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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夫人 金阿淼 4382 字 6個月前

衛明……一切聽從王上吩咐!”

“讓探子動手,那老兒不是想要我的命?那他也彆活著了,叫人給幽州傳信,京都一個月內必亂,讓小懷王抓住機會!”紀忱江依然冷淡地緩聲吩咐。

“你盯緊阿棠的動向,若她與嶽者華見麵,立刻將人抓回來。”紀忱江拍掉手中的碎粉。

“查清楚嶽者華會怎麼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道理,不用我教吧?”

紀忱江也知道,以嶽者華的性子,不敢要他的命,但是順著京都的意思惡心惡心他,嶽者華是敢的。

既如此,那就叫殷氏那老兒和嶽者華自己吞下這份惡心。

因為傅綾羅這幾天的反常,他心口悶著一股子戾氣,越是發作不出,越是有想殺人的衝動。

他實在耐心不下去,也等不及南疆戰事結束,更不會眼睜睜等著屬於他的狐狸,有可能死在逃跑的路上。

喬安始終不敢吭聲,衛明也被王上這股子驚心動魄的戾氣驚住,隻輕聲應下。

白玉是從王府裡取出來的,捏碎後,紀忱江今日也沒辦法做全福梳,便懨懨起身,準備回府。

等重新選塊更好的玉石,再過來也就是了。

待得處理好輜重的事兒,第三日一大早,紀忱江剛到那匠人門前,就見衛明急匆匆趕過來。

衛明麵色特彆難看,“王上,阿棠沒與嶽者華接觸,她……她去遠山寺了,說是要為王上祈福。”

衛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查到的事情,“今日有雨,阿棠必會住在祝阿孃置的那座莊子上,那莊子有密道,是衛喆帶人去挖的,直通臨南郡官道。”

這一點祝阿孃沒跟傅綾羅說,紀忱江自始至終都知道那宅子的巧妙。

所以,聽衛明稟報過後,紀忱江麵上多了一抹譏諷,“有時候,算無遺漏還挺折磨人的,你說是吧?”

衛明不敢說是,卻也不敢不回話。

“王上……阿孃跟我一起過來的,她有話想要跟您說。”

紀忱江輕哂,不信自己會被祝阿孃勸服,轉身進了門。

快要下雨的日子,天格外陰沉,即便是做手藝活兒的匠人屋裡,也一片昏暗。

祝阿孃被衛明引著進了門,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紀忱江就坐在門口。

他手裡握著刻刀,惡狠狠雕刻玉石,像小時候每次從京都回來那般,低頭不語,渾身都叫囂著冷唳煞氣。

“長舟,讓阿棠走吧,你留不住她。”

紀忱江麵無表情,“阿孃,整個定江郡甚至臨南郡,都在我掌控之中。”

聖人還不知,隻要紀忱江想,臨南郡就是紀忱江的囊中之物,不然他不會想要隱居到臨南郡去。

祝阿孃問了前幾日紀忱江問衛明的問題,“是,你眼下是能攔住她,但長舟,你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紀忱江手頓了下,刻刀瞬間劃破手指,血滴在白玉上,刺目的很。

他努力壓製著情緒,卻始終無法壓住心裡的空曠,也控製不住心裡的怒火。

“阿孃,我對她還不夠好嗎?留在我身邊就這麼令她難以忍受?叫你也要幫她離開我。”

他身上的挫敗再藏不住,“從小到大,我厭惡的一切,日夜在我噩夢裡糾纏,我喜歡的……哦,我沒什麼喜歡的,甚至連自己這條爛命我都厭惡。”

“遇到阿棠,我發現,原來這世道還有美好的存在,原來我也值得被人喜歡。”

他苦笑出聲,“可就連喜歡我的人,都想離開我,阿孃,我就這麼叫人討厭?”

他不敢說,傅綾羅於他而言,從來不止是解藥。

他這輩子遇到過什麼好事兒,在爛泥裡掙紮著,也隻為報仇。

好不容易,他遇到了一束光。

若傅綾羅走了,他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他活下去。

祝阿孃撫著紀忱江頭頂,歎了口氣,心疼道:“長舟啊,是阿孃錯了,阿孃不該幫阿棠離開,不該傷你的心。”

紀忱江抹了把臉,也就在祝阿孃麵前,他才好意思說點心裡話。

他剛想派人去追傅綾羅,下一刻,狠狠一個巴掌拍在他腦袋瓜子上。

“你希望我這樣說?”祝阿孃冷笑,巴掌一下下抽在紀忱江頭頂。

“紀長舟,你,是,不,是,傻?”

紀忱江:“……”

第41章

祝阿孃雖嘴毒心硬, 到底記得自己的身份,這還是第一次打紀忱江。

不疼,就是讓紀忱江有點懵。

“阿孃……”他捏了捏鼻梁, 試圖冷靜分辨,祝阿孃為何如此生氣。

祝阿孃沒給他機會, “王上算無遺漏, 自認萬事掌控於心, 那我問你,你可知傅翟怎麼死的?”

紀忱江蹙眉, “他自臨南郡改道, 繞路定江郡山麓,想早回家為阿棠慶生。”

祝阿孃眼含譏諷, 八月二十四, 是傅翟與楊婉二人成親的日子。

到底是為女慶賀生辰,還是為慶賀與妻子成親十一載, 傅綾羅將責任攬自己身上,祝阿孃旁觀者清。

“我是問你,知不知傅翟死無全屍, 知不知阿棠親眼目睹了他的死狀!”

紀忱江心底一震。

這事情他若想, 自然能知道。

隻是當時, 他忙著處理賜婚公主被殺引起的後患,並未仔細過問不重要的細節。

祝阿孃見他沉默不語, 冷著臉為紀忱江解惑。

“傅翟確實愛極了自己的妻子,對女兒能費心教導,對楊氏卻寵得嬌弱不堪為主母, 中饋還要阿棠一個稚童來做主。”

“他死後,楊氏驚慌失措趕去為傅翟收屍, 還要死死拽著阿棠定神,讓阿棠親眼見到父親屍首分家,血染桃林。”

“當晚楊婉渾渾噩噩被攆去偏院,她又叫阿棠親眼見阿娘毒發身亡。”

祝阿孃說起來心窩子都疼,“枉你還好意思說剖心剖肺,我問你,你是真有心肝嗎?”

紀忱江:“……”

他難得被罵到失了神。

以他的敏銳,自不用祝阿孃再多說譴責的話,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明了了。

傅翟是他從紀家軍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之所以信重傅翟,是因傅翟跟他差不多的性子,萬事喜歡掌控在自己手裡,要手段有手段,要心狠也心狠。

傅翟會將自己的妻子寵成溫室中的花朵,紀忱江並不意外。

他若能一直活著,倒也不算壞事,可他一死,妻子都被人欺淩,女兒也沒了立足之地。

他現在才懂,傅綾羅睹他思阿爹,並不是逗他。

枉他自以為對傅綾羅一腔熱忱,對她的每一寸掌控,都是在逼她回憶往昔,逼她想起阿爹,逼她成為傷她最深的阿娘。

他狼狽起身,比祝阿孃高一個頭的八尺男兒,這會兒佝僂著身子,說不出的慌亂。

“阿孃,我錯了……”紀忱江並不會躲避自己的混賬,隻是他依然做不到就這麼放手。

“我已對殷氏動手,那三個混賬玩意兒不會放過定江王府的蛛絲馬跡,若讓他們得知阿棠的存在,就太危險了。”

他籌謀了這麼久,隱忍了十幾年,還要壓製仇恨,不是因為殺聖人費勁。

那個幾乎半隻腳埋進棺材的惡心老兒,心思從來都不在江山社稷上,朝政早就被三位皇子把持。

若他有耐心慢慢籌謀,叫三個皇子抓不住尾巴,待得收拾完南疆,與同樣跟皇庭有深仇大恨的小懷王合作,就能牽製他們。

過後再跟豫王合作,弄死那老兒,趁他們鷸蚌相爭之時,他便能氣定神閒安排好退路。

隻是……他因為心底的急躁和昏了頭腦的暴戾,對京都下了暗殺聖人的命令,成了一步臭棋。

小懷王意在江山,定不會那麼快動手。

這時候若是叫傅綾羅離開王府,若有個萬一……紀忱江承受不起後果。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祝阿孃氣笑了,“所以我說你傻!”

她不客氣拍在紀忱江背上,砰砰作響,見不得他這狼狽不堪的模樣。

“隻讓你彆妄圖掌控阿棠,誰說不讓你暗地裡護她周全?”

“你就非得折斷她的翅膀,逼她跟你服軟?隻聽說活人叫尿憋死的,親眼瞧見,王上還是頭一份兒,也真真是新鮮。”

紀忱江:“……”

越被罵,他這脊梁骨越是挺不直,祝阿孃說的主意一點都不難,他早該想到的。

之所以從未如此想過,原因更令他狼狽不敢抬頭。

阿棠是那束光,他所為,卻並未真將她捧在掌心,而是妄圖將她拉入泥潭。

他認真給祝阿孃揖禮躬身,“謝阿孃教導,長舟懂了。”

祝阿孃撇嘴,“盼著你是真懂才好,若非心疼阿棠,我也懶得來討人嫌。”

她怕再不說,她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兒,明明有情,卻要變成折磨彼此的怨侶了。

祝阿孃真切歎了口氣,再拍紀忱江,動作溫和了些,“你不必急著叫人追上去,先好好想想該怎麼做,有阿彩她們跟著,短時間內不會出岔子。”

紀忱江沒吭聲,一想到會失去傅綾羅的消息,他還是忍不住心裡空蕩蕩的發慌。

可他知道祝阿孃說得對,隻默默應下來。

*

等祝阿孃離開後,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沒動靜,衛明進門請示:“王上……可要派人去追?”

紀忱江沒管自己手上的傷,全神貫注刻著那把全福梳。

他手上的血印在雪白玉石上,即便擦拭過,也還留下些許紅痕,像是纏繞在紀忱江心尖的情絲。

每一刻都纏得他心口絲絲作痛,卻半點不想掙開。

他淡淡道:“不必追了,讓她去,盯緊了京都的動靜便可。”

衛明大吃一驚,不知道祝阿孃到底說了什麼,竟然真叫王上改了主意。

他張了張嘴,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勸王上追,還是想隨著阿棠的心意讓她得片刻自由。

猶豫半晌,衛明終是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可惜的是,他這口氣還沒歎完,喬安就驚慌失措從外頭跑進來。

因為跑的太急,還被匠人放在門口的石磨給絆了個跟頭。

都來不及爬起來,喬安就急促稟報:“王上,嶽者華陪傅長禦去遠山寺了!”

“暗衛被嶽者華的護衛阿欽迷暈,醒了就趕緊來報,兩人是從道源茶樓出來的!”

衛明一口歎息滯在半空,猛烈咳嗽得仿佛要死過去。

紀忱江手心再度傳來玉石碎裂的聲音,他顧不得雕刻了一半的全福梳碎掉吉利不吉利,猛地站起身。

他嗓子眼發乾:“那藥呢?”

喬安爬起來,腦袋往%e8%83%b8口紮,“府醫說那藥對身體無害,早,早叫茶樓安排了。”

與飛鴻樓一樣,道源茶樓也是定江王府的產業,隻不過與其他產業不同。

飛鴻樓和道源茶樓明麵上的東家另有其人,方便紀忱江偶爾辦些不能搬上台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