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舒展,落落大方,不像她裝了太多的顧慮。
可再這樣下去,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駱鶯斟酌著言辭,片刻之後道:“我知都督眼光獨到,但阿棠在我看來,資質普通,我聽說有些孩兒天生神力,五歲便能舉起大鼎,阿棠七歲了拿劍都很困難,若不是都督悉心教導,連拳也不可能學會……”頓一頓,她緩緩道,“可都督沒有嫌棄,還替他擇最好的書院,恐怕我與阿棠都不能報答。”
看來他做的那幾件事,叫駱鶯心裡不安了。
宋淮道:“何需眼光獨到,順心便可。”
隻是順心嗎,駱鶯不信。
“當然,若還要一個條件,便是為討一人歡心。”他十分坦然,“我以為你很清楚。”
駱鶯原是隱約有些察覺,是以明說不能報答,可沒想宋淮如此直接,一雙黑眸看著她,好似張大網似的,欲要將她緊緊捆敷。
當著弟弟妹妹的麵,駱鶯的臉紅透了,一時有些後悔挑明,可不清不楚的接受宋淮的幫助,總是不妥。
窗外有涼意湧入,她漸漸平靜,深吸口氣道:“恐怕小女子與都督不合適。”
宋淮眼眸眯了眯。
說實話,他沒想到駱鶯一口就拒絕了。
其實他娶駱鶯不難,早前向駱家提親,憑他的身份,駱家絕無反對之人,包括駱鶯自己,隻不過,他想博駱鶯喜歡罷了。
結果到頭來,毫無用處。
眼前的小姑娘雖然紅了臉,說的話卻如此無情。
他不可避免有些失落,隻他骨子裡是驕傲的,不可能服輸的,何況那是個誌在必得的姑娘。
他走近幾步,低下頭問:“何處不合適?宋某哪一點不合你意?”
氣息迫近,男子的臉近在咫尺,駱鶯感覺自己仿佛是落入了他的眼眸,竟是忽然間動彈不得。
毫無疑問,他擁有一張俊俏的臉。
近了看,更是無可挑剔,便是膚色,也是許多女子都難以企及的白皙。除了容貌,他的家世也是頂頂好的,不止如此,還是掌著五軍兵力的大都督。
哪處不合意呢?
駱鶯努力的想著,難以挑出他的毛病。
外麵忽然狂風大作,將門窗吹得框框作響,隨著遠處隱隱的雷聲傳來,雨點嘩啦啦落下。
這些聲音叫駱鶯更難開口了。
宋淮直起身:“等雨停你們再走。”
第27章 027 歸來。
駱棠年紀小,聽得糊裡糊塗,倒是駱燕目瞪口呆,平時一張嘴極其伶俐的,竟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現在才回過神,拉著姐姐袖子小聲道:“難怪他會收阿棠為徒!”
她也是後知後覺。
駱鶯看一眼坐著喝茶的宋淮,心思複雜。原來她真的沒有多想,宋淮竟然喜歡她,可她有了乾爹乾娘,念及身上的病,早已斷了彆的念頭。
她叮囑駱燕:“彆透露出去。”丫環們都在簷下等候,也隻有他們知。
駱燕點點頭。
雨點越來越大,很快變成傾盆大雨。
駱棠擔心自己練武的事,問宋淮:“師父,我去了書院,會不會沒有時間練武?我好不容易把飛鶴拳都學會了,不能停下的。”
宋淮見他如此勤奮,十分欣慰:“你這個年紀,書院會每隔八日讓你歸家兩日,到時我可繼續教你。再者,每日申時後也有空閒。”說著拿出一封信,“你到書院後,交於盛安盛先生。”
駱棠小心放於袖中:“多謝師父。”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天空放晴。
駱鶯攜弟弟妹妹向宋淮告辭。
仿佛並沒有發生剛才的事,宋淮仍是表情溫和,看著駱鶯道:“忘了問了,你的傷好了吧?”
說起此事,就想到他替她敷藥,駱鶯的臉頰有些微燙:“多謝都督關心,早就好了。”
“我聽說你仍住在駱家,假如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一聽就是要給他們撐腰的意思,駱燕搶著道:“都督真是個大善人,阿棠你還不快給都督磕個頭,往後我們還得給都督添麻煩呢。”
駱棠也不含糊,馬上就跪下磕頭。
宋淮拉他起來:“不必,都是舉手之勞。”
感覺到他的目光又落向自己,駱鶯深吸口氣:“我們彆打攪宋都督了。”今日並非休沐日,顯然宋淮是專門留著時間等他們過來。
駱棠再次作彆,與兩位姐姐離開西平侯府。
駱燕回頭看一眼緊閉上的大門,與駱鶯小聲道:“我現在終於明白宋都督為何在我們麵前一點都沒有官架子了,原都是因為姐姐你。”
他隻是因為喜歡她才會如此和善。
駱鶯心想,宋淮在她麵前那樣熱心,像是很好相處,但其實她並不了解宋淮真正的樣子。他曾是殺人如麻的將軍,後又變成攝政的都督,豈會是個簡單的人?
可這樣的人,為何會喜歡她?她與他才見過寥寥數麵。
駱鶯想不明白。
駱燕看著姐姐清麗的側臉,耳語道:“姐姐到底為何拒絕他,我見宋都督十分真心啊。”
駱鶯不答。
虞山離燕京三十多裡,一路是寬敞平坦的官道,故而馬車用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達。
鳳棲書院建在山腰上。
秋日,每一片楓葉都紅了,遠遠看去,整座山都是紅彤彤的。
姐妹倆走在石階上,遠遠看見高聳的書院大門,心情開始變得雀躍起來,弟弟未來可期。
駱棠拿著宋淮寫的信,好奇道:“不知這位盛先生是何樣子。”
她們都猜不到,但一定是與宋淮有交情的朋友,他能讓駱棠進入書院,指不定也與此人有關,駱鶯叮囑弟弟:“不管他是什麼脾氣,你都要認真聽講,絕不能偷懶,不能辜負了宋都督對你的心意。”
駱棠撓撓頭:“隻要不是那種凶起來就打人的先生就好。”
他們的父親不會動手,即便三個孩子都有調皮的時候,他也是極有耐心的教導,頂多就是板一下臉。
駱鶯想起父親,眼角不由一熱。
她年紀最大,父親死的時候也最懂事。
瘦骨嶙峋的父親躺在床上,抓住她的手說對不住她,她明白,父親怕她擔負不起弟弟妹妹的將來。
可她會儘力去做的。
不過看到盛先生的時候,他們幾乎是馬上就喜歡上了這位先生。
他穿著簡單的青布袍站在大門前,身形瘦削,但精神奕奕,舉手投足間很有幾分仙風道骨。
“先跟我學三年,等合適的時候再去聽兩位大儒的講學。”盛安將信看完,笑著與駱鶯,駱燕解釋,“他現在是聽不明白的。”聲音如春風般溫煦。
駱鶯頓時就很放心:“勞煩盛先生了。”
盛安正色道:“最終還得靠他自己,倘若三年內毫無進展,便不能再留在書院。”
原來還有這樣的要求,駱鶯微微一怔。
駱棠也開始覺得緊張了,急忙道:“大姐二姐快回去吧,我現在就跟先生去念書。”
難得師父給他找了這樣好的書院,他不能最後被趕出來,那多丟臉!
駱鶯見他焦急,心裡反倒鬆了口氣。
看來弟弟真的變得懂事了。
“好,我跟阿燕不耽誤你,這就走。”駱鶯揉一揉他腦袋,“有什麼需要,寫信回來。”
駱棠點點頭。
姐妹倆跟盛安告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轉身時,裡麵隱隱傳來書聲。
回到家中,駱老夫人少不得要了解下書院。她那兒子雖然隻有駱箐這一個女兒,但她肯定要給他納妾的,以後她的嫡親孫兒也一樣要進鳳棲書院。
駱燕不耐煩的回答:“我們隻到門口便止步了,書院除了先生學子,誰也不能進的,祖母難道不知?”
駱老夫人本以為她們會是例外,誰知有宋淮舉薦,也不能去裡麵看一眼,她擺擺手:“罷了,阿棠能進就行,等以後問他吧。”
駱燕拉著駱鶯就走。
許氏皺眉道:“阿燕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難怪母親把阿鶯留下來,這小姑娘的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比起駱鶯,駱燕這孫女委實是桀驁難馴,要不是看在她一張臉生得漂亮,幼時就能將她打殘了。
不過再難馴也是她駱家的人,駱鶯就算攀上高枝,信國公就算名聲顯赫,他們也改變不了這層關係,駱老夫人淡淡道:“越任性,以後吃得苦頭越多,你看將來的夫家可容得她?先由著她吧,總有嫁人的時候。”
姑娘家再如何,談婚論嫁時都離不開娘家,許氏笑著點點頭:“母親說的是。”
這場雨過後,天就涼了。
穆擴是在早上到的燕京。
瞧著繁華的都城,他想起母親帶著他跟妹妹與父親團聚的那一日,一轉眼,十年過去了。
物是人非。
他心情有點低落,但行至信國公府,見到母親時,他的臉上已經露出笑容。
用力抱一抱母親,穆擴道:“可打攪娘歇息?”
“我哪裡睡得著,就在等你呢。”穆夫人拍打他衣袍上沾染到的塵土,“瞧瞧你,又是自個兒騎馬回來的,就不喜歡坐車。”
穆擴笑道:“騎馬快,不然娘怎能在今日就見到兒子?”
穆夫人一時無法反駁,拉著他坐下:“你爹要午時才能回來,你要是累,先去睡一覺。”
“不累。”穆擴環顧四周,感慨一聲,“都快認不得這裡了。”
信國公府雖然是他的家,但他對臨安更有感情,他是在那裡才開始跟著父親學武的,父親還會時常帶他去軍營。父子倆坐在飛沙漫天的地方閒談,又或者縱馬飛馳,彎弓搭箭。
這樣的歲月一去不複返了。
穆夫人怕兒子餓,讓廚子趕緊端來飯菜:“這麼早你一定還沒吃過吧?”
穆擴一看,發現有香袋肉,白魚圓,口磨豆腐等等,眼角就有些發酸。母親一直都記得他的喜好,這麼多年過去,沒有一樣忘記的。
早先前他還在為被調回燕京不滿,他在欽州摩拳擦掌,雄心勃勃打算做一番事業,將對大魏虎視眈眈的外族全部殲滅,結果壯誌難酬,一道聖旨下來,命他當任龍虎衛指揮僉事。這龍虎衛雖也是為守衛大魏,抵禦外族所建,然而燕京周邊十分安寧,幾年內怕都不會有什麼戰事。
然而見母親如此惦念他,他忽然覺得,興許回燕京也不錯。
穆夫人給兒子夾菜:“欽州那裡可沒什麼好吃的,你看看你,瘦的臉頰上都沒有肉了。”
穆擴道:“那是操練之故,等到龍虎衛,兒子一樣胖不起來。”
穆夫人歎氣:“應該調你去兵部。”
“父親是兵部尚書,兒子得避嫌。”
“那去兵馬司……”
穆擴忍不住笑:“娘是有什麼通天本事不成?還能兒子想去何處就能去何處?”
穆夫人也跟著笑:“隨意說說罷了。”她是不會跟兒子提起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