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回憶。
心理學裡有一種治療方法,叫敘事治療法。
每個人的人生由他所經歷的一個個“故事”組成,快樂的、悲慘的、痛苦的……心理創傷者感到絕望抑鬱,是因為他們在“敘述”故事時,把“問題故事”當做自己人生的主線。
而心理諮詢師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意外的、偶然的、讓病人感到愉悅的“美好故事”進一步發展下去,使得這些不起眼的“支線”越來越鮮明,讓一開始顯眼的“問題故事”不再突出,最後“美好故事”漸漸成為人生的主線。
現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有沒有這樣一個契機,鐘弗初曾脫離了“問題故事”的控製,那個契機或許就是他的“美好故事”。
“我聽葉闌說,你在大學時有一個女朋友,好像最近在你們醫院給父親看病,你們是不是……”
宋滌新做出一副“你懂的”表情,他心想如果那段大學戀愛對鐘弗初而言是美好的,現在趁機繼續發展下去不失為一件好事。
鐘弗初蹙起眉,他懷疑是不是有人把這件事昭告天下了,神色有些不悅道:“沒有,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宋滌新以為他隻是表麵上的抗拒,於是笑%e5%90%9f%e5%90%9f道:“我初戀是在高中,記憶很深刻,可惜後來我們不在一個大學,聯繫就淡了,前段時間聽說她結婚了,我還難受了一陣子。你畢業後有聯繫過她嗎?”
宋滌新企圖用自己的經歷引發鐘弗初的共鳴。
“沒有,最近才見到。”鐘弗初回答的乾脆。
“……那你們當時有做過什麼印象比較深的事情?比如有沒有哪次約會很浪漫?”
“忘記了,應該沒有。”
“……”
宋滌新不死心的又問了些鐘弗初在初中、高中的記憶,試圖挖掘出一些美好瞬間,結果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本來想問鐘弗初關於鐘源的事,但一想鐘源已經死了那麼多年,即使有美好記憶,現在也隻有惋惜和痛苦,還不如不問。
宋滌新心裡暗歎一口氣,這是一個矛盾的人,他對名利雲淡風輕,對愛情無知無覺,人生被精細的規劃計算,沒有絲毫意外之喜,看起來本應心緒平靜的生活,卻又時常桎梏於童年記憶。
鐘弗初已經敏銳的察覺到宋滌新的用意,直截了當道:“宋醫生,你大可以說出你的想法,我會儘量配合。”不用這樣拐彎抹角。
宋滌新乾笑了下,說道:“那我直接問了,你有沒有在某一個時刻,發生了一些讓你意外卻高興的事情,或者說,當你沉浸在過去的時候,有什麼讓你轉移了注意力?”
他本沒抱什麼希望,以為鐘弗初會乾脆的說沒有,卻見他沉默了下來。
宋滌新燃起一絲信心,耐心的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對麵的人終於開口道:
“或許有。”語氣有些猶豫不決。
“為什麼是或許?”
“因為我也不知道,那會有多久。”
或許明天就淪為陌路,美好煙消雲散,生活複歸於此,一如既往。
宋滌新提起精神,循循善誘道:“無論有多久,既然它讓你有所不同,那你就要努力留住它,讓它成為你的美好故事。”
“美好故事。”鐘弗初重複了一遍這個有些奇怪的詞。
“對,屬於你的美好故事,讓你心馳神往、甘願為之放下過去的美好故事。”
第十三章
第二天醫鬧的事情已經被壓了下去,很多新聞和視頻一夜之間被刪除,之前鬧事的家屬也沒再來醫院,有人傳言是老院長出手。
鐘弗初右手負傷,邵豐文給他請了三天假,但他還是一大早就出了門,把車停好後,他去了醫院附近的甜品店,買了一小盒蛋糕,又去旁邊的鮮奶店買了一盒牛奶。
“哎喲,鐘醫生竟然也會吃這麼甜的東西,還是要送人啊?”趙賢看了眼鐘弗初手裡的盒子,頗不正經的笑了笑。
“這是底下那家店的新品吧,鐘醫生,我拿我的四喜包子和您換不好?”李慧婷也湊上來,她最喜歡這些甜食了。
鐘弗初將蛋糕盒放遠了些,不冷不淡的說:“你上次的檢討呢?”
李慧婷笑容僵住了,剛要拿著包子溜走,又被鐘弗初喊住:“去把這些拿給42號床。”
“哦好的。”李慧婷心說你怎麼自己不去送呢,但還是把蛋糕和牛奶拿了起來。
她剛一出辦公室門,就迎頭撞上周予安。
“不用送了,正主自己過來了。”李慧婷將蛋糕和牛奶塞在周予安手裡,笑著說:“這是鐘醫生送你的。”
周予安愣著拿過來,看向鐘弗初,卻見他說:“甜品打折,順便就買了。”
李慧婷貼向周予安的耳朵,輕聲說:“那家店死貴死貴的,從不打折。”
“檢討。”鐘弗初在裡麵冷不丁的說道。
李慧婷縮著脖子走了,周予安嘴角快翹到天邊,走到鐘弗初身邊說:“感覺欠了鐘醫生好多錢,我以後請你吃飯還回來好不好?”
趙賢站起身要去住院部,笑著說:“我們科室每次聚餐鐘醫生都不去的,請他吃飯比登天還難。”
鐘弗初拿著鋼筆在桌上敲了下,看了眼趙賢,趙賢忙收起笑容走了。
周予安沒注意到這些,他在鐘弗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打開蛋糕盒,裡麵是一塊做的很精緻的抹茶蛋糕,有很淡的清香,聞著一點兒也不油膩。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塊,一整口吃了進去,眯起眼睛,發出很舒服的輕哼。
鐘弗初見他喜歡吃,心裡鬆了口氣,早上他踏進那家甜品店就渾身不適,尤其那些店員用很奇怪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著。
“鐘醫生吃不吃?”周予安又叉起一塊,遞到鐘弗初麵前,“挺好吃的。”
鐘弗初向後仰了仰,站起身說:“不了,我要去門診。”
“我也要去!”周予安忙將那塊蛋糕塞進自己嘴裡,又開始拚命吃剩下的。
鐘弗初見他這般狼吞虎嚥,心裡微微歎氣,坐下來說:“慢點吃。”
周予安三下五除二幹完蛋糕,哽了一下,說:“我們去門診吧。”
鐘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奶油,忍了忍,還是抽了張紙遞給周予安。
周予安一手拿著牛奶,一手拿著叉子,他%e8%88%94了%e8%88%94嘴角,舌尖將一小點奶油捲進嘴裡,然後把整張臉埋到鐘弗初手心裡,將嘴角的奶油全蹭上去了。
“好啦。”
鐘弗初目光掃過那張紙巾,緊緊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裡。
上午看病的人格外多,周予安在等待區搶到了第一排最後一個座位,正好能看到門裡的鐘弗初。
他一直看著,也不覺得無聊,隻是越看越覺得醫生真不容易,每天麵對各式各樣的病人,還隨時有被罵被打的可能。鐘弗初本就是個話少的人,對病人卻要不斷的說話,有些耳朵聽不太清的老人,他也不厭其煩的重複著。
他本來擔心鐘弗初右手用不了,卻發現他可以用左手寫字,倒也挺順暢的樣子。
周予安旁邊坐著一對來看病的父子,兒子三十來歲,探頭看了眼正在坐診的鐘弗初,狐疑道:“這醫生也太年輕了吧,肯定沒啥經驗,誰知道能不能看得好病。爸,要不咱重新掛個主任的號?”
周予安一聽就一個激靈,扭頭哼道:“年輕怎麼了?就不允許人家智商高啊?我的病可就是鐘醫生治好的,丁點兒問題都沒有。”
那男人沒想到這還有個醫生腦殘粉兒:“謔,你都治好了,那還來看病幹嘛?”
“誰說我看病了?我等我未來對象呢!”
這時護士喊下一位,那人瞪了眼周予安,扶著他老爸走過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過了會旁邊又坐了一對母女,五十多歲的母親探頭看了眼鐘弗初,對女兒攛掇道:“那醫生小夥子挺不錯,你等會主動點兒,要個電話號或微信啥的。”
“媽,您能不看到個男的就瞎激動麼,醫院漂亮女護士排成隊,能看得上我麼。”女兒低聲嗔怪道。
“他結婚了,你們說的那個醫生。”坐在一旁的周予安翹著二郎腿,抱著胳膊說道。
那對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沒理他。
周予安心想鐘弗初真是個禍害啊,就算以後追到手了,也要時時刻刻在戰鬥狀態。
過了會出來一個護士,對周予安說:“鐘醫生讓我跟你說,這裡空調開得低,還是回病房去比較好。”
周予安雙眼一亮,探身看向門裡坐著的鐘弗初,鐘弗初也正向他看來。
他沖著鐘弗初招了招手,鐘弗初卻轉開視線,看病人去了。
沒多久,他收到一條短信,來自鐘弗初的,隻有兩個字:回去。
周予安看了眼依舊在和病人說話的鐘弗初,在短信裡回復道:偏不。
之後鐘弗初就沒回短信了,也沒有再朝外麵看。
周予安靠在椅背上,把鐘弗初的短信截圖,還在相冊裡點了顆心收藏。
他玩了會遊戲,實在睏得撐不住,閉上眼睛睡著了。
“我呀,有個侄女兒,條件挺不錯的,今年二十七歲,在實驗小學當老師呢……我聽說您結婚了?那家裡還有沒有兄弟?”大媽看了眼一旁紅著臉的女兒,問坐在對麵的醫生。
“鐘醫生還沒結婚呢,您聽誰說的?”護士進來正好聽到,她見慣了這副場麵,忍不住笑了。
大媽激動的指了指門外:“外麵一個小夥子說的啊,虧我還信了呢,竟是騙人的!鐘醫生,我那侄女兒人才長相都不錯……”
鐘弗初看向門外長椅上睡著的周予安,手指敲了敲桌麵,打斷道:“您先去做個CT。”
“哦……好的,那我等會兒回來再和您細說。”大媽被女兒赤著一張臉扶著出去了。
“我去喊下一個病人進來。”小護士忙要出去,被鐘弗初叫住:“等等,我出去一下。”
鐘弗初在櫃子裡拿出一件白大褂,走到周予安身前,他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正歪著頭笑,鐘弗初彎腰將衣服蓋在他身上,正要收手就被周予安抓住了胳膊。
……
鐘弗初輕輕掙了掙,周予安抓著沒放手,手勁兒還不小,他不禁懷疑周予安是不是在裝睡。
“周予安。”鐘弗初聲音放的很低,他還要回去門診,沒時間陪他在這兒胡鬧。
但周予安沒理他,手裡還緊緊抓著,鐘弗初隻好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手指的慢慢掰開,然後再次把衣服蓋好。
周予安夢到漢南醫院的院長給他頒發了一張VIP住院卡,承諾他可以住在醫院裡一輩子,每天都能看到鐘弗初。
鐘弗初已經結束了門診,走到周予安旁邊一看,這人正仰著頭嗬嗬傻笑,他喊了幾遍也沒叫醒,乾脆在旁邊坐下來,轉頭看著周予安,出了會神。
周予安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