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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掌中 星旅 4253 字 6個月前

可即便工業如此領先於辰朝,海外諸國依舊要來俯首稱臣,哪怕隻是明麵上,也足可見他們對辰朝如何忌憚,更可見辰朝有多麼強大。

掌管著這樣一個國家的帝王朝廷,既然開了海運,就不會不知外患,即便她能聽懂羅瓦語,也沒有自以為是到高人一等便貿然去提點,或是警告小心外敵,

人可以聰明,卻不可以自作聰明。

安若垂下眸搖了搖頭,“隻是聽到嘰裡咕嚕的語言,見到與我們模樣發色不同的人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剛才那副認真的神情眼神可不像是聽不懂。

縱然她仍不對他實言,但宗淵卻反而笑意愈濃,在沒有無所顧忌的倚仗之前,懂得藏拙自保的人,總能走的平穩又長遠。

“可還有想要做的事?若無,就先讓人送你回去。”

安若眉頭微皺,直覺他說話少了疏離,甚至是有些親近。

得到一個官員的好感,可以帶來諸多便利,但安若卻不覺得驚喜,反而心中警惕,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既然隱患已除,還是要儘快脫身的好。

*

南江城這麼大的動靜,莫說是城中百姓,便是十裡八鄉都已人儘皆知。

自藥癮一事爆出,或者說是自沈府設宴那晚起,沈留風便開始心神不寧,結果果然,到底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日天子走後,他再三喝令不許設宴,沈三答應的好好的,卻在他精力不濟睡下時仍計劃不改,如期設宴,

他不是沒想過將天子的身份私下告知親兒,可到底懼於帝威,深知天子的謀略城府,他既說是微服,若膽敢將此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而等他得知時已是次日宴過,事成定局。本就蒼老又因病症纏身而佝僂的身形徹底佝僂下來,他明白,沈家氣數儘了,一介白身平民,憑什麼能請得了一城權貴親自到來參宴?

就算他曾任朝中二品,與天子君臣情深厚誼,可人走茶涼,人皆是無利不起早,僅僅是靠著這點餘蔭,怎可能能得如此重視?!

其實天子已經給了他,也給了沈家機會,從叫沈家子入朝,到留太醫為他看病,再到封侯,他明白天子之意,卻自以為能瞞得了堂堂天子!

他到底是老了,也糊塗了,天子十二歲登基,臣強君幼,如履薄冰,短短八年便將旁落的大權重握手中,內除異己,外平藩王,從一個傀儡幼帝,成長為一個深不可測,不動聲色間生殺予奪的帝王,

這十年來,帝威深重,一言之堂,手段雷霆,威震八方,辰朝的國土版圖,較之先皇擴大了一倍不止,他竟自作聰明到,自以為能騙得過這樣英明神武的天子!

沈留風顫巍巍跪下,以頭叩地,慚愧淚流:“草民有罪,辜負了聖上信任看重,草民罪該萬死啊!”

宗淵穩穩坐在堂上,深淵般的眼眸淡淡睨著堂下老者,漫不經心道:“沈老何罪之有,罪在何處。”

沈留風不敢抬頭,再深叩首,蒼老的聲音嘶啞難聽:“草民教子無方,攀附權貴,借勢威風,貪銀數萬,其罪之重,當按嚴律論處,下獄不赦!”

“哦?”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落下,堂中再次安靜下來。

茶香流淌,堂門大開,日已正中,熱意漸深,但沈留風卻仿佛置身寒冬,不知是冷還是怕,跪趴在地的年邁身軀不停發抖。

他到底是離朝太久了,隻是這樣難以揣測的態度,他就已承受不住險要全招了。可他還記得孰輕孰重,貪財事小,至多罰沒錢財小懲大誡,可知法犯法觸犯辰朝律法,便是無法寬恕之大罪!

他沒叫陳禦醫診脈,便還沒有被聖上發現,隻要咬死了隻是貪財,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汗水流入渾濁眼內,立時激得淚水奪眶而出,長久卑微的跪姿,壓迫著沉屙在身的身體不堪重負,呼吸陡然急促起來,正欲借此祈求時,不該在此時犯的病症忽然襲來,

沈留風當即慘叫一聲歪倒在地,渾身抽搐,也再顧忌不了,骨瘦如柴的手指哆哆嗦嗦探向衣襟,鬆垮蒼老的臉早已猙獰一片,口中赫赫粗喘,唾液直流,形容狼狽,醜陋至極。

宗淵坐在上首,冷眼看著下方曾經於朝堂之中才高行潔的肱骨大臣,為了一己私欲變作眼下這般受藥物所控的卑劣之態,直至一掌心大小管狀白玉瓶忽然滾出,棕黑色粉狀物散落在地,他眸色驟厲,九五至尊的威嚴之氣驀地罩下,靜立在堂中的侍衛不堪威壓唰唰跪倒在地。

此刻唯有藥癮發作的沈留風遊離在外,他夠不到白玉瓶,便匍匐在地伸手去抓地上散落的粉末,即將抓到時,涕淚橫流的臉上扭曲狂喜,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那被他看若生命的藥粉正被一隻黑色錦靴踩在腳底。

“滾開!快滾開!給我!快還給我!!!”

“求求你給我吧,求求你隻要給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你想要什麼銀子嗎我給你銀子,給你很多,快滾開我要藥!求求你,我求求你快給我吧!求求你嗚嗚嗚...”

陸鐸震驚的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說話顛三倒四狀如瘋癲的老者,他見過無數藥癮發作之人的不堪之狀,可卻萬萬沒想到,

沈留風,他可是滿朝,乃至天下譽名,滿身傲骨寧折不屈的一朝重臣,天子半師啊!

為了藥癮竟然如此卑微,毫無尊嚴可言,他也是曆經兩朝風雨的頂梁之臣,到頭來,他竟連個小小女子都不如!

一時間,他竟不知是該佩服那女子心智之堅,痛惜沈留風晚年折腰,還是痛恨那藥癮害人至此。

然最後,為防他瘋癲暴動,他也隻是命人將其捆綁,而後將玉瓶呈遞聖前。

宗淵沒有接過,幽深的眼眸睨視下方扭動哀嚎的老者,神情平靜,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為何食癮。”

陸鐸知道沈留風已處在求而不得的瘋魔之中,感覺不到身外之事,便朝押著他的侍衛使了眼色,也沒見他如何做,便聽沈留風一聲痛呼後,渾濁的雙眼愣怔片刻猛然抬頭,不知看到了什麼整個人忽然頹敗下去,

侍衛俯身低語了瞬,他猛地抽搐了下,鼻子猛吸,嘴角歪斜,似哭似笑氣若遊絲道:“聖上,不知,草民剛到南江時,大病,一場,請遍了名醫,也,無人能治,已是,急病,亂投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生死關頭,草民,不想死,顧不得聖令,那藥,將草民從,閻王手中,救回,草民,離不開它。藥癮,並非毒藥,它是,能救人的!聖上!明鑒呐!”

與活命相比,隻是依賴藥癮,失了骨氣,背叛皇令,對他來說已經微不足道。

至此,宗淵再無與他多費口舌之念,“還有何話一並說完,念及君臣一場,朕,酌情留你沈家之名。”

沈留風吸食藥癮已久,斷了藥根本毫無抵抗之力,他此刻心癢欲死,卻不知為何頭腦竟還能留三分清明,叫他聽出了天子言下之意。

留沈家之名,便就是說要將沈家滿門抄斬,隻是不將汙名公之於眾。而酌情,便是看他所說能否值得為沈家留一分清名在世。

按理說,人都沒了,還要名聲作何,可天子之心縝密高深,從不做無謂之事,不說無謂之言,

他沈留風風光一世,任誰提及必是滿口讚譽,哪怕他包庇兒子謀財做大,明知天子深惡朝廷禁止,卻還是怕死私下與人勾連將南江弄成了藥窩,他也仍然是世人交口稱讚,德高望重,淩駕於世人之上,可流芳百年的前朝廷重臣!

他維係了一輩子的名聲,怎麼能容忍自己背著汙名,罵名而亡!

身體不時抽搐,涕淚口液失控難止,沈留風卻已如被馴服的豺犬,乖乖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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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南江藥癮一案,出的快,辦的快,結的快,是南江眾多案件中少有的雷厲風行。

不僅是城內,一道令下,南江境內所有村鎮均被官軍仔仔細細搜查掘驗,短短兩日便將藏於盛世之下的藥癮大患儘數除之,

如此大案定瞞不過天去,是以南江知府周騰躍便陳書上折,道自己與一眾官員為官失職,險叫藥癮之患再生,愧對天子,愧對朝廷,愧對百姓,無顏麵君,不堪為官,已自請辭官。

當地百姓早便猜到此事重大,必然瞞不過天去,隻是真傳出官場換血仍免不了大呼震撼。

而其中,雖無官職,卻為南江官民敬重尊崇的沈家,沈老終是病重不治,其子悲痛嘔血竟也接連撒手人寰,短短幾日,清貴鼎盛之家主子儘亡,奴仆四散,隻剩一座空府餘名尚在,然在這樣猶如海嘯地震的動蕩中,卻已微不足道。

自那日看到私販藥癮的人遊街回來已有兩日,這兩日安若一直想找機會問那位原州大人戶籍之事,可自那日二人城中分彆,她就再沒在這座彆院見過他,

這裡雖距城中較遠,有什麼動靜也傳不過來,但出了如此大事,他身為欽差自然忙碌無暇,主人家不在,她這樣不尷不尬的留下實在不合適,

可戶籍還未到手,她隻能厚顏按耐。

“右姑娘今日如何?”

安若愣了瞬,右茁這個名字很長一段時間要跟著她,她得要儘快適應了。

“累,但還能忍受。”

從藥癮發作至今是第六日,續藥是絕對不可,安若拒絕了他施針鎮定的好意,自覺精神尚可,連安神湯都不用,全靠毅力撐到現在。

其實她對於戒毒的了解僅僅來自於宣傳,具體手段並不太懂,也不知道多久可以徹底戒斷,但她知道急不來,而依靠外力乾涉雖然好受一時,卻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而且這幾日下來,她已強迫自己適應了身體忽冷忽熱,無處不在的心癢,骨痛,意亂,煩躁,雖夜深人靜難以入睡時渴望和欲.望會被無限放大,但每一次的抗爭都是讓她更加堅強的曆練,

人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你強它就弱,而現在,彼此爭奪中,她對身體的控製,已經慢慢壓過了生理的自然反應,

除了行走坐臥有些緩慢僵硬,從表麵上看她已經與常人無異,然隻是短短幾日她瘦了許多,瑩潤的臉頰褪去了稚嫩,下巴更顯纖細,肩頸之間的線條輪廓更加清晰,本就黑而大的杏眼更大了些,隻是與有些病態蒼白的臉頰與唇色相比,眼裡的光更亮,更堅韌。

宗淵看到她,不由心讚,與旁人一比,自更顯她的難能可貴。

陳呈背對著小路入口,看她眉眼堅毅,傲如梅雪的氣度,也不禁連連感歎:“右姑娘心誌之堅遠超常人,實在令人佩服,如姑娘這般毅力,我以為,短則月餘,長則三月內,必可以徹底戒斷。”

安若謙虛一笑:“托陳大夫吉言,有您這句話在,我便如有目標可以為之堅持,也還要多謝您這幾日與我照顧。”

“姑娘能堅持至今,我之用寥寥可數,全賴姑娘自己可貴。如姑娘前日所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