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點心虛,主動關心對方:“你、你牙疼啊?”
葉尋之“嗯”了一聲。
田樹靜默幾秒,又問:“說不了話嗎?”
葉尋之還是“嗯”一聲作答。
“……”田樹徹底安靜了。
她隻是隨口一說,不會真這麼邪門吧?
平日裡祈禱的事兒多了,怎麼沒見路過的神明聽到……
葉尋之睜開眼,從後視鏡裡見她眉心緊鎖表情肅穆,似是在煩惱什麼,默了默道:“不耽誤給你上課。”
“我不是這意思。”
葉尋之大概是真的疼,沒再多說什麼又闔上了眼。
“消腫以後,再吃點藥就會好。”磊子可比葉尋之心思活絡,一眼看出人小姑娘擔心的是他的牙,看看後座兩人,“你們在這上課?”
“嗯。”看見綠毛,田樹終於有機會問:“你上次說再見麵告訴我名字。”
“唔,你看起來和我妹差不多大,叫我磊子哥吧。”
“磊子哥,你做什麼工作的?”造型百變成這樣,總不能是化妝師吧。
結果磊子給出一個她完全沒想到的職業,“賽車維修員。”
“好酷啊。”初誼來了興趣,“下次有比賽可以讓我們看看嗎?”
“當然可以,到時給你們門票。還可以帶你們兜風。”
葉尋之不耐地睜開眼:“她們未成年。”
“哎,我開慢點嘛。”磊子拍拍他胳膊,“安心睡覺,乖。”
葉尋之:“……”
磊子很健談,無論什麼話題都能搭得上話,車裡氣氛相當熱鬨。他除了外型有點唬人之外,其實是個非常nice的大男生。
隻是不論他們聊的怎樣開心,葉尋之都麵無表情鮮少接話。
田樹觀察幾次後,心虛又加重了幾分。牙疼也能難倒英雄漢,田海明上次抓捕犯人時磕掉了半顆牙,接連幾天都沒睡好覺。
眼看著車到了小區門口,田樹猶疑著還是對葉尋之說:“葉——”
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好。
葉尋之從後視鏡看她。
她舌頭打了下結:“葉老師,如果牙疼的厲害,就好好休息。”
葉尋之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深邃明亮,無聲盯著她看,大概在分析她是真的關心自己,還是純粹私心不想上課。
也對,以他倆現在這個關係,她主動關心的確有點奇怪。
但那是在她嘴巴開光以前!
田樹也不辯駁,隻將話講完:“改天上課也沒關係。”
葉尋之觀察了她一會,不知得出怎樣的結論。
這次他簡明扼要地回答道:“好。”
-
田樹做好了下午葉尋之不會來上課的準備。離說好的時間將近,門鈴還是響了,她跑去開門,門外卻站了位不速之客。
一身米色套裝的袁芷苓正衝她微笑著:“苗苗。”
田樹抿緊唇,臉色在頃刻間變得難看。
記起爺爺正在睡午覺,她乾脆帶上門,將人攔在了樓道裡。
袁芷苓神色微僵,卻還是努力維持風度,“媽媽找了你好幾次,你怎麼都跑了?還在生我的氣?”
“沒生氣。”田樹穿著家居服,是非常溫暖的鵝黃色,明明整個人都該是溫和的,但聲線異常地冷,“隻是不想被打擾。”
袁芷苓指尖緊了緊,描畫精致的五官還是出現了短暫的失態,“以前是我不對,媽媽現在想、想彌補,苗苗,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田樹並沒回避她的目光,相反十分坦然,“有欠缺才需要彌補,可我現在過的很好。什麼都不缺,你要彌補我什麼?”
“……”袁芷苓自然說不出口“母愛”兩個字。
田樹不太會說過分難聽的話,但麵對袁芷苓,她也生不出親昵的情愫。
本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但麵對麵的時候,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她垂了下腦袋,望了望自己的腳尖,忍過某一刻莫可名狀的澀然後,才又抬頭看對麵的女人:“我沒有怪你,真的。我隻想像現在一樣,和爺爺、爸爸一起好好生活。”
袁芷苓眼底終於蔓延著悲傷。
田樹說:“如果要彌補,就讓我的生活維持原狀吧。”
袁芷苓很快就走了,臨走留下了很多東西,全是奢侈品。田海明極少在消費上嬌慣她,平日裡吃穿用度都是和大多同齡人維持同等水平。
所以這些東西在田樹眼裡其實沒什麼特殊意義。
田樹拿起東西想追去還給她,電梯和樓道有個拐角,等她趕上時袁芷苓已經進了電梯。
她站在原地汲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轉身卻見一道身影倚著牆壁立在那。
葉尋之依然戴著口罩,想來是還沒消腫,所以並不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慢慢直起身,將原本在看的手機收好,這才看向田樹:“到點,該上課了。”
-
上課時田樹很專心,葉尋之也完全沒提走道上的事。
田樹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但肯定聽到了一部分,不然不會特意回避。
因為牙痛的關係,他講課時一直壓著聲線,雖然話極少,但該講的地方絕不敷衍。
田樹發現自己居然很容易就能聽懂。
似乎比起老雷的授課方式,她更適應葉尋之的。
一個小時後,葉尋之提醒她休息,田樹放下筆,房間又陷入巨大的安靜中。
葉尋之似乎從來都不介意靜謐與否,他在看她的練習冊。反觀是她,有些許的心緒不寧。
人一旦靜下來,思緒就會跑偏,到底隻是個半大孩子,田樹的自控能力遠沒有她想象的強。漸漸地,她的注意力還是跑到了袁芷苓身上。
四歲的時候,父母離異,她是判給袁芷苓的。
和袁芷苓在另一個城市度過了一段自以為快樂的時光,六歲的時候,袁芷苓邂逅了她的愛情。
於是田樹被送回了田海明身邊。
其實她並不恨袁芷苓,因為她和爺爺、爸爸在一起依然是幸福的。
她隻是不懂,好好追求她要的愛情不就好了,又回來打擾她的生活。
是因為愛情給她的不夠了麼?
還是——
思維在刹那間被打斷,麵前的書桌空白處被緩緩推過來一排AD鈣,田樹呆滯了下,一點點抬頭看向身側的人。
葉尋之並沒看她,隻說:“你好像喜歡喝這個。”
田樹沒接話。
葉尋之放下手中的課本,看著麵前眼圈微紅,卻極力鎮定的小姑娘,慢慢說道:“聽課很認真,作為獎勵送你的。”
田樹:“……”
第七章 你是她叔叔?
新的一周,從周嘉言講敘周末被騙的經曆開始。
他周圍簇擁著一群男生,嘰裡呱啦在討論遊戲裡被騙錢的事兒。
田樹繞過他們回到自己座位上,書包剛放下,初誼立馬湊過來八卦:“昨天葉老師來上課了嗎?”
“來了。”
“我就知道。”初誼說,“他一看就特彆有責任感,不會因為牙疼就不來。”
還不是因為他好看,要不然你才不會這麼留意他。田樹也不拆穿,一本正經感歎:“你還學過看相啊。”
初誼瞪她,倒是說的有理有據,“要是沒責任感,當時就不會把你送醫院啦。總的來說,是個不錯的人吧。”
田樹想起昨天他送的AD鈣。
之前會送他和磊子各一瓶,純屬臨時起意,但沒想到會在自己失落的時候也收到回禮。
而且他那句“上課專心的獎勵”,其實很有深意。
有點鼓勵的意思——是覺得“她能安心上課,已經表現得很好了”的意思嗎?!思!兔!網!
田樹和葉尋之還不熟,算來算去也隻見了四次麵,加起來相處不超過八小時。所以對他的印象真的很複雜,但不可否認在昨天的那一刻,她心裡其實是有些感動的。
再一想自己希望他說不出話,就覺得壞透了,難得有些擔心,“也不知道他牙痛好點沒。”
“你們師徒感情進展蠻快的嘛。”
初誼隨口感歎一句,田樹表情卻頗有幾分不自在,整個人坐姿都僵硬起來,“理論上他長智齒和我沒關係,但心理上,有點負擔。”
“懂的,懂的。”初誼點頭,然後“誒”了一聲,“我們不是有磊子哥的微信嗎?!”
田樹:“……”
昨天送她們到小區門口,初誼主動提出添加磊子的微信,她是真的對賽車一類刺激的競技比賽感興趣。
磊子很大方,二話不說就互加了。
自然也算上了在場的田樹。
當時隻有葉尋之一個人靠坐在副駕上,一副全然與他無關的樣子。
好像和他們仨完全不一個世界似的。
初誼鼓勵她:“關心下自己老師很正常啊,你問問他。”
問一問好像確實沒什麼。
於是田樹拿著手機,對著那個一頭綠毛的微信頭像猶豫了兩秒,才慢慢輸入:【磊子哥,葉老師牙疼好點了嗎?】
田樹是快中午的時候才收到磊子回複的。
因為刑警隊家屬院離一中有點遠,所以他們中午都在學校餐廳用餐。初誼和周嘉言也一起,今天還加了周嘉言的同桌劉海山,四人一桌。
周嘉言對於被騙的經曆很介懷,一直氣憤填膺地和他們訴苦。
田樹沒興趣,正好收到磊子回複:【不好意思啊小樹苗,哥哥剛睡醒。】
“……”果然應了葉尋之說的,休息的時候就是睡覺。
磊子:【好多了,至少臉能見人了。彆擔心,不影響給你上課。】
她真的不是擔心影響上課……
田樹放下筷子,打字:【知道了,謝謝你。】
磊子:【沒想到你還挺關心葉老師。】
田樹抿緊唇,忽然不知道回什麼好,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心虛吧,想來想去,隻好輸入:【要尊重長輩。】
-
葉尋之收到磊子信息的時候,正在外麵辦事,入目就是滿屏的哈哈哈。
他皺著眉回複:【有病吃藥,沒病吃著預防。】
磊子很快又發來一張聊天記錄截圖,【小樹苗很懂禮貌啊。】
和綠毛頭像不同的是,與他聊天的人頭像烏漆麻黑,要不點開細看,很難看出是一隻黑貓,這孩子品味還挺特彆。
趕巧紅燈,葉尋之慢慢劃過圖片,看到田樹同學非常謹慎的用語。
看到最後一句,他的指尖頓了頓。
磊子:【她說你是長輩……哈哈哈。】
葉尋之:【說長輩有錯?】
磊子:【行行行,你就找補吧。承認比我們老那麼難嗎?】
葉尋之完全不想理這無聊的人,直接將手機扔進置物櫃裡。手機卻又發出一聲震動,他拿出來一看,依然是在找揍邊緣瘋狂試探的某人。
磊子:【挺乖一小姑娘,對你挺好的,平時對人好點。】
葉尋之簡直無語:【閒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