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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掌中 星旅 4222 字 6個月前

心隨意動,便伸出手欲扶她下車。

安若餘光看見目光微頓,沒有抬頭隻做並未察覺,一手握著律書,一手提著裙擺踩著車階,動作僵硬卻穩穩下來,而後才好似才有看到,吸著氣後退兩步,帶著歉意點頭致謝:“多謝原大人。”

宗淵看她臉上平靜疏離的神色,唇邊弧度微斂,自然收手負後,麵上爾雅不變,淡淡說道:“走吧。”

安若仿佛沒有察覺他突然冷淡,二人本也極少同桌而食,晚膳時獨自用了少許粥果,與陳大夫診脈簡談後,壓著燥意乏力刻意凝神續看未看完的律書,直至眼睛疲憊,才放下書,克製著藥癮躁動,強迫自己睡去。

他們沒有在這裡停留多久,但也沒急著趕路,中間又停了一日,次日一早便有人通知安若馬車已備好準備出發,本以為要與婢女同車,不想還是原來那輛,上了車後安若時隔兩日再次見他,從容與他見禮:“原大人。”

宗淵儼然也已恢複如常,指點她坐下,道:“公務在身,怠慢了姑娘,這兩日身子如何了。”

安若在他對麵坐下,手指握著桌沿用力,看向他的方向頷首道:“勞原大人費心,一切都好。”

似是忽然想起什麼,又主動問道:“敢問大人,不知那幾名人販可有了下落?”

“不必心急,有畫像在,隻要他們出入城鎮,必會被當地擒獲,你且放寬心便是。”

即便是後世到處天眼,想要找幾個作惡豐富的人也沒那麼簡單,更何況是這個一切全靠人力訊息不便的古代,

安若心中明白,隻是仍想問問,再是與他維持表麵客套也有提醒之意,卻仍不免躁意湧動,她轉回頭輕而深的舒了口氣,閉著眼強自壓抑也再無心開口。

宗淵今日卻仿佛極有閒暇,未閱文執筆,抬眸看她:“觀你一路在看律書,可有何見解。”

安若在他開口時便睜開眼,聽見此話不由自主便皺了眉,作奸犯科,貪汙舞弊,輕則杖笞收監,重則流放斬首株連等等嚴苛律例,不犯自不必憂懼。然與切身相關的,卻是這裡竟也有良籍女子到了一定年齡若無婚嫁,便會由官府保媒拉纖之律,但卻又沒有女子立戶的條例。

她與他報的戶籍名字有假,可年齡卻沒做假,除奴籍賤籍,良家女子十八歲未嫁便要由官府分配,而她已經二十,隻怕到了元京就會先被官府盯上,

雖可以以銀資相抵,但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早晚是個隱患,若早知道她就報了已婚死夫的寡婦身份了,也不知道空口杜撰一未婚夫可能蒙混過去,

再者五十兩銀子可不是筆小數目,起碼是尋常百姓幾年都掙不到之數,而如此高額卻還隻能延後半年,以她的年紀晚了兩年就是四百兩,還要提供所屬地官府延期憑信,她倒可以相同的理由含混過去,就怕元京官府太過儘責當真查察憑底驗真假。

先前看到女子十六方可婚嫁時,安若還覺得這個時代比她所知的一些朝代十二歲上便可婚嫁要寬容許多,可當看完整條律例,她便隻覺可笑又憤怒,

看似寬容兩年,又可延期,可這就像頭上懸著把刀,隻待時辰一到便會落下,古代講究男女大防,隻憑外名斷人品,多少人成親前都不知對方是何模樣。而女子又不如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娶錯了能換又能休,就算是火坑也容不得重新再來的機會。

而那銀資延期,卻又定下那般高額,同樣不過是為要逼人就範的手段罷了。不論是曆史或是這裡,對待女子都實在太過苛刻與壓迫,仿佛除了服從,就再沒有旁的生路可走。

見她娥眉緊鎖又是分神,宗淵也不催促,來時一人乘坐不覺枯燥,有此女同乘,安靜又不缺存在,便是兩相無言也自有愜意靜好。

抬手為二人倒了茶水後,隔著嫋嫋水汽打量她,右姓不是常見之姓,而她識文斷字,聰明機敏,再加以她的氣度容貌,就算是在才女輩出的元京也不應籍籍無名。

他自然知道她身份有假,便是那打手交代她被扣在紅宵閣裡的戶籍多半也是假的,甚至在她自報年齡時他便知她來曆有異,否則以她的謹慎,不會不知一個年二十的未婚女子會遭何等境遇。

如此明顯的紕漏,她又準備如何應對呢。

第17章

安若回神時手邊茶水已涼,驚覺自己近來總是失神,心中沉重更甚,麵上卻平常道:“律法乃朝廷集眾多能人多番思量考據所著,我隻是平平女子自不敢有何看法。隻是我因服喪過了朝廷所定成婚之齡,此次遠行便是與父母及未婚夫一道,卻不想我不過稍稍與他們分開片刻便遭此磨難,”

“也不知他們現下`身在何處,有無報官尋我,出了這遭事,恐我婚事不順,隻望家人已回元京等我,屆時再求官府大人能體察我所遭不幸,不追究我延歲未能出嫁之事。”

宗淵除了在她提到未婚夫時眸光微動,可算是好整以暇聽著她虛情假意,待她說完,放下茶杯,修長優雅的手指在桌上輕點兩下,漫不經心道:“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安若黑睫微動,抬眼看他:“不知原大人此話什麼意思。”

“假話,自是官府憐你遭遇,體你之情,或寬你時日,”

宗淵看著她清瘦的臉頰緊繃,淡色的唇微微抿起,麵上仍是溫文儒雅,“律法既定自然不可更改,忠言逆耳,然世間命運多舛者大有人在,若人人都有情可原,大於律法,那還要這明律何用?”

安若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而與一個官員談及徇私本就不妥,她本意也隻是稍稍試探,他會這樣回答她也並不意外,而他的態度幾乎可以代表官府於此事上的態度,

“大人所言極是,是我無知言想天真了,國朝律法自然不可因個人而徇私,既然如此,等到了元京我便主動前去官府繳納罰銀。”

安若察覺他談性正濃,但她心中煩亂,更不想將話題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以免多說多錯,便猛地閉了下眼,身子微晃,她本就時時刻刻不舒服,不需怎麼假裝,臉色便蒼白一片,

手指緊扣桌沿,四根手指用力到發白失色,費力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又無力垂下,聲音虛弱,有氣無力道:“原大人見諒,藥癮洶湧,實在無心言談,我想小歇一會...”

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三,常人尚且不喜被拒,更何況宗淵堂堂一國之君。

如她這般在他麵前做抗拒姿態的女子不是沒有,隻不過彆的女子本質是欲拒還迎,而她卻是實實在在的疏離,

若是從前年輕氣盛,他少不了會因她越是拒絕而覺興味越想得到,或是不悅處置。到如今千帆閱儘,即便是爭寵,也不敢有人能到得了他麵前,使這種欲拒還迎的幼稚手段,

而她的抗拒,在他看來便是帶著點叛逆的挑釁,要將其鎮壓在手,不容放肆而已。

適當溫和,是對子民愛護,但要用什麼態度對待,卻是由他做主。

“現在歇下夜間難眠更為煎熬,之前你我曾言人逢喜事可抵抗癮症,路途枯燥,不妨想一想有何喜事與我說說,心神轉移,也好叫你少些受罪。”

安若下意識便皺了眉,她本來就不是外向表現的性格,喜怒哀樂從來都是自我消化,而且分享喜事這種事也屬於較為私密,說與他聽,未免交淺言深,不合適。

她倒不是真的困倦,相反她的精神極為興奮,他有一句話說的不錯,若有人和她說話轉移注意力,確實要比她自己苦苦抵抗要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原大人見諒,我每時每刻自顧不暇,實在無從想起,您博聞強識,見多識廣,定聽聞不少世間趣事,若您有興,不知可否說與我聽?”

宗淵微揚眉,見她看向他的黑眸明亮,盈盈專注,倒是愉悅兩分,便難得起了雅興點頭應了,

隻是他所聞所見儘皆國家大事,便是最親近之人也不敢在他麵前放肆胡言,想了片刻,忽而有悟,左右都是讓她從藥癮上分心而已,喜事與否並不重要。

遂略一沉%e5%90%9f,道:“一年冬日,深夜雷鳴電閃,暴雨傾盆,家家戶戶熄燈安睡,唯有一高門府邸燈火通明,聲聲不斷,不多時,府中上房喧嘩大起,隱約可聞嬰兒啼哭,下人來報喜得一子,府主人大喜遂賞銀全府。此子乃其府唯一男丁,且極其聰慧,男主人寵愛深厚,悉心教導,此子也極為爭氣,不及弱冠便下場考試得了首名,其府上下大喜,賓客迎門。然事無全美,滿府裡便唯有一人不喜,”

宗淵眼中含笑,看著認真聽講的女子,問:“你且來猜,此人是誰?”

他的聲音磁性悅耳,語調頓挫合度,極容易叫人全神貫注凝神傾聽,安若也確實有意叫自己專注於他口中故事,便凝眉思索道:“唯一人不喜,您故事中男主人有幾房妻妾?上可有長者安在,與男主人可是親母子?生產之人是妻子還是妾室,生產當日可還有人同時生產?”

如此才思敏捷,抓住要點,直問要害,令宗淵舒心愜意,“上有親母,妾室五房,當晚唯妻子一人產子,”

排除長輩,妾室五房自然不可能是他口中的一人不喜,隻有妻子一人產子,那該不會是,

安若皺了下眉,又倏地鬆開,神色有些怪異的看著他,慢吞吞道:“是妻子。”

宗淵眸中微亮忽地哈哈一笑,愉悅之下抬手欲撫去她微顰的眉心,手至半途又自然落下,拎起溫在爐上的紫砂壺嘩嘩倒茶,語氣帶笑:“何以見得,”

你都笑了不就證明自己猜對了?

而且後世什麼樣的真事故事,或曆朝曆代的秘辛都已是公眾皆知的事,他口中的故事在那些麵前隻是小巫罷了。

隻不過她轉移注意身體與精神確實輕鬆不少,安若沒答,婉拒他換熱茶的舉動,將杯中冷茶飲儘後,問他:“您這故事還有後續嗎?”

“此子後來蟾宮折桂,該要說親時,橫挑豎挑都不合其母之意,後上香拜佛問子姻緣,大師言,此子聰慧太過,不可高娶,煊赫太重,恐承不住福氣。其母深信不疑,遂力排眾議,為其子取了一小戶之女,並因愛屋及烏對其妻疼愛有加,連其妻進門兩年未孕都不曾怪罪,且為寬其心,主動提出不許其子納妾,”

“隻是卻在其妻將要生產之時忽然態度大變,又大張旗鼓以平妻之位又娶了一位教書之女疼愛更甚,可過後不久又舊病複發,再納了一良家女入府,其子不願,母子嫌隙大生,怒斥其子不孝,仍舊納妾不停,後逼得其子離府另居,好好一座光宗耀祖的府邸被鬨得家宅不寧,夫妻失和,母子離心,後女主人瘋魔被關在佛堂,永世不得出。”

“你猜,這是為何?”

安若想過這故事俗套狗血,可未免也太狗血了,若她猜的沒錯,應該混雜了狸貓換太子,假公子,真假千金等等,

“因為這個孩子不是親生,女主人想娶回府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