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澄澄的夕陽看起來好像一個孩子的笑臉,明%e5%aa%9a的白光被菱形的窗槅切成一條一條,靜靜地籠罩在兩人身上。
*
因宮變發生得太快,談寶璐有身孕的消息很晚才傳去辛夫人那邊。
她們一聽到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立馬忙裡忙外地張羅起來。
周媽說:“哎喲,現在就準備太晚了,不趕一點怕是要來不及!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小衣服,小鞋子,小肚兜……”
小東和小西搶著看周媽準備的小衣服小鞋,嘖嘖感歎:“真好看,這老虎眼睛,跟會眨眼似的,多神氣!”
周媽拿起虎頭鞋,又繡了起來,說:“小小殿下一出生,是個虎年的寶,穿這虎頭鞋正合適!”
辛夫人從繡坊拿回了不少布料,對談寶璐說:“你快快瞧瞧,趕快挑幾塊做衣服。”
談寶璐剛被塞了一嘴的雪梨燉燕窩,嘴都張不開。
她現在是家中重點保護對象,吃個飯怕她噎著,喝口湯怕她嗆著,出個門怕她摔著,恨不得要將她當玻璃做的人供著。
“娘,您就彆忙了,”談寶璐慢吞吞地咽下湯,說:“不是剛做過衣服麼?都沒穿幾天呢”
辛夫人不高興道:“你娘我是做什麼的?”
談寶璐吐了吐舌頭。
辛夫人說:“那些樣式款式都舊了,還穿什麼?再說了,你現在肚子還沒大起來,等肚子大了,那些舊衣服哪兒穿得上?”
談寶璐便說:“大肚子也就幾個月,做成了好衣服也隻能穿這麼一回,何必用這麼好的布。”
辛夫人語重心長道:“懷著寶寶就要穿好點的料子。衣服、鞋,都要用軟布,好料子摸起來才軟,穿在身上舒服。尤其是你的鞋,到時候腳胖起來了,那些尖頭小鞋都穿不進去。”
說到這裡,辛夫人一拍額,說:“瞧瞧我這記性,一路上念著念著,結果到嘴邊給忘了。”她對小東和小西說:“下次去繡坊,得取幾隻丹枕回來。”
“丹枕?”談寶璐好奇為何娘親專門提到這個東西。
辛夫人說:“等你月份大了,腰要挺著肚子,久了就累得很,在下麵用幾隻絲綢丹枕墊著,人要輕鬆一些。”
談寶璐聽著辛夫人絮絮叨叨,心裡卻越來越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問辛夫人:“有寶寶要吃這麼多苦嗎。”
“那當然了。”辛夫人憐惜地摸了摸談寶璐的頭,說:“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門關接人,橫豎要脫一層皮,你彆不當一回事兒。”
談寶璐說:“娘親有我的時候,也很辛苦吧?”
周媽說:“可不是,談大人當時就是個甩手掌櫃,夫人孕期的時候壓根不出力。夫人懷著姑娘的時候,身邊又沒自己的母親照顧著,還要提防大房二房的人搗亂,有一次差點摔了一跤,哎呀,為什麼會摔著,還不是腳變胖了,走路走不穩當。”
談寶璐眼睛紅了起來。
辛夫人卻笑了起來,說:“娘親有了你,那些苦頭就都不算什麼了。娘吃個的苦,不希望你也再吃一遍,所以聽娘的安排,好好養著。”
“嗯。”談寶璐點了點頭。
談寶璐和辛夫人又都紅了眼眶,周媽也跟著直抹眼淚,說:“哎呀哎呀,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呢。”
辛夫人立馬擦乾眼淚,含淚擠出笑,拉著談寶璐的手說:“對,不哭,是好事呢,好事!”
“娘親,姐姐!”這時談妮和談傑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談妮一進門就要抱談寶璐,被周媽從身後拖抱住,“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千萬彆衝撞到了你姐姐,你姐姐有小寶寶了。”
“小寶寶?!”談妮眼睛都亮了起來,“在哪裡在哪裡?”
“當然在姐姐的肚子裡。”小東和小西說。
談妮好奇地撲閃著大眼睛,“哇,怎麼會在肚子裡呢?”
“因為它現在還很小。”談寶璐解釋道。
“那它什麼時候會長大?”談妮期待地問。
“九個月吧。”談寶璐說:“九個月後你就能見到它了。”
“太好了!”談妮歡呼雀躍:“我終於不是家裡最小的了,我要帶著它到處玩。”
周媽聽完一樂,說:“我的小祖宗喲,小小殿下可不是給你玩的。”
談寶璐又問了問談傑當差如何。如今朝中千變萬化,人人自危。談傑跟著周兆做事,不求一步登天,旦求每一步都踏踏實實勤勤懇懇。
談妮挨著談寶璐站著,小聲問:“姐姐。”
談寶璐:“嗯?怎麼了?”
談妮說:“阿汀怎麼不在了啊?”
談寶璐微愣。她差點忘了,談妮同赫西汀關係很好,兩人是朝夕相處的玩伴。現在赫西汀登上皇位,談妮再也沒機會見他。
談妮癟著嘴巴說:“哥哥告訴我,阿汀是進宮當皇帝了。進宮當皇帝是什麼意思?他以後再也不能陪我玩了嗎?哼,阿汀真可氣,壞死了,說好了除夕要陪我放煙花的!”
談寶璐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朋友都是來來去去,雖然以後見不到阿汀,但你會有新的好朋友,他們會繼續陪你玩,陪你除夕夜看煙花。”
談妮明亮的眼眶裡迸發出淚花,她懊惱道:“我不要新的朋友,我就要阿汀!”她哭著跑了出去。
“這孩子……”周媽說。
談寶璐說:“她一會兒沒想過來就好了,讓她去吧。”
*
翌日午時,天牢最底一層,暗不透光,兩名獄卒正在給死囚犯們分發早飯。
“吃飯。”
“出來吃飯。”
死刑囚的早飯不過是一碗清水粥,一隻硬邦邦的饅頭。不求吃飽吃好,頂多讓他們不會在行刑前餓死。
“聽說了嗎,最後一間關著的,是個皇帝……”一名獄卒興趣盎然地說:“真想知道當皇帝是什麼滋味,吃那麼好的東西,穿金帶銀,還睡無數美人!”
說到最後那句美人,他眼中流露出貪婪豔羨的光。睡天下美人,這是多少男人的夢想?爭權奪利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為了一張破龍椅?不,為的就是美人。
“皇帝?什麼皇帝?”另一名獄卒冷笑了起來,“他現在就是個死囚犯,連我們都不如。”
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就昨日,好幾個後宮的宮女妃子過來了,等她們走之後,我進去看過一眼,哎喲……”
“怎麼了?”另一名獄卒好奇道。
那獄卒說:“一個男人,被玩到這地步,要換做是我,我早一頭撞死。”
“她們對他做什麼了?”另一名獄卒越發好奇了。
那人搖了搖頭,說:“不堪入目,怎麼說呢?我寧願做太監,也不願落得這樣的下場……”
“為何會這樣?”
“要我說,他也是活該,是他先不把人當人,後來彆人也就不把他當人對待了。”
獄卒走到了最後一間牢房,他將牢房小窗拉開一道縫,將那份飯菜推搡進去,喝了一聲,“吃飯!”
牢房裡沒有動靜。
那獄卒不悅道:“你還拿喬了?還當自己是皇帝老子呢?叫你吃飯,你就吃飯!”
然而牢房內仍沒有動靜。
兩名獄卒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不安地向那縫隙探進頭去。
陰冷的牢房空蕩蕩的,哪兒還有什麼皇帝死囚?
“快!快叫人來,”獄卒失魂落魄道:“越獄!那人越獄了!”
+125章 :-)思:-)兔:-)在:-)線:-)閱:-)讀:-)
◎“你有了身孕?”◎
新帝登基後朝中局勢並不太平。
有人認為新帝尚且年幼, 又與岑迦南關係匪淺。新帝掌握不了實權,隻是個傀儡皇帝, 那個在背後運籌帷幄的人,還是攝政王岑迦南。
於是朝中分為了兩派,一派為保皇黨,打著赫東延的旗號,質疑那日的滴血認親不過是一出戲。另一派則擁護新帝赫西汀,要大晉皇族血脈的純正。
赫東延越獄的消息傳至岑迦南幕府上時,岑迦南正在聽徐玉說赫西汀在皇宮中的情況。徐玉聞言眉心一跳, 道:“一定是那些保皇黨在暗中幫助。”他下令道:“立刻徹查這些人在大都的各處宅院,一間一間的搜。”
“是。”眾將領領命去辦。
徐玉見岑迦南臉色不對,輕聲問:“殿下, 您還有什麼吩咐?”
岑迦南沉默不語,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緊促眉心, 摩挲著指腹上的翡翠扳指,淡聲問:“夫人今日去哪裡了?”
*
與此同時, 談寶璐正在去往繡坊的路上。
辛夫人讓繡坊裡的繡娘們又給她新做了幾身衣裳、小孩兒穿的小鞋小襪, 幾隻丹枕。
這些東西本來是要差人送到府上來, 但她正好想出去轉轉,便乾脆親自過去。直接在繡坊裡試了衣服,有什麼要改的地方,繡娘們也好當時就用針線改了。
她在馬車上撩簾朝街上看, 赫東延的倒台和赫西汀的上位, 似乎並沒有對皇城下的百姓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
街上歌舞升平, 小商小販沿街高聲叫賣, 兜售各類糖果吃食, 民間藝人表演口中噴火,喉嚨吞劍,一群梳羊角小辮的小童歡聲笑語地跑去看手藝人哥畫糖人。
還有穿長衫的讀書人,正在茶館裡高談闊論,將赫東延和赫西汀的身世之謎編作了一出戲,這出戲就叫“狸貓換太子”。
一轉眼馬車到了繡坊,談寶璐收回目光,隨繡女們入內看衣物。
“幾日不見,繡坊裡又做新樣式了。”她瞧見繡坊外擺出來的幾身衣服款式有些特彆。
襖裙外套了一身鑲花邊長背心,領口刺繡針法在大晉也十分少見,用的是交織和針刺,花瓣圖案宛若浮雕般的凸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迎接談寶璐的繡娘是個會說話的,她伶牙俐齒道:“娘娘的眼光真是好,這是剛製成的樣式。”
談寶璐點了點頭,說:“從前沒見過這種款式,看起來不像是大晉的風格,衣服是誰製的?”
繡娘說:“那位繡娘是娘娘送來的,娘娘看東西的眼光好,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絕。”
“我?”談寶璐卻有些意外,“我何時……”
那繡娘吩咐人將製成這身衣服的繡娘叫了出來。
不一時,屋裡便進來了一名年輕的繡娘。那名繡娘雖穿著大晉的衣服,但皮膚蒼白,高鼻深目,麵孔異域的特征十分明顯。
談寶璐一眼就認了出來,笑著說:“時間過了這麼久,差點忘了,原來是你呀。”
這名繡娘正是當年談寶璐從宴會上救下來的烏茲舞女。
“娘娘金安。”那繡娘慌忙給談寶璐行禮。
談寶璐拉起繡娘的手,扶她起身,問:“你在繡坊做得可習慣?”
烏茲姑娘答道:“多謝娘娘垂愛,小女在繡坊做得很好。有住的地方,每月有銀兩拿,看著自己的一針一線製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