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王上放她一條生路。”
紀忱江聽得一肚子納悶,“我何時勉強她過?還是王府裡誰給了她委屈受?”
他這大眼都還沒多瞧那小女娘幾回呢,先給他摁個強取豪奪的名聲?
衛明不敢直白了說,也不能不說,低著頭問:“倘若阿棠一心想要做個女主君,離了咱這些人瀟灑去,您願意嗎?”
紀忱江麵色冷淡,願意就見鬼了。
“她離了我,離了阿孃,還有你們這幾個操著當爹心思的,還能當主君?要有這份出息,傅家就不會吞她的血肉。”
“更彆提亂世一起,覬覦她的豺狼虎豹,憑傅翟留下的那幾個護衛和女婢能攔得住誰?”
“人是我救回來的,我就是不動她,也不能眼睜睜看她找死,你當我天天閒的沒事兒乾?”
衛明心想,豺狼虎豹您不也算其中一個嗎?大話說的倒是好聽。
可話不能這麼說,衛明隻能笑著討饒:“我也知道,這不是拜請王上想想法子,我們幾個確實下不了狠心。”
紀忱江想了想,將來要伴他左右的狐狸,他來教導也是應該,他心硬。
加上傅綾羅這明顯撂挑子的舉動,令紀忱江毫不猶豫進了她的屋。
寧音從外頭回來,才發現娘子表情不大對,也沒去寢院,隻叫阿彩過去帶著武婢們在外頭伺候。
這會兒已經過了晚膳時候,寧音費儘了心神,也沒能叫傅綾羅多吃幾口菜,正苦口婆心勸著。
“娘子,去歲的衣裳你穿著都晃蕩了,再這麼瘦下去,一陣風都能吹跑了你,回頭大風裡我一個錯眼沒盯住,豈不是得嚇死?”
寧音用簽子紮著寒瓜往傅綾羅跟前湊,“你稍微吃一點,也算心疼心疼我的臉麵,前幾日漿洗的老媼問我,是不是太久不做針線繡錯了針,把襦裙腰肢地方,兩片快縫一起了,叫我鬨個大紅臉。”
傅綾羅被寧音逗得直笑,無奈是真沒胃口。
她吃下那片寒瓜,笑著敷衍寧音:“大不了回頭起了風的時候,你在我腰上栓根繩兒。”
含笑的聲音讚同道:“這法子不錯,還能省下個風箏錢。”
趴坐和歪靠的主仆倆,差點被紀忱江的調侃給嚇死,倆人猛地扭頭看靠近床榻那邊的窗戶,動作快到脖子都發出響聲。
紀忱江閒庭信步走近,含笑注視著傅綾羅瞪圓的漂亮眼睛,“小心著些,脖子和腰肢差不多細,扭斷哪個都叫你的女婢心疼。”
寧音:“……”您這話聽著,我心不疼,脖子疼。
她趕緊下了軟塌,惴惴不安立在一旁。
王上從窗戶進來的,這不管是地方還是姿勢,都不大對啊!
王上不該夜禦二夫人麼?怎的來了娘子屋裡?
不是惱了娘子的安排,要過來算賬的吧?
傅綾羅緩過神,也有點差不多的猜測。
她下意識就著跪坐姿勢板正身子,露出乖巧神色,“王上,您怎麼來了?若有事吩咐綾羅,叫喬阿兄來喊我便是了。”
紀忱江自在地坐在她對麵,將酒和泛著香氣的油紙包放下,“我還能叫得動傅長禦?你煞費苦心給我安排好名聲,我自當親自過來謝謝你。”
主仆二人:你猜我們信嗎?
傅綾羅在外頭要臉麵,私下裡還是更注重實在,蹬鼻子上臉後該有的服軟姿態,她非常習慣。
聞言,傅綾羅麵色不變,隻聲音更添恭敬,“伺候王上,忠心主君,本就是綾羅該做的,是本分,當不得王上道謝,您萬不必跟我這麼客氣。”
“也有道理。”紀忱江從善如流點點頭,語氣笑意更甚,“但本王禮賢下士,善待下屬也是出了名的,不能將旁人的好當做理所當然,不如就跟對旁人一樣,與你喝一場酒,謝你伴君左右吧。”
“我,我酒量不好……”傅綾羅心下愈發忐忑,王上是不是在嘲諷她捋老虎須了?
寧音猛點頭,對對,不好,也就半壇子南地最烈的火燒雲。
紀忱江不說信與不信,他是真好奇,傅綾羅為何見他和不見他差彆這麼大。
今日先弄明白這件事不遲。
不願意身上一直刺痛,紀忱江對寧音吩咐:“你……”
傅綾羅趕緊攔,“王上!”
紀忱江星眸半垂,目含審視,不說話。
傅綾羅喏喏道:“我酒品不好,喝多了會打人,讓寧音在屋裡伺候,也免得我以下犯上,犯下大錯。”
“原來如此。”紀忱江理解地點點頭,本來他隻想叫寧音站遠一點。
現在嘛,他抬起眼皮子掃寧音一眼,慢條斯理道:“傅長禦思慮周全,正巧我還缺點勇猛的痕跡,你出去吧。”
寧音:“……”她說什麼來著!
第28章
傅綾羅不會虧待自己, 墨麟閣占地也不小,她選了挺大一間偏房,大約有紀忱江寢殿一半麵積, 分了臥房和外間。
臥房門口置著錦繡夏夜的屏風,外間的軟榻上燃著上好的鎏金燈盞, 將紀忱江的劍眉星眸和屏風上的錦繡芙蓉照得分毫畢現。
傅綾羅微微偏著頭看屏風, 心底實說不出哪個更好看。
紀忱江目力極好, 自然能看得出傅綾羅不自在。
他隻好整以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問:“又哆嗦?”
傅綾羅立刻挺直腰板, “沒有。”
紀忱江挑眉:“還怕我?”
傅綾羅搖頭:“沒有。”
“除了沒有你還想說點彆的嗎?”紀忱江替她也倒了杯酒, 耐心解釋,“竹葉青, 後勁不算大, 以臨南郡天露釀造,比一般竹葉青甜些, 嘗嘗看。”
傅綾羅怔忪低頭,確實還想說點啥:“這是酒盞?”
她不知天露是什麼,可盛酒的器具, 說杯, 委屈了麵前這半片瓠狀的凹形荷葉紋瓷器, 這簡直是個大碗。
“不敢喝?”紀忱江從進門起,聲音始終溫和, 此刻說話也沒多少氣勢。
傅綾羅咬了咬舌尖,端起碗:“綾羅先乾為敬。”
她一口悶了碗裡的竹葉青,本以為會有燒灼氣息從嗓子眼直下, 膽氣也好從胃裡蒸騰而出。
但喝完她才發覺,真是甜的, 味道也不衝,有點青梅釀的意思。
這酒更像是一汪溫泉柔柔撫慰她的心腸,讓她能不那麼緊張,放鬆靠坐下來。
紀忱江又給她滿上一杯,“多喝點,你不必怕,我不會勉強一個女娘作甚。”
傅綾羅人還很清醒,但她一喝酒就上臉,臉頰似是新出的胭脂被隨意塗抹,紅得淩亂。
紀忱江含笑看她,目光溫和得與欣賞屏風沒甚區彆。
他已過了那個興奮勁頭,即便這小女娘能令他食欲大增,他也能控製自己。
即便如此,傅綾羅還是不大習慣被他注視,低頭用手指緊捏著酒碗,小聲問:“那我少喝點行嗎?”
“可以,但我建議你多喝點。”紀忱江笑道,沒像以前那樣怕嚇著她便垂眸,依然盯著她,“喝得少了,我怕你挨罵的時候嚇哭。”
傅綾羅手指捏得更緊,為什麼要罵她?
再勇猛的名聲也不用他作甚,累得都是她和熙夫人誒。
他就隻想對她做避火冊子裡的事情,已經熟讀房中術和《大樂賦》的傅綾羅非常篤定。
就像她小時牙疼,隻能眼巴巴盯著甜食,盤算何時牙一好,定要狼吞虎咽吃個痛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傅綾羅滾紅著臉,腦子裡因那幾本書而通黃,這沒嘗過肉滋味的兒郎,能不惦記著將細皮嫩肉的蒸炒煎炸?
紀忱江不緊不慢打開醬肉油紙,從袖口抽出把刀,緩慢卻動作利落地切成小塊。
隨後拿過寒瓜旁的竹簽,紮在醬肉上,遞給傅綾羅。
“我與你說過多少次,我脾氣不錯,想知道什麼,你儘可問我,有事沒事折騰你那不大的腦袋瓜子,鑽牛角尖,隻將自己折騰得能把自己當風箏放,可有半分用處?”
傅綾羅沒想到紀忱江伺候人跟懟人一樣麻利,腦子一抽,沒去接簽子,低頭惡狠狠把肉給啃了。
兩碗酒下去,催生點點膽氣,傅綾羅也敢懟回去:“王上是南地的天,您脾氣好與不好,要作甚都無人敢置喙,我就算問了又能如何?”
她緊緊抓著酒碗:“脾氣真正好的人才不會說自己脾氣好,您看我何時說過自己能言善辯?”
紀忱江唇角笑意加深,活似她沒置喙過似的。
這小嘴兒確實能說,聲音也好聽。
傅綾羅自己以為自己惡狠狠的,但頂著如花紅玉麵龐,鼓動著櫻色小嘴兒,梗著脖子軟聲辯駁,倒叫讓人請她吃點彆的肉。
他不動聲色給傅綾羅滿上酒:“那我問你,你先前先斬後奏,我可攔過?可對你發過脾氣?亦或打罰過你?”
傅綾羅端著酒慢吞吞喝,緩緩搖頭,“沒有。”
可能醬肉用了秘製醬料?她吃完一塊,有點餓了,自己伸手去拿,塞了滿嘴。
紀忱江趕緊將刀子拿開,但見她食欲這樣好,另一把刀隻鋒利到他身體發疼,怎麼都收不回去。
他捏了捏鼻梁,將刀藏在矮幾下,沉聲問:“那你為何如此怕我?還想離開王府,是哪裡不如你的意?”
傅綾羅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軟甜聲音發悶:“不知阿孃和明阿兄有沒有跟王上說過我的心思,王上很好,我想離開與王上無關。
我不想如我阿娘那般依靠誰過活,喜怒哀樂都寄於他人,即便再養尊處優,我不快活。”
紀忱江並不意外地點點頭,“是,最好再養幾個小子身畔伺候著,舒舒服服歸隱田園,最快活?”
傅綾羅愣了下,反應過來,那日熙夫人說的話,紀忱江在淨房都聽到了。
她抬起頭,偷偷打量紀忱江的神色,見他沒生氣,才乖乖點頭,“有無小子伺候著其實也不妨事,我沒有熙夫人那般自在,隻是不想成為旁人的附庸。”
“為此哪怕死,你也心甘?”紀忱江挑了下眉,目光稍沉。
見她不吭聲,有心多罵她幾句。
並非要強她作甚,他不是那樣的急性子,隻恨她不明白,這是什麼世道?
即便是京都女娘,家財萬貫,仆從無數,在沒了父族庇佑後,都少不得叫生了心思的上位者為難,連個外室都夠不上,被逼著為之生兒育女。
生下庶子在嫡子麵前當牛做馬,拿鞭子抽死。
生的庶女成為外甥女的女婢,眼睜睜看著自己阿娘被嫡母殺害,搶奪了家產,從北地遠嫁南地來,連個滕妾都不算,成了奴籍。
祝阿孃和她阿娘,當初可比傅綾羅眼下境況好得多,依然落得淒慘下場。
傅綾羅以為自己凶狠,在那些玩弄權柄刀劍的昏人麵前,不過是稚童攜寶過市。
刻薄的話到了嘴邊,見傅綾羅水汪汪的眸子自以為偷偷打量,膽怯又柔軟,確怎麼都吐不出口。
他輕歎口氣,扳指輕點矮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