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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掌歡(重生) 照城 4307 字 6個月前

。她兩頰的皮肉消了,看起來像是一層乾癟的皮貼著頭骨。她蓬頭散發,兩手抱著膝蓋,兩隻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腳尖交替著點地。

“怎麼會這樣?”談寶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這種病症十分可怕,但不曾想竟然會將方月華迫害至此。

方月華口中輕唱著什麼,談寶璐聽不清,她便側耳湊近了些,“月妃娘娘,你在說什麼?”

方月華在唱歌:“要歸要歸,吾鄉在遠方;要歸要歸,吾鄉在腳下;不歸不歸,夜深思老母;不歸不歸,夜深淚滿裳,吾鄉在何方,在何方……”

聽到這首思鄉,談寶璐的眼眶直酸得發疼。

上一世方月華也愛唱曲,但她愛唱貴妃醉酒,愛唱西廂記,覺得這樣的曲子熱鬨,好聽。她唱時,顧盼生輝,燦若芳華,風華絕代。當繁華散去,最後想唱的,卻是一首兒童掛在嘴邊的《思鄉》。

談寶璐回頭看向萬事通。她沒開口問詢,但萬事通已從她的眼神裡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問他方月華的病症是否會傳染。

萬事通搖了搖頭。

這種病症的傳染方式不是通過肢體接觸,簡單的握手和擁抱並不會染上這種病。但這種病看起來非常可怕,甚至氣味也不好聞,所以沒有人樂意主動接觸這種的病人。

談寶璐上前輕輕扶抱住方月華,說:“月妃娘娘,我扶你起來吧。沒事了。”

她剛扶住方月華骨瘦嶙峋的肩頭,方月華卻突然猛地抱住了她。她抱著她放聲大哭,如同被搶走糖果的孩童,“嗚……啊,啊!”

談寶璐回抱住了方月華。她抱著方月華,好像在通過方月華去擁抱過去的那個自己。

重生一次,她以為自己能夠拯救所有人。但命運的齒輪遠比她想的還要強大。冥冥之中她無論如何努力,如浪潮般奔騰的時光總會把人帶去他該去到的地方。

是她輕敵了。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方月華的命運正在不斷與上一世重合。

她不想讓方月華也這麼不甘心地死去。

“嗚,嗚嗚嗚……”方月華發出嘔心的哭喊:“我怎麼這麼賤啊。他都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了,我還一邊恨他,一邊盼著他來看我。他怎麼也不來!”

談寶璐知道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她像哄孩童一般輕輕拍著方月華的後背,“月妃娘娘,這不是你的錯。女子進了深宮,世界就變得非常小,小到隻剩下皇帝一個人,一心為他歡喜,為他憂愁。正是因為這個世界太小,所以當發現這個人他不愛自己的時候,整個世界就好像徹底坍塌了。

“可是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廣闊,有春夏秋冬,有海天一色,有人山人海,與這浩渺蒼穹相比,這座皇宮不過是宇宙裡的一粒塵埃,何必介懷至此?”

聽著談寶璐的勸解,方月華漸漸平靜下來。

談寶璐順勢將方月華扶起身,道:“月妃娘娘,我扶你去床上坐吧。”

待冷靜後,方月華因方才的失態對談寶璐有些不好意思。她點了點頭,有些彆扭地應了一聲好。

談寶璐扶著方月華回到床上,又取了一把黃木篦子,將方月華黏在一起的頭發解開,細細地為她梳頭發。

方月華知道自己的頭發臟,難堪道:“你彆管了。”

談寶璐一笑,說:“我妹妹頭發硬,也愛打結,我給她從小梳頭梳慣了,對付發結有一手,一會兒就梳通了。”

方月華這才沒再說話。

談寶璐一邊給方月華梳頭,一邊說:“月妃娘娘,你好好治病,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方月華痛苦地閉上眼,道:“你也是個小姑娘,你能保證什麼呢?你自身難保。赫東延十分喜愛你,喜愛到對你的替代品都不一般。你可知為何寶夫人備受疼愛?就是因為徐玉當初給她取名字時討了這個巧,占了你名字的一個字。”

談寶璐淡笑了一聲,溫和地對萬事通說:“萬大夫,多謝你今日帶我來。我想同月妃娘娘私下說說話。”

萬事通道:“好,月妃娘娘的病症心結多於體症,還請談姑娘多多開導月妃娘娘,解開心結方可除頑疾。萬某告辭。”

萬事通出去後,屋中隻剩談寶璐和方月華兩人。談寶璐為方月華通好了頭發,挽做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悠悠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大晉百年平順,是天神庇佑,可是也不可能永遠沒有國喪吧?”

“什麼?”方月華吃了一驚,“你想做什麼?”

談寶璐笑而不語,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月妃娘娘,你好好治病,我向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方月華一把抓住她的手,追問道:“你有辦法了嗎?告訴我吧,讓我這個要死的人,走的也甘心一點。”

談寶璐道:“月妃娘娘,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的病症並非無藥可救,隻是現在萬大夫配藥還需要一些時間,就不要再把死字掛在嘴邊了。”

方月華含淚道:“我這樣,還不如死了。談姑娘,談寶璐,我給你磕頭了,求求你告訴我吧,你打算怎麼做?讓我臨死前了一樁心事。”

談寶璐道:“月妃娘娘或許已經聽說,我馬上要嫁給武烈王殿下。”

方月華聞言泛起一絲苦意。自己的境地如此淒慘,看到旁人日子過得蒸蒸日上,心中難免心酸。

方月華垂下頭,道:“武烈王殿下戰力非凡,才學蓋世,隻是不知他可是女子良配?”

談寶璐點頭道:“他待我好。”

方月華鬆了口氣,道:“那就好。談寶璐,你嫁得好,我不嫉妒你,我祝福你。你心善,你該過的好。”

談寶璐繼續道:“武烈王殿下大婚,赫東延定會前來參宴。”

方月華一怔:“你難道是想……”

“是。”談寶璐微笑了起來,她天生容貌嬌豔,笑時很美。在銀色月華下勾起的這抹笑極美豔,但也極殘忍。

“宴會上,將會有美女如雲為皇帝跳舞。跳舞的曲目由我親自教授,是一支劍舞。起舞之時,將會有一名舞女持劍在舞中衝向席間,一劍刺殺赫東延。月妃娘娘,此乃奇景,你難道不想看嗎?”

方月華大驚失色道:“你膽子太大了……”

談寶璐說:“就像月妃娘娘你說,赫東延不會放過我,他隻要多活一天,我就不得安寧。他隻要多活一天,就有更多的女子受害,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

方月華道:“那些與你同舞的舞女,靠不靠得住?”

談寶璐點頭:“恨赫東延的女子太多,數不勝數,我隻從中挑選了幾位善舞之人。她們均是被赫東延害得與愛人兩隔,與親人兩隔的苦命人,所以她們不會告發,隻恨手刃赫東延的人不是自己。”

“刺殺隻有一次機會,若是失敗了沒有致命該如何是好?”方月華問。

談寶璐道:“所以我另準備了毒。這毒會提前下在赫東延的杯盞之中,若他喝了,萬事大吉;若他沒喝,照計劃行事。”

方月華又道:“那你怎麼辦?”

談寶璐:“我?”

方月華道:“當眾刺殺當今聖上,這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談寶璐微笑起來,她搖頭道:“刺殺的人怎麼會是我?我是新娘,我並不在宴席上。”

方月華微愣,忽地恍然大悟。

是呀,談寶璐作為新娘子,自然是守在婚房中等候夫君,怎麼會出現在宴會上?談寶璐隻需行禮後,悄悄出來,蒙上麵紗,假扮成舞女,然後在刺殺後趁亂逃回婚房即可。

誰會猜到新娘的身上呢?

這個計劃幾乎是天衣無縫。

方月華喃喃道:“真好,真好啊……”

她似乎看到了赫東延被殺時痛苦的神情,隻是想象這一幕,就令她暢快得頭皮發麻。

“可是,”方月華又想到了什麼,“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談寶璐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方月華:“你自己心中應該也清楚,你缺一個替罪羊。”

赫東延遇刺後,侍衛定要抓捕刺客。

沒抓住人,就會往下查。

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隻要有人鍥而不舍地查下去,就一定會有人告密,就會查到談寶璐身上。

方月華突然笑了起來,她病了這麼久,每日備受折磨,這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大笑起來:“真好呀……真好呀……”

方月華擦去笑出來的眼淚,正色道:“談寶璐,讓我當你的替身吧。”

“什麼?”談寶璐一怔愣。

方月華道:“反正我是個將死之人了,既然要死,就讓我的死有價值一點吧!你刺殺之後再放一把火,我那晚會提前服下毒,你們將我的屍體燒黑,燒得不成人形,將我的屍體放進大廳裡,這樣撲滅火後,發現了我的屍體,行刺的刺客當場暴斃,這個案子就結案了。”

“月妃娘娘,”談寶璐說:“你不要總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娘娘的病並不是必死之症。萬大夫醫術奇高,我母親的頑疾就是由他治好的。他現在隻是缺一些草藥,待草藥配齊了,娘娘一定會痊愈,切莫有輕生之想。”

方月華竟從床上起來,向她下跪磕了個頭,含淚道:“談寶璐,我求你成全成全我。我這樣不人不鬼,實在難以苟活,我每日想死不能死,跟在地獄裡受磋磨一般。我好不容易能派上點用場,至少讓我活得其所。”

談寶璐怎麼會答應,連忙扶起方月華,“月妃娘娘,此事還在計劃中,再繼續商議吧。”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嗬。

談寶璐和方月華聞聲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惠妃徐敏兒竟然來了。她遣散下了眾人,孤身站在簾後,麵色凝重。

談寶璐同方月華連忙跪下,“惠妃娘娘。”

徐敏兒冷聲道:“談寶璐,若不是本宮今晚睡不安穩,總覺得心裡有事,特意深夜前來,還真不知道你竟然在謀劃著這種事。”

談寶璐立刻磕頭,“請惠妃娘娘贖罪。”

方月華道:“此事全是我一人策劃,惠妃,你要推人出去,就將我推出去吧,與談寶璐無關。”

徐敏兒默了半晌,竟走到案幾前坐下,她悠然地翹起了一隻腳,徐徐喝茶,淡聲道:“起來說話。”

談寶璐和方月華起身。

徐敏兒道:“談寶璐,你再同我說說你是如何計劃的。”

談寶璐微愣。

徐敏兒冷笑中透出強烈的恨意:“恨赫東延的,不隻你們倆個。本宮也恨他,恨到了骨子裡。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她不會被鎖進這深宮裡。

若不是他,她的徐玉哥哥就不會變成不男不女的太監,不會謀這樁被人戳脊梁骨的差事。

她同赫東延的仇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少。

她與赫東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