那麼客氣乾什麼。”
薑彌想到蔣思哲那一句,就跟周最提出來。
雖然有協議,但他們不算是假夫妻,按照協議去履行夫妻義務,就是做正常夫妻會去做的事情,沒那麼多講究,起初客套算不熟,都這麼長時間了,薑彌覺得,他們其實可以親近一點。
周最挑眉道:“那你記得你今晚說了多少句謝謝嗎?”
“是誰點外賣都還要問我的意見的?”
薑彌眼神遊離,過於失策。
“我回去睡覺了。”
走出去兩步,她折返回來,把禮物放在水池旁,低眉道:“我以後注意。”
“還有,你臉紅了,我送你禮物你這麼高興?”
“喝酒喝的。”
“你晚上喝的是橙汁。”
“……”
第11章
◎情緒不是那麼穩定◎
周最很佩服薑彌的一點是,無論她加班加到再晚,一個完整的周末都耗費在公司,從996到007,為公司當牛做馬,就算再辛苦她也從來沒擺出什麼臭臉來,儘管口頭會抱怨兩句,本人情緒還一直都蠻穩定,上班都是帶著笑容去的。
周最自認他這一行不比薑彌輕鬆到哪裡去,但換了他這樣,他可能已經辭職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彆的不說,讓他每天晚上晚於十二點甚至是淩晨才睡,他撐不過一周。
薑彌頭天坐飛機回來,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上班,而且是在周六。
她起得很早,洗頭化妝熨衣服,有些本該前一天晚上就該做的事情,因為家裡突然來人,吃完飯她根本無心收拾,隻能早上準備。
薑彌起來發現周最已經在做早飯了。
她起早是被迫,他起早是慣例。
周最的生活作息規律到令人發指。
“你真的很像個老乾部。”
薑彌倒水的時候朝著他說了句話。
周最:“良好的作息有利於身體健康。”
看吧,說話也這麼官方。
周最一直都這樣,什麼都按照計劃來,什麼時間段該做什麼事,他心裡有一杆秤,太過於遵循章程間接導致他做人的無趣。
目前為止,他人生中唯一沒有按照計劃來的就是結婚。
這事沒在他的計劃裡,但他猜到了會有這一遭。
周最從來不覺得,他爸媽會開明通達到讓他孤身一人過一輩子,畢竟因為多年未婚不戀愛,他也曾被懷疑過性取向的問題。
現在他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薑彌胃口不大好,早上就吃了兩個水煮蛋,她回房間拿包要出門時,周最也起身套上外套。
“我送你上班。”今天天氣不太好,外麵在刮大風,天氣預報顯示有雨,外邊到處陰沉沉的,已露出暴雨跡象。
薑彌下意識要道謝,想到昨晚的對話,她生生把那句謝謝咽了回去。
“好。”
外麵是真的很冷,薑彌沒注意溫度,依舊是平常的穿著。純色大衣和毛呢半身裙,都是低飽和的大地色係,白色半高領毛衣和米色短筒靴提亮,經典奢牌鏈條包加珍珠耳環,妝麵啞光質感配合穿搭,整個人顯得很精致。
這種搭配顯然不太適合今天的溫度。
薑彌出門就是一哆嗦,她工作以後好像就沒有穿過羽絨服了,衣櫃裡全是各種各樣的大衣,禦寒能力沒有那麼那麼強。
周最見狀,問:“你要不要回去換身衣服?”
薑彌搖頭:“不用,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起碼她沒光著兩條腿。
“……”
周最不再多言,她開心就好。
薑彌倒也能忍,吹兩陣風習慣了身板就挺起來,她體態好,下狠功夫練過,從側麵看人就薄薄的一片,即便是在大冬天也沒顯得臃腫。
她上學那會才是真的不拿身體當回事,零下幾度也沒有穿秋褲的習慣,冷風從校服褲管裡往上灌,灌一陣適應了她又樂得不行,結果就是回暖之後腳踝那一截都是紫的。
那時候周最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為,當然,他這個悶葫蘆不可能自己主動去問的。
某一天課間他趴在桌子上休息,聽見薑彌和她前桌女生的交流。
“你沒穿秋褲,不冷嗎?”
“冷啊,但這樣顯腿細。”
周最:不理解事件又加一。
多年過去,年齡上去了,經不起折騰,薑彌還是有所收斂的。
開車之前,周最母親打電話過來。
“周最,晚上要不要回來吃個飯?你姐姐過來了。”
“好。”
“薑彌呢,她出差回來了嗎?”
“回來了。”
“那晚上你們一起過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