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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岸倒是終於沒忍住,默默笑了一下,然後他就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那套話拿出來,低聲解釋道:“是聖上急著召見,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父親你就不要怪他們了。”
倒是柳絮嵐看得開,順勢也說:“沒錯,孩子去奔前途你就不要那麼情緒用事了。”
沈霆:“哼。”
柳絮嵐和沈清岸相視默默一笑。
一時間,小院中的氣氛慢慢就溫和歡樂了許多。
最後,沈霆先去裡間看書了,柳絮嵐就一邊飲茶一邊絮絮地同沈清岸微笑著說話。
“這裡確實不錯,吃的用的比陵陽城的都好多了,隻是樹少了些,從前咱們家院子裡那棵大槐樹是真的大,夏天坐在下麵,涼絲絲的,還有一股清香氣,真是舒服。”
柳絮嵐這句話說完,忽然就感覺到一股冷意在院中蔓延開來。
沈清岸也在這時猛地站了起來。
下一瞬,一個低低的敲門聲在門外響起,同時伴隨著一個清冷的嗓音:“是我。”
沈清岸愕然之外,鬆了口氣,然後他就快步上去,把院門打了開來。
一襲清冷的白衣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赫然便是宮明澤。
柳絮嵐也在這時有些狐疑地靜靜站了起來:“是岸兒你的客人?”
沈清岸抿了一下唇,神色恭敬又帶著一絲感激地道:“是太子殿下。”
要不是宮明澤一直派人守在這,也瞞住了消息,他真的不知道柳絮嵐和沈霆知道了那些事之後會怎麼樣……
柳絮嵐聽說宮明澤是太子,神色微變,卻又立刻順勢低頭行禮道:“民婦見過太子殿下。”
宮明澤輕輕抬手,一道溫和的靈氣就這麼浮空把柳絮嵐托了起來。
宮明澤身上的氣場與旁人不同,自帶一點清冷和矜貴,柳絮嵐不敢怠慢,此刻就安靜地去一旁倒茶。
沈清岸則是把一旁的靠椅搬了過來。
宮明澤沒有坐下,而是沉默了一會,才嗓音有些微啞地低聲問:“方才你們說,沈家從前有一棵槐樹?”
沈清岸沒想到宮明澤會問這個問題,怔了一瞬,但還是如實道:“是,那槐樹很多年了,有兩個人環抱那麼粗——是出什麼問題了嗎?難道那槐樹也是什麼變異靈植?”
宮明澤沒有說話,風吹起他的衣擺,靜靜飄動,襯著他清冷的麵容,莫名顯出一絲奇異的落寞。
看著這樣的宮明澤,沈清岸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是柳絮嵐上前把茶放到了宮明澤麵前,宮明澤才慢慢回過神來。
然後他就很古怪地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道:“不是變異靈植,隻是我曾見過那棵槐樹。”
沈清岸有些驚訝:“這麼巧?殿下何時來過陵陽啊?”
宮明澤沉默了很久:“十年前。”
“追殺皇室餘孽的時候。”
沈清岸倏然安靜了。
他背心暗暗出了一層冷汗,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但宮明澤卻又什麼都不說了,隻是一個人在那站了很久,在沈清岸和柳絮嵐都覺得自己快要站得僵住的時候,宮明澤才如夢初醒般抬起頭。
他這時仰頭看了一眼漸漸落下的夕陽,一直清冷無波的瞳孔中慢慢映出一絲紅色,接著他就低下頭,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喝完茶,宮明澤才閉了閉眼,回頭道:“時間不早,我該走了,你們有什麼東西缺的,就同陳長老說,不必客氣。”
沈清岸被宮明澤這一係列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可又不敢質疑什麼,隻能低聲應了下來,然後就把宮明澤送了出門。
可沈清岸不知道,在宮明澤離開時,那藏在廣袖下的手已經死死攥了拳,那薄薄的指甲幾乎要把掌心都掐出血來。
第104章
宮明澤不敢細想。
他甚至覺得,這是老天故意給他開的一個玩笑。
其實早在那一日,在看到沈清棠捨身給秦頤擋下國師那一擊之後,凝視著那漫天碧光,宮明澤原本堅如磐石的一顆心就被撼動了。
原來……沈清棠是這樣的人?
攔下了國師的最終一擊後,他心裡就隱約生出一絲不安,但那個時候他不明白這不安源自於什麼。
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了。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當初都沒有想著去驗證一番?
為什麼他在那日聽到有人叫林瑾瑜的名字之後,就直接把人認錯了?
為什麼他在林家沒有看到槐樹的時候隻覺得那槐樹是被砍掉了,卻從沒懷疑過?
宮明澤心裡清楚這該怪他自負,怪他沒有弄清楚這一切便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下了定論。
可責怪又有什麼用呢?
靜靜隱匿在牆後,聽著沈清岸跟柳絮嵐重新的交談,兩人的絮語落在宮明澤耳中,竟是讓宮明澤耳膜有些發痛。
是了。
林瑾瑜根本就沒有親兄長,不過林家家大業大,旁支的兄弟也有,所以宮明澤才沒有懷疑。
可現在想想,他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能常年住在主家的,怎麼會是旁支兄弟?
那位兄長,想必就是沈清岸了。
至於那日碎掉的玉牌……
宮明澤閉上了眼,神色隱約顯出幾分意料之中的絕望。
他記得那幾日秦頤正好來青玉城,似乎就是秦頤抵達的當夜,玉牌碎了。
應該是秦頤在他告訴了麵具的事情之後,產生了疑心,前去調查,發現了玉牌。
不想讓自己知道,所以才把玉牌毀掉了。
事實的真相就這麼抽絲剝繭般一點點在宮明澤麵前攤開,如此清晰明瞭,卻又讓他眼睛刺痛,心口的呼吸也有些滯澀,攥成拳的手也顫唞不止。
宮明澤現在隻想問自己——當初為何就一點都看不透?
可惜,沒有答案。
最終,宮明澤在那牆根後,沉默著站了許久。
直到太陽都已經落下去,沈清岸和柳絮嵐都走進了屋內,院中一片寂靜無聲,他才如夢初醒,一點點回過神來。
然後,他閉眼靜靜吐出一口氣,默默掏出了腰間的傳訊玉牌。
他暫時,不能回天寰城了。
起碼要留在這,把沈家人照顧好。
而且,他大概猜到是誰把那空間撕裂的秘術教給的秦頤。
他原本不想讓國師知道,也不打算插手這件事,現在,他必須得去問一問了。
·
十萬大荒中,一片綠洲之內——
在榕樹的陪伴下,沈清棠調養了數日,臉上那些可怖的木紋終於慢慢消退,整具身體也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
隻是……他還是沒能夠睜開眼。
原本沈清棠在受傷最嚴重的時候都能說兩句話,可現在他分明恢復了過來,卻又沒辦法動彈了。
看著這樣的沈清棠,榕樹欲言又止。
秦頤抱著懷中的沈清棠,感受到榕樹的情緒,他沉默了一下,什麼都沒表現出來,隻低頭在沈清棠額頭上輕輕%e5%90%bb了一下,便柔聲道:“我帶你去苜蓿花叢好不好?”
沈清棠每日都要吸收靈力,而按照榕樹的說法,花朵盛開時靈力最為旺盛,而且吸收掉也不會太傷靈植的根基,所以秦頤便日日抱著沈清棠去花叢裡吸收靈力。
這十萬大荒內生態異常神奇,在外界要分季節開的花,在這裡卻不分時候,統一的絢爛綻放著。
沈清棠前日是吸收的薔薇花的靈力,昨日是吸收的枸杞花的靈力,今日秦頤提議說去苜蓿花叢,沈清棠也溫柔地順從了,還伸出藤蔓靜靜攀援上了秦頤的脖頸。
秦頤淡淡一笑,便將懷中柔軟雪白的身軀抱了起來。
榕樹目送著秦頤抱著沈清棠,慢慢走到苜蓿花叢中的景象,心頭莫名泛起一陣淡淡的酸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跟阿嵐……從前也是這樣。
而秦頤將沈清棠靜靜放到苜蓿花叢中後,又陪了沈清棠一會,便過來了。
榕樹見到這一幕,微微沉默了一下。
等秦頤走到近前,他便道:“你這樣,他會懷疑的。”
秦頤目光微動,垂眼笑了笑,溫聲道:“他睡著了。”
榕樹微微一怔,心頭那股酸澀更甚——秦頤對沈清棠越好,他心裡就越覺得難受,覺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當初才會沒看出阿嵐的企圖。
明明阿嵐偽裝的不是那麼好的……
而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像秦頤對沈清棠這樣。
他羨慕,卻又覺得無力……
不過接著,秦頤就開了口,打斷了榕樹的思緒:“前輩方才是看出什麼了麼?”
榕樹聽著秦頤這個問題,慢慢回過神來,組織了一下語言才低聲道:“他的根基受損了。”
秦頤瞳孔倏然一縮,語氣都瞬間變冷了:“什麼意思,前輩能解釋一下麼?”
榕樹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你放心,他不會有生命危險。隻是……你應該也見過,那些樹根受傷的樹吧。”
“如果你一直澆水,一直給它補充能量,它會在很漫長的時間裡慢慢恢復起來。但……”
“但在恢復之前,因為根基受損,營養供給驟然不足,樹上的葉子會枯黃,掉落,然後進入一個沉眠期,等到根基一點點修復之後,才能重新好起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反而清醒不過來。”
秦頤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靜靜轉過身,淡淡道:“我會陪著他的。”
榕樹怔了一下,下意識就問:“你不問,需要多久麼?”
秦頤搖搖頭,語氣十分沉穩平靜地道:“我種過樹。”
“這種事,沒有固定的需要多久,但我知道,你得每天給它澆水,給它靈液。你細心,它就恢復得快一點,你粗心,它就恢復得慢一點。還跟陽光雨水有關。”
“不過隻要能好起來,多久都沒關係。”
他要的是一個完好無缺的沈清棠,所以他尊重沈清棠自身恢復的時間。
榕樹再次沉默了。
不過,過了好一會,榕樹又道:“有一個方法,會讓他恢復得快一點。而且沒有副作用。”
秦頤:“什麼?”
“生靈之杖中藏了一枚天心蓮的種子,天心蓮是靈植中的聖品,可肉白骨生死人。”
“如果用了它,你道侶會很快恢復的。”
秦頤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我會好好修煉的。”
無論榕樹這話說的是真是假。
因為秦頤自己也清楚天心蓮是靈植中的聖品,隻要搶到手,對沈清棠的恢復百利而無一害。
有這種好事,他為什麼不去做?
前提,是要他現在把實力提升上來。
想到這,秦頤便默默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份玉簡。
那是先前白衣男子給他的,如何清洗妖獸血脈的一份玉簡。
這時秦頤再次把玉簡中的內容讀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