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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掌中 星旅 4227 字 6個月前

若更沒有找到一次可以下車的機會,暗格太小,僅僅是能夠讓她蜷腿側躺,而那個婦人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打開暗格檢查,她想要掙脫繩索伺機行動,既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

在被綁架的第六天,也許是老天看她厄運太多終於垂憐,除了吃喝洗漱才停下的馬車忽然一個急停,隨後便聽暗格外車廂裡的婦人起身下車的響動,

安若艱難緩慢的翻過身,傷痕遍布的雙手被擠壓摩攃,骨肉刺痛,可她必須這樣來回轉動,才能保證長時間處於無法伸展的身體不至麻木失力。

隔著兩層木板和一個車廂,車外的聲音傳過來時已經很模糊,她凝神細聽,從他們互相指責的怨罵聲中判斷,像是車輪斷了,沒有聽到雜亂人聲就證明這裡應該還在野外,但她看不到馬車損壞的程度,無從判斷會停留多久,

而這輛馬車的暗格明顯是特意改裝的,所以他們極大可能會修而不會換。安若眉頭緊皺,他們看守嚴密又人多勢眾,而她沒有行動力,勢單力薄,又力量懸殊,就算馬車在此停留,她竟也想不出脫身之法,

苦思中,忽然聽到有馬蹄聲和車輪碾壓聲接近,沉重的心跳陡然加快,這一路上不是沒有車馬行人從旁經過,可那時馬車不停,她就算弄出動靜也還沒來得及被人發現便已離去,為此安若沒少受那婦人毒手,

可那又如何,隻要他們還投鼠忌器不會傷她性命,斷她手腳,她就不會放棄任何可能獲救的機會!

身體使不上力,她就一次次用頭腳奮力撞擊暗格木板,被封住的口中也奮力發出悶叫,她不知道那經過的馬車有沒有聽到,隻將每一次都當做孤注一擲,

當暗格被打開時,她眼中的希冀逼人灼亮,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昏暗的光亮中,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那張她深惡痛絕的婦人的臉!

她眼中的憎惡清晰濃烈,陰暗狹小的空間裡,那抹不屈不撓之光仍然明亮如初,善麵婦人在她久不見光而尤其白的灼目的臉上深沉端量,不怒反笑,第一次對她說話,但語中儘是不掩惡意的滿意與貪婪:“好姑娘,要的就是你這股勁兒!”

安若瞳孔猛顫,心中狂跳,還未想明她話中深意,鼻息便猛地被人蒙住,大睜的雙眼儘顯不甘憎恨,卻難抵渙散,掙紮間再次陷入黑暗。

*

“.....相貌雖不算絕頂,但此女風姿獨絕,眸含堅倔,隱忍性烈,我已驗過還是完璧之身,這價碼自然不能與從前並論。張老板若覺吃虧大可離去,此等品色我自不愁無人高價得手。”

長相絕美,身段絕佳,卻千篇一律的嬌柔女子有何稀罕,這等烈馬一樣的女子才最是得那高門權貴鐘意調.教,若非身份之故,門路有限,這等貨色怎麼也輪不到這青樓老鴇挑三揀四。

“瞧您這話說的,您哪次送來的貨次了?隻是這女子麵皮乾緊,嘴唇乾裂,下頜有瑕,身上有傷,雖是白淨清澈,可與我那樓裡的姑娘還是差了個天地之分的,您這一張口就翻了好幾倍,我便是心動也得先驗驗貨,好叫我知道這姑娘絕在何處不是?”

“再者說了,咱們的生意往來多年,豈是旁人可比?我的手段您是知的,您的貨出到我這,是萬萬沒有後顧之憂的。我可是還等著您若能日日送來絕品才更好呢。”

“驗貨自然沒有問題,但這價錢卻沒有討饒一說,張老板要看就快些,我們還有事不欲在南江多留。”

安若心中一緊,果然下一刻便被冰水潑了滿臉,她可以克製著氣息如常假裝未醒,卻控製不了水入鼻息的窒息感,幾乎沒有時差,她便嗆咳出聲。

還沒等她氣息平複,頭皮便猛地一痛,緊閉的雙眼反射性猛地睜開,仿佛是刻在股子裡的堅韌冷靜,在睜眼的刹那倏然迸發出來。

“果然,有些不同。”

綾羅加身珠翠壓鬢,風韻猶存的婦人眼神挑剔的寸寸打量著她,忽而眼閃精光,唇邊含笑,似是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便旋腰起身,撚帕一笑:“陳娘子出手果然名不虛傳,五百兩,我要了。”

從始至終,安若像個沒有反應的人偶被雙方論價轉手,而在他們眼中,她也確實隻是一個粘板魚肉,沒人會在意她願不願意,也沒人會關心她是怎麼來的。

她看著雙方銀貨兩訖,各自滿意,看著那將她綁來的婦人接過銀票時,眼中毫不掩飾的滿意貪婪,看著她臨走時投在她身上一閃而逝的可惜,

安若眼攫不錯,恨不掩藏,卻心沉入穀。

夜幕低垂人安睡時,總有燈火璀璨不夜之地,靡靡之音,鶯聲笑語,窗影交疊,將一個真真實實的不堪之地展現在安若眼中。

現在的處境無疑是她猜想中最壞的,這座青樓奢靡豪大,光是一路所見的打手就有不下三十人,而她作為被高價買入的貨物,自然更被格外嚴加看管,想要從這裡脫身,幾率可算於無。

安若不想深思青樓裡整治不願屈身的女子的狠辣手段,她現在已然身在穀底,保得己身周全,才能有機可趁。

遂當終於被鬆綁後,她沒有哭喊求救,也沒有徒勞要跑,而是緩了緩被捆綁的麻木僵痛的身體,慢慢站起身,望向滿臉興味的婦人,勾唇冷笑:“不論你想拿我做什麼,總要先讓我養好了傷,我想張老板也不想自己花了大價錢買來待售的貨物,身有瑕疵,容顏失色吧。”

“到了我紅宵閣的女子,不論是獲了罪的官家小姐,還是被賣身抵債的平平女子,自命清高也好,自覺可憐也罷,哪一個都不過是虛張聲勢色厲內荏罷了,如山翠姑娘這般鎮定冷靜的女子,我張娘子拿捏了恁多妙齡嬌女,還真真是頭一回見,由此看來,這五百兩,我花的委實不冤呢。”

一陣濃鬱香風襲來,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猛地捏住細涼軟滑的下頜,安若眸中發緊,胃腹翻騰,卻冷麵不改,下一瞬,濕重的粗衣便猛地被人扒開,露出血跡斑斑早已變得臟汙,領口鬆弛的白色恤衫,

“冰機骨,玉白膚,纖鵝頸,圓香肩,纖腰楚楚,玉腿直長,纖穠合度,瘦而不柴,倒是生了副絕佳的好身段。”

被人扒了衣服赤身%e8%a3%b8體評頭論足的羞辱,足可讓世間所有女子難堪崩潰,安若再是冷靜,此刻也難免亂了氣息,

但事已至此,形勢逼人,她便是心中再恨,也得要咬牙忍下,等待時機。

“張老板既然看完了,就麻煩備些飯食浴水,愈合傷藥,我既然落到你手,自然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好死不如賴活著,一哭二鬨三上吊的蠢事,我不屑去做。”

張娘子平日裡沒少跟官家老爺富商老板打機鋒,察言觀色的本事堪稱一絕,她自然看得出這女子話中真假,也看得出她並沒認命。

若非此刻她衣容狼狽,就憑此份鎮定之色,挺不折腰仿佛與生俱來的尊傲之姿,說一句官家貴女都不讓人懷疑,隻可惜,任爾是那天上鳳,落到這青樓紅坊,也隻是一隻落毛凋零之雞。

“山翠姑娘好心性,既你如此識趣,我那些手段自也無需使出,既然到了這,彆管你有什麼心思也都給我收起來,你若聽話,那你我自然兩廂皆好。我花了大價錢買的你,自然舍不得動你,你若是聽話乖覺,媽媽我也舍不得翠兒你這般姿貌去伺候那些歪瓜裂棗。但你若跟媽媽我玩陰的,我自會叫你嘗嘗我這紅宵閣裡,叫姑娘們言聽計從的手段!”

見她沒有說話,但麵色僵冷,張娘子便知她已受震懾,淬著毒的陰冷目光轉瞬便又變作一片和善,紅蔻指尖輕輕在她臉上劃過,一直遊走到那雙緊緊攥著,傷痕遍布的指尖,

嘴裡嘖嘖憐道:“瞧這一雙玉白小手弄的,真真是惹人心疼,翠兒且放心,媽媽這兒彆的沒有,這養身養人的藥最多最好,不出五日,定叫你這小臉兒容光煥發,美玉無瑕~”

妖%e5%aa%9a沙啞的女聲嬌笑著出門離去,安若隨即便被兩名身穿粗衣,頭發盤起的凶麵婦人動作粗魯的扒淨衣裳,按進浴桶大力搓洗,幾乎遍布全身的淤青傷處瞬間火辣刺痛,

安若咬緊牙關未出一聲,緊繃著身體忍耐煎熬,直至被收拾乾淨擦上傷藥,那同如搓皮磨骨的酷刑餘韻方才漸漸消散,但被囚禁監視的窒息困境,也密不透風的籠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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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江城乃辰朝屈指可數的富庶之地,尋常百姓一家一日用銀,便是偏地百姓家中一月花用不完之數,

世人皆知南江遍地豪商,在此地做官者,要麼家中樹大根深,要麼根基背靠元京,哪一個拎出來都是南江城內頂頂尊貴高人一等的人物。

然就是這些背景深厚財力無窮的官員商賈,逢年過節卻是備下重禮,或派親信,或親自前往城北,如今已是一介白身的沈家府上拜訪。

沈家家主沈留風曾任朝中二品,乃為元辰帝極為信重的內閣大臣,卻早在兩年前他便因痼疾纏身無力專為君前,主動卸任辭官歸鄉。

膝下雖有三子卻全無一人能承他之誌,而其性情剛正最不喜攀親帶故,是以三個兒子科舉數回竟無一人榜上有名,後繼無人又已輝煌不再,故沈家敗落乃是眾所周知必定之事。

人生在世皆為利往,沈家已經無用,南江官員便是為著名聲稍加照顧已是全了情分,卻如此殷勤全是因沈老雖告老還鄉,然其與元辰帝君臣之情卻從未斷絕,亦是因天子稱之為師所在,每逢年過節便會有賞賜自元京送來。

近日更有消息傳來,道是天子顧念舊情或會福蔭沈家三代,有天子如此照佛,即便沈家無官無職,也無人敢輕視,隻攀著老父與天子舊情一點,沈家有事便能上達天聽,貴門大開。

富豪商賈不說,就說這城中官員,想要一見聖顏也不是輕易之事,而今沈老病體愈重,已經臥床幾日,又有傳聞道是天子聞聽大憂或可會紆尊親臨,雖不知真假,但與沈家交好總是利大於弊。

聽下人來回又送走了一城中官員,沈留風灰白的臉上愧色愈濃,他顫巍巍站起本就半懸的身子,朝對麵深深施拜,蒼老沙啞的嗓音滿是自責羞慚:“草民慚愧,一介白身卻借著聖上之名得了諸多不應之便,實在是,實在是羞愧無顏啊...”

流淌著淡淡藥味的院子裡忽響起兩聲輕笑,音色低醇,磁性優雅,又帶著與生俱來的雍容尊威。

“沈老半生為國效力理應受到優容,南江官員常來孝敬也無大錯。”

他說的輕鬆隨意,沈留風心中卻咯噔一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字之差便能引得人生翻覆。天子所說看似無怪,可偏偏後半句用了錯字,並無大錯,那不還是有錯?

天子說此,是無意,還是有心?

想到此沈留風隻覺一股冷意從頭躥到腳,灰白的臉又煞白了三分,卻不敢再就此解釋,隻忍著%e8%83%b8痛強笑道:“為國效力本就應是我辰朝子民應儘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