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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在 泊岸邊 4333 字 6個月前

後幾個字:“那我呢?”

那我呢?

鐘弗初猛地震顫,這三個字如隆隆驚雷,在那一刻劈頭炸裂,耳蝸轟鳴,時光倒錯,世界再沒有其他聲音。

二十年前,他也曾一遍遍發問:那我呢?

回答他的隻有無盡的黑暗,他與他從此走向不同的人生。

可現在他聽到周予安問出同樣的三個字,卻有一瞬間呼吸不過來,手指顫唞的幾乎握不住,極盡全力才狠狠刻進掌心裡。

沒有半分造化弄人的荒謬,沒有絲毫平復恨意的得逞,他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心臟都要被搗碎了,剖爛了。

那曾是他世界裡唯一的星星,小小的,閃著光。

而那顆星星現在卻同樣絕望而不甘的望著他,問他同樣絕望的問題,那我呢?

他們之間是天生牽絆的血緣,是失落二十年的光陰,是無數的愛與恨,是永遠跨不過去的命運鴻溝。

他想抬手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像一個溺水的人想抓住浮木,最終卻是徒勞。

他想說你是我人生裡最重要的一部分,殘存的理智卻堵住了他的喉嚨,怎麼也說不出話。

“我知道了。”

周予安沒等到答案,他緩緩垂下頭,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下來,隻剩下%e8%83%b8腔裡的痛還在尖銳的繼續,他抬手擦了下眼淚,轉身走了。

第四十章

“還有沒有落下的東西?”徐行抱著一個紙箱子,問站在客廳裡發呆的周予安。

昨天半夜周予安突然打電話跟他說要搬回去,他從來沒聽到過周予安那樣無助的聲音,好像被鎖在暗不見光的牢籠裡。他二話沒說從床上爬了起來,開車趕到這裡,早上起來幫他收拾東西。

周予安茫然的看了一圈房子,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沖進臥室,徐行跟著走進去,看到周予安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相框,相框裡不是照片,而是一張白紙黑字的醫囑。

徐行知道那是誰寫的,歎了口氣:“既然決定放下就別留他的東西了,免得以後看到了心煩。”

周予安固執的搖頭,拿著相框沒放手。

徐行便也沒再堅持,他知道周予安病情復發,沒敢讓他提重物,自己上下來回幾趟把東西搬進車裡。

周予安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怔怔出神,他昨晚幾乎一夜沒睡,此時眼下一片青黑,雙目無光。

他本和房東談好了要買下這套房子,打算以後將這套房子和隔壁那戶打通,那會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家,他已經想好了要怎麼重新裝修,甚至規劃了一個琴房,他可以在那裡教他彈古琴,他也可以彈鋼琴給他聽。

可幻想裡構造的愛巢,還未來得及實現,就已失去意義。

手機響起鈴聲,隔了好一會他才恍惚聽到,拿起手機一看,是李慧婷的電話。

“予安,我找趙醫生瞭解了一下你的檢查結果,萬幸不是很嚴重,聽說他給你開了藥,你有按時喝嗎?”

周予安聽到聲音的那瞬不知為何有些想哭,那段住院的時光倏然湧入腦海,他捏了會鼻樑,鼻子還是發酸,怕自己的聲音被聽出不對勁,他隻嗯了一聲。

李慧婷沒多問,她繼續說著一條條的注意事項,周予安一邊聽一邊看著相框裡的紙張,紙上也一條條的陳列著叮囑,周詳細緻,字跡疏朗,可惜寫下這些叮囑的人,再也不會親口說給他聽了。

“一定要記住,如果惡化了可能又要做手術哦。”李慧婷的語氣像一個幼稚園老師。

周予安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小聲說了謝謝。

“不用謝,希望你快點好起來。”李慧婷頓了頓,語氣柔了幾分,“也要開心起來哦,關心你的人看到你難過,會更難過的,為了他們,也要開心點。”

眼淚倏地落在相框上,周予安再也沒忍住,發出極小的嗚咽聲,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他要怎麼開心,他最渴望被關心的人,說再也不會理他了。

徐行搬完東西回到房子裡,看到周予安捂著臉在哭,眼淚順著指縫不斷流下,他慌了神,忙走過去將周予安摟進懷裡,無措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知道周予安從小就愛哭,但哭過就忘,笑過就好,他從沒看到過周予安這樣傷心,眼淚好像怎麼也流不完。

“我給你找個更好的,比那個姓鐘的好一百倍,一千倍!”

周予安抱著徐行的腰,將眼淚蹭在衣服上,哽咽道:“你找不到的。”

“你別小瞧你行哥哥了,我說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

徐行用紙把周予安的眼淚擦乾淨,拉著他從沙發上起來往外走,邊說道:“可別在這兒待了,你再待下去沒準兒要得抑鬱症。”

周予安站在門外,看著徐行把房門闔上,關上的那一瞬,他閉了閉眼睛,身體顫了下。

“關了這扇門,忘了那段情。”徐行摟著周予安往電梯走,周予安在進電梯前回頭望了眼隔壁那戶的門。

門依舊緊鎖,似乎從未為他開啟過。

徐行本來打算給周予安放一個星期的假,但周予安卻堅持要去工作,他轉念一想,人一旦忙碌起來,確實就沒心思去想別的,便也隨他去了。

這幾天公司員工都說小周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總是遲到早退,還動不動就曠班,現在卻每天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也不和他們開玩笑了,一來就鑽進辦公室裡工作。

工作量減少了許多的徐行卻依舊有些擔心,雖然周予安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他知道,那個愛笑愛鬧的人已經不在了。

“洛洛,你也沒必要這麼認真啊,我又不是不給你開工資。”徐行將咖啡放在周予安麵前,給他捏了捏肩膀。

周予安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平靜道:“我銀行卡被凍結了,你這個月得給我翻倍的發工資。”

“沒問題,我直接給你轉帳吧,可憐孩子,你媽還不知道你們分手了嗎?”

周予安在鍵盤上翻飛的手指僵住了,頓了會又開始打字,提起嘴角道:“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原諒我?我從來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徐行知道他對明妍還是有些怨氣,放下手走到懶人沙發上坐下,說道:“你還是抽空給你媽打個電話吧,母子沒有隔夜仇。”

“再說吧。”

周予安說完突然想起自己的藥還沒喝,趕緊倒了杯水,按照要求喝了藥。

這幾天他%e8%83%b8腔隻是偶爾隱痛,他嚴格按照醫囑來,按時吃藥,感覺已經好了許多,估計要不了多久%e8%83%b8腔的氣體就會自行吸收。

下班時已經將近八點,徐行睡了一覺醒來,周予安還在工作,他歎了口氣,拿起車鑰匙說:“晚上出去吃吧?你那廚藝我真的不敢恭維了。”

這幾天兩人回去後,周予安堅持要自己做菜,說更健康更省錢,徐行成了第一個被迫吃周予安牌黑暗料理的不幸者,真是苦不堪言。

“行吧,我還懶得做了呢。”周予安關上電腦,和徐行一起出了公司。

徐行開車帶著周予安去了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在江灘廣場附近,坐在落地窗旁可以看到最好的夜晚江景。

但他漸漸發現自己挑錯了地方,因為周予安自從坐下後,目光就沒從窗外移開過,仿佛隻身去了另一個世界。

夜空下的廣場依舊人煙繁盛,堅硬的天幕被江水柔軟,夜光風箏在天際拉扯出綿延的光線,白鴿從教堂頂簌簌飛走,兩岸霓虹爭先恐後的閃爍,閃爍在眼底,目眩神迷。

一切都和那個燥熱卻夢幻的夜晚一樣,一樣絢爛,一樣璀璨。

而那晚令人沉醉的承諾,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語,卻一個個字的被吹散了,如斷了線的風箏,各自飄向渺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廣場角落裡,一個皮卡丘氫氣球脫離了小主人的手,被夜風吹向了暗沉的天空,小孩子仰頭望著飛走的氣球哭鬧不止,一旁的家長似在安慰,不久後又買了一個同樣的氣球塞到他手裡。

周予安看著那個牽著新氣球喜笑顏開的小孩子,眼裡的笑意晃著水光。

小孩子的喜怒哀樂那麼簡單,他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失去,哭一哭,鬧一鬧,就會有新的氣球和玩具。

但等他長大了就會知道,不是任何一件東西,哭了就會重新得到,不是任何一個人,哭了就會轉身回來。

吃完飯後,徐行明顯感覺周予安的情緒低落了不少,他無措的撓了撓頭發,打算把周予安帶著去別的地方散散心。

“你站這兒等我,我去取車過來接你。”

周予安點了點頭,站在繽紛的火樹銀花下,周遭的人煙圍繞著,喧鬧而無聲的從他身邊淌過。

他每天將自己埋在工作裡,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人,好在這個城市如此之大,他奔波於公司與住所之間,單調的通勤路線下,兩個再無關係的人就像兩條平行線,永不交接。

但並不是不碰上就不會想起,這個世界處處藏著記憶的印記,像一個隱藏的開關,目光所及之處,回憶奔襲而至。

就像現在,他看到絢爛的霓虹、聳立的教堂、江邊的蘆葦……就不可抑製的去回想那一晚,一想,心臟就抽疼。

他深吸一口氣,去賣氣球的老爺爺那兒買了一隻皮卡丘氫氣球,係在了胳膊上。

皮卡丘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緩緩飄蕩著左右搖擺,輕盈如夢。

“予安?”

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女聲,他一回頭,發現是李慧婷。

那一刻他竟有瞬間的欣喜,好像突然站在了兩條直線的交界點,但欣喜之後卻是蒼茫的無力。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買氣球玩兒。”李慧婷提著購物袋,笑著走了過來。

周予安笑了笑:“覺得好看隨便買的,惠婷姐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日子不就那樣,還不是得過。”李慧婷歎了口氣,看起來卻並不是挺好的樣子。

周予安看著她,有什麼話馬上就要脫口而出,但喉嚨裡卻有一團浸濕的棉絮,他最後隻能試探著問道:“工作呢?醫院的工作還好嗎?”

李慧婷卻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臉上浮現愁容,歎氣道:“本來不想告訴你,想了想,還是讓你知道吧。”

周予安直覺有什麼不好的消息,他身體微微前傾,捏緊了手指問道:“怎麼了?”

李慧婷湊近了些,小聲道:“鐘醫生前天被醫院突然解雇了。”

周予安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麼會?他那樣優秀,醫院憑什麼解雇他?!”

李慧婷搖了搖頭,道:“我隻是個實習生,也不太清楚醫院高層的想法,聽趙醫生他們討論說,是鐘醫生得罪了什麼貴人。”

說到這裡她聲音夾雜了幾分怒氣,憤憤不平道:“鐘醫生本來都要被提拔成副主任了,這下居然不明不白的丟了飯碗,他是我們%e8%83%b8外科最得力的青年醫生,現在他走了,%e8%83%b8外科人手不足,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