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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書點了點頭,退後幾步,朝這名護士深深鞠了一個躬,接著才冷靜地帶上手套。

林白晝一臉複雜,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從頭到尾,他都在觀察蔣雲書的反應,從一開始消毒環節的熟練,到看見大體老師沒有任何害怕恐懼的表情,隻有肅穆與敬意,最後再到鞠躬,他特意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提醒,隻為了考驗蔣雲書。

隻要是醫學生,他們都會有著一個約定俗成、銘記於心的規矩,那便是在進行解剖或者是實驗之前,對大體老師表示感謝,雙手合十行閉目禮,又或者是鞠躬。

未等林白晝回過神來,就瞥見蔣雲書手上的手術刀泛著一絲冷光,他急忙說道:“這是學生們的大體老師,我們隻被允許解剖一個器官。”

這話,已經是默認蔣雲書會解剖了。

“沒關係,足夠了,”蔣雲書輕輕按了按大體老師的肺部,上麵有一條很大的疤痕,“那我開始了,林醫生。”

林白晝還要嘴硬一下:“喂你不會就現在說出來,不要傷害大體老師啊!”

回應他的是蔣雲書果斷沒入大體老師肺部位置的手術刀。

林白晝戴著口罩站在一旁,隨著時間的流逝,表情是越發地震驚,瞳孔倒映出蔣雲書高度集中的神情,乾淨俐落的刀口,準確的下刀位置,恰當的力度,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後者穩得不行的手,這絕對是短時間內無法練出的平穩,是需要通過日積月累、日復一日的練習與訓練的。

可他也明確托人查過蔣雲蘇的資訊了,這傢夥明明在出事之前一直都在做設計的工作啊!

蔣雲書麵色不變地觀察已經被解剖開的肺部,開口:“肺部位置有很大的三級切口,目測肺器官的年齡與患者年齡不符,與肺泡、氣管連接的毛細支氣管沒有完全恢復,我猜測這位大體老師在去世不久前做過肺移植,且肺部周圍有組織纖維化……”

蔣雲書皺著眉,“但我的專業並不是呼吸科,關於病因,不敢妄下定論。”

“……操。”林白晝的專業也不在此,但蔣雲書的大部分描述完全正確!

實驗室裡安靜得像是被抽離了空氣,大體老師的皮膚呈暗灰色,靜靜地昭告著存在,蔣雲書手上還拿著手術刀,正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在當前環境下,林·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白·從來不怕鬼·晝突然覺得,這實在是太詭異了點。

他後背發毛,臉色大變,連忙退後,指著蔣雲書:“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日!”

蔣雲書放下手術刀,金屬碰撞發出一聲輕響,他無奈道:“虧你還是醫生,竟然是個有神論者……”說到一半,他默默地閉了嘴,自己目前的狀況好像沒有資格吐槽林白晝。

蔣雲書改了口:“我曾經也是個無神論者。”

“操,”林白晝總覺得背後一陣陰風,他搓了搓手臂,“出、出去說!”

“大體老師還沒有……”

林白晝吼:“待會會有老師來!快走!”

“太大聲,”蔣雲書說,“吵到大體老師了。”

來到有學生來往的路上,林白晝才鬆了一口氣,他看了好幾次左手邊那個挺拔的身影,才悶悶地、不情願地開了口:“……你的專業是什麼?”

“腫瘤外科,”蔣雲書說,“你要是還不相信的話,可以找一下學校的腫瘤科教授,讓教授當麵提問。”

其實林白晝的潛意識裡已經相信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懟道:“我又不認識腫瘤科的老師!”

蔣雲書這麼說也有私心,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早就深知人際關係的重要性,剛好想通過這個機會認識一下這個大學的腫瘤專家,這樣對未來的求學和求職之路都有幫助,他說:“你可以聯繫一下你的老師,讓你的老師……”

“閉嘴!”林白晝忍無可忍,“誰會像你一樣隨便麻煩別人啊!”

“我可沒有麻煩你,”蔣雲書淡定回擊,“你忘了都是你主動問我‘怎麼證明’的嗎?我隻是在回應你的需求。”

林白晝深吸幾口氣,走快了幾步,怕自己不離遠一點,會忍不住又把人揍一頓,想到這,他頓了頓,回頭,“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打的不是原來那個蔣雲蘇?”

“嗯,”蔣雲書站定,伸出手,“重新介紹下,我叫蔣雲書,書生意氣的書。”

林白晝一臉便秘的表情。

蔣雲書的手依舊停在那,沒有收回來。

當久到連經過的學生們都停留駐足投來探究的目光時,林白晝總算是歎了一口氣,握了上去,“林白晝,上次打你,很抱歉。”

兩人並排走去停車場,蔣雲書拉開車門,客氣道:“不知林醫生能否賞臉吃個飯,我還有事相求。”

“……你他媽正常點說話。”林白晝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林白晝的腮幫子還塞著沒吞下去的雞肉,聽完蔣雲書所說的兩個世界後,臉上是一副被玩壞了的崩潰。

“先把東西咽下去。”蔣雲書語氣淡漠。

林白晝總覺得有嫌棄的意味,但此刻的他來不及計較,“所以你之所以和我說是因為我的臉嗎?!”

蔣雲書搖搖頭,“不,是想利用……拜託你一件事。”

“喂,”林白晝說,“突然才想起要討好我已經沒用了。”

蔣雲書把筷子放下,看著林白晝認真說道:“我想麻煩你和我的omega說,我已經永久失憶了。”

“你這是要我撒謊?”林白晝聞言也嚴肅起來,“但是,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的omega事實?”

“我沒法直接和他說,”蔣雲書道,“他對原主有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就算和他說了,他也隻會覺得我在惡作劇,在用新的方式折磨他。雖然現在情況看起來好了點,但我更不能說了,就怕毀於一旦,給他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林白晝若有所思,贊同道:“有道理。”

蔣雲書說:“總之,等他情況穩定之後,我會和他坦白的。”

“操,”林白晝狠狠地嚼了嚼雞%e8%83%b8肉,“這麼一想,你也是蠻倒楣的,小可憐兒。

蔣雲書一愣,半晌搖搖頭笑了一聲,“不,相反,我覺得我很幸運。”

“啊?”

從側麵看,蔣雲書鋒利的下頜線條柔和下來,眉眼微微彎著,“我很慶倖,與其去到一個幸福的環境還不如來到這裡,因為能拯救白糖。同理,如果有兩個世界供我選擇,第一個世界我能救10人,第二個世界我能救1人,哪怕條件和處境苛刻十倍,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第26章“他其實很怕痛的。”

白糖很開心地攪拌著雞蛋液,因為今天的他可以久違地吃一次蛋糕。

昨天蔣雲書見完林白晝後,去超市大購物了一番,幾乎是把家裡所有缺的少的都買了一遍,路過熟食區時,依稀記得廚房裡好像有個烤箱,想著白糖有空的時候或許可以做些甜點,便上網搜了下做蛋糕麵包慕斯需要的材料,全部扔進購物車裡。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晚上8:49,白糖正一件件地把東西往外拿,見到一遝的杯裝蛋糕紙時,愣了下,問:“先生是想吃蛋糕了嗎?”

蔣雲蘇的口味很重,喜歡吃很鹹的飯菜,喜歡吃很甜的點心,曾經在淩晨2點踢醒睡在地上的白糖,隻因突然醒了之後想吃甜的。

於是白糖被勒令去做甜食,跟著沾了光,被允許吃一點。

“嗯?”蔣雲書也站在一旁,把調料分門別類地放進櫃子裡,“也可以。”

第二天下午,白糖吸著鼻子擦完了家裡的所有櫃子,可能是體質太差,發燒雖然很快就好了,但感冒怎麼都沒能好完全,斷斷續續地擤了一個多星期的鼻涕,鼻翼都破了皮,紅紅的一片。

黑糖“汪汪汪”地在家裡跑酷,從這頭飛到那頭,那頭飛回這頭,經過時還偶爾調皮地咬一下主人的腳踝。

白糖笑著捏了捏黑糖軟趴趴的耳朵,對著黑糖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了周朝雨後,便挽起袖子開始興致勃勃地準備做蛋糕需要的材料,他圍上天藍色的圍裙,跟著料理書上的步驟,先把蛋清蛋黃分離,牛奶、玉米油和蛋黃攪拌均勻,過篩低筋麵粉,倒入拌成細膩的狀態後,糖加入蛋清中打發成奶油狀,每次取一小部分蛋白霜加入蛋黃糊裡混合均勻,直到完全融合,最後把液體倒進紙杯裡,放入烤箱,調到175度20分鐘。

搞定!白糖順手把料理臺上的一根狗毛拈走,蹲下來高興地揉了黑糖的頭。

整個屋子逐漸被蛋糕的香味填滿,白糖湊得很近,一動不動地看著烤箱裡蛋糕蓬起來的變化,20分鐘過去,清脆的一聲“叮”,白糖雙手合十,右手戴上手套,拉開烤箱,一股熱氣撲來。

突然“哢噠”一聲。

正專心致誌給小蛋糕翻麵的白糖被嚇了一跳,托著烤盤的右手猛地一抖,手腕一歪,整個烤盤傾斜——

“哐當!”十二個小蛋糕相繼跌落在地上,白糖躲閃不及,%e8%a3%b8露的左手指尖直接觸碰上了175度高溫的烤盤。

“唔!”白糖反射性地縮回手指悶哼,轉頭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蔣雲蘇打開門的聲音,而是黑糖在咬外套拉鍊,他撐著料理台穩住自己有些發軟的身體,後知後覺地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他打開水龍頭,抿著嘴唇用冷水沖洗自己的指尖。

黑糖毫無知覺犯了錯,用狗鼻子去拱香噴噴的蛋糕,嗷嗚一口咬下去,又被燙得狂吐舌頭。

白糖靜靜地看著地上散亂的、未完成的紙杯蛋糕,甚至有一個滾到了廚房的角落,半晌,他不顧火辣辣發著刺痛的指尖,從黑糖嘴裡搶下那個被吃了一半的蛋糕,說道:“不可以再吃了,還沒有熟透,會拉肚子的。”

他彎下腰,把沾了灰的蛋糕一個又一個地從地上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裡,屋子很安靜,他看著被小蛋糕塞滿的垃圾桶,隨即無力地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

手機傳來幾聲“叮咚”,應該是周朝雨回他了,但現在的他沒有什麼心情去看。

上次生病時的照顧,對白糖來說,並沒有給他什麼安全感,畢竟在結婚之前,蔣雲蘇也是這麼照顧著失去至親的自己,同時自己天真地以為,他們兩個是經過考驗的愛情,是天生一對。

事實證明,他錯得很離譜。

在新家生活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可每天晚上都還是會做噩夢,由在原來的家裡受折磨的零碎片段,變成在新家背景裡被虐待的片段。

白糖抱著膝蓋的手收得越發的緊,他原本以為,蔣雲蘇失憶後,他或許會過得輕鬆一些,可並沒有,一天天過去,心理上的不安一點一點地堆積,他反而變得更加焦慮,更加膽戰心驚了,任何一點突兀的小聲音都會嚇得他渾身一顫。

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蔣雲蘇什麼時候會恢復記憶,他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