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也想來一根,遂拉好外套拉鏈,推開後門。
外麵雨小了,風聲仍在呼嘯,她額發被吹得淩亂,抬起打火機幾次打不著,才暗罵自己喝多了,不知道進去點火。
這麼一齣一進,她麵對麵撞到一個男人,啊了一聲。
“對不起。”她率先道歉,抬頭看見男人的臉,非常平凡,也沒什麼表情。一陣冷風吹得她心裡發毛,見對方不說話,就自己進去了。
那人是員工嗎?橙子喝得有點上頭,又因為勾起了煙癮有些煩躁。她正在猶豫要不要點了煙再出去,又見一個男人走過來,穿著黑皮衣,頭髮全濕,沒看到她,徑直推開員工通道的門。
這個也是員工嗎?怎麼一個個都走這兒來?橙子納悶。
黑皮衣個子挺高的,身材瘦削,相貌也還行,就是有點痞氣,儀態不好。橙子粉人很刁鑽,江嘉庭私底下再傻逼,也是經過舞台和鏡頭洗禮的,感覺不一樣。
她儘管覺得黑皮衣長得還行,也不至於犯花癡,正要離開,門後的對話阻住了她了的腳步。
“東西帶來了?她沒發現吧。”
“怎麼可能不發現,”一人不耐煩:“發現了又怎麼樣,她難道還找覃先生問?她連覃先生的麵都見不到。還是問錢老闆?錢老闆忙著呢。”
“忙什麼?”
“忙著整他們劇組一個小鮮肉吧,藍粒那天蠢到去他房間裡找東西,被錢老闆知道了。”
藍粒!?
橙子心臟怦怦跳,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但是兩人聲音不大,又隔著一扇門,橙子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於是悄悄打開手機,在微信上找到唯一認識藍粒的顧灼灼,手心出汗地按住發語音的按鈕。
窸窸窣窣的聲音。
“行了,定金轉給你了。”
“怎麼才十萬,打發誰呢?”
“說好的十萬!咱們合作多久了,是不是哥們了?”
“……”
“行了別臭著的臉,給誰看呢,藍粒忍你我可不忍你。你今天不用跟著她?”
“錢老闆去劇組示威,完了不還是要跟小情人玩情趣,他們有司機,用不著我。”
“示威,哈,藍粒也真敢拉人下水。”
“也是個小白臉,這下可慘了,也不知道他金主會不會保他,資源都砸下去了,叫顧灼灼。”
“!”橙子整個人都炸了,顧灼灼這個名字不常見,也不好念,她絕對沒有聽錯!
然而她一激動,碰到了身後的門,發出咚的一聲。
門裡兩人突然提高聲音:“誰!?”
男人充滿怒氣的臉從門縫裡探出來,像恐怖片一樣狠狠懟到她眼前,彷彿下一秒就會從身後掏出一隻瘋狂轉動的電鋸……
橙子嚇得尖叫一聲:“媽呀!”
手指一鬆,語音消息發了出去。
“叮。”
微信提示音出來,顧灼灼拿起手機一看,是優惠券到期提醒。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來來!打起精神!馬上拍十二點前最後一幕!拍完休息一小時!”
王導拿著菜場喇叭,嗓子都快喊劈了,然而超過了十二小時的工作,所有人都很疲憊。這不是態度問題,精神渙散起來根本不受自己控製。
王導按下喇叭的音樂功能,尖銳的音樂一下刺進大家的耳膜——“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啊啊啊!”其星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大聲背台詞:“薑靜蓉!我愛著你曾經的明艷鮮活!而不是現在的死氣沉沉!”
藍粒捧著劇本,麻木接道:“那個鮮活的我已經死了,被你親手殺死了。”
藍粒今天看起來很不在狀態,雖然她平常就喜歡抱著她的粉色保溫杯發呆,但今天好像格外消沉。
顧灼灼問:“你喜歡hello kitty?”
藍粒那隻大保溫杯上麵印的是粉色的kitty貓,還嵌著亮晶晶的水鑽。
“嗯?啊……還行吧。”藍粒心不在焉地回答。
這隻保溫杯看起來很舊了,實話說,造型也有點土,和洋氣的愛豆不是很配。
顧灼灼以為是藍粒特別喜歡,隨口問了句,她好像也不是很想說。
一會兒,機位換好了,藍粒和其星上去拍戲。
他倆是真的愛豆級演技,比江嘉庭也就好那麼一點,其中藍粒的發揮多依賴於對手戲的演員,而其星偏偏是個很難入戲的人。
幸好他們長相都比較過關,又很懂表情管理,真是應了橙子以前說過的話——你隻要保持好看,會有顏粉幫你洗的。
其星的壓力其實很大,他很多次表達過不想演戲的訴求,可惜經紀人和公司都不允許。
國內的偶像光靠唱跳和舞台很難維持熱度,他們需要綜藝、電視劇,各種渠道的曝光。
一個不景氣的唱片業餓死了多少原創音樂人,即使在版權意識有所進步的今天,純粹的音樂仍然沒有拍戲來得賺錢。
而偶像為了維持熱度,要不停地拍戲,唱歌,巡演,站台,上各種亂七八糟的通告。
其星以前練舞太狠,腰傷是舊傷了,然而他每年還是要準備新曲,練新舞,巡演,在仙俠劇裡吊鋼絲。一旦因為勞累或者天氣原因傷病復發,來得及就去醫院,來不及就靠打封閉緩解疼痛,在顧灼灼看來簡直是地獄史詩級別的作死。
因為溫嶽的事,顧灼灼尤為不喜歡看到別人糟蹋自己的健康,有時候他看到其星睡得錯過飯點,會幫他把營養餐放進自己帶來的保溫箱裡,並且跟導演說給他時間吃飯。
藍粒和其星都還不知道顧灼灼的身份,但王導知道呀。他是見過顧灼灼說“我出錢我演戲”的人,對他特別寬容。
一般顧灼灼提的小請求,他很少有拒絕的。
不過顧灼灼也知道分寸,大事並不乾涉導演的安排。比如今天外麵颱風,來去不便,他就沒有反對全體熬大夜的決定。
雖然這麼一來連他都有點吃不消。
“好餓啊……”場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抱著肚子磨磨蹭蹭坐到顧灼灼身邊的板凳上,抱怨說:“十點了,沒有宵夜,我的煎餅油條豆腐腦,我的炸串龍蝦烤魷魚,啊啊啊,哪怕給我個大包子也行啊,現在誰給我一口吃的,我叫他爸爸。”
顧灼灼跟著嘆氣,他也覺得好餓。
但是颱風肆虐,為了安全考慮外賣平台都關了,負責訂飯的工作人員更是打過好幾個附近餐館的電話,都說不送,他們也隻能餓著。
“嗯?”場務突然坐直身體,鼻子嗅了嗅:“是我的錯覺嗎?我聞到大包子的芬芳了!”
來的不是大包子,是大量的披薩。
隻見一盒盒的披薩被幾層袋子打包得像什麼高精尖武器,出現在走廊外麵,全場都騷動了,正在念台詞的男女主角都卡了詞,大眼瞪小眼。
“卡!”王導無奈,也覺得餓了:“先吃飯吧!”
這份外賣不同尋常,它在颱風天穿越了重重阻隔,堅強地來到了大家的麵前。
片場巨星雲集,統籌場務人脈極廣,縱然如此,誰都沒能買到一份宵夜。可是現在,就有這麼個神通廣大的人,做到了。
顧灼灼沒有衝上去領他的份,他皺著眉看著幾個外賣員,正低頭拿著單子正在核對數量。
他們各個渾身濕透,像從水裡撈上來的,打著哆嗦,不時擦額頭上滴下來的水,簡直像剛剛從抗洪搶險一線救下來的難民。
剛剛喊肚子餓的場務抱著自己份的披薩喜滋滋過來,招呼顧灼灼:“灼灼喜歡哪種披薩?別一會兒被搶完了!”
那人叼起一口披薩,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驚呼:“哇,不會是你那個……朋友,送過來的吧??”③思③兔③網③
顧灼灼之前介紹溫嶽說是朋友,眾人心裡腹誹表麵上卻都這麼應了,現在對著顧灼灼說“你朋友”,就代指神通廣大的溫嶽溫首富。
顧灼灼搖頭,說:“應該不是他。”
他剛剛和溫嶽說過,夜宵送不過來。
外麵很危險,平台就是知道這一點才配合氣象部門關掉了配送服務,附近的餐廳也知道輕重,寧可少賺錢也不讓店裡的員工去送餐。
溫嶽不可能不懂起碼的尊重,甚至有些道理,還是溫嶽教他的。
顧灼灼讓唐芮把他留在休息室的t恤拿過來,乾毛巾不夠,就把衣服剪開,當成乾布給外賣員們擦臉和頭髮。片場也有熱水,已經有有眼色的群演去給他們倒水了。
幾位外賣員連聲道謝。
漸漸的,大家都不太說話了,沉默地吃著手裡香噴噴的夜宵。
小唐也去領了一份,回來以後和顧灼灼說:“他們不肯留下來,車子在外麵。說是他們有個同事,接到老闆電話,送一單給五千塊。錢太多了,就送了。”
顧灼灼嗯了一聲,外賣員們收拾好保溫箱離開。這時走廊電梯叮了一聲,不多時,進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哎喲,王華柱!”男人一頭油光鋥亮的頭髮,肚子微凸,口音油膩。
王導忙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馬甲:“錢老闆,錢老闆。”
“胖啦!”錢老闆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他:“一會兒喝一杯去啊?哎呦,都多久沒見你了。”
“是啊,”王導唏噓:“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是,外麵這颳風下雨的,你開車來的嗎?等會兒怎麼回去——”
“哎喲,附近吃飯的,剛吃完,崇口路整個被淹了,進不了隧道,想起大導演在這兒拍戲,就順便來看看你們……藍粒!”
他四處看看,不耐煩地喊:“藍粒?”
“嗯。”藍粒匆匆從角落裡出來,把那份夜宵給了對麵的其星,麵上帶了標準的笑容,熱情說:“錢哥,你來看我啊?”說著,她順勢挽住了錢老闆的手。
“是啊哈哈哈,想你錢哥了沒?我看你是有點樂不思蜀啊!”錢老闆眼裡閃過一道精光。
藍粒臉上白了白,撒嬌說:“哪裡有,錢哥可別冤枉我……”
這個油膩的中年老闆又看向眾人,非常滿意眼前的畫麵,大聲道:“吃上啦?我廢好大勁兒給你們弄來的!”
眾人忙道:“謝謝錢老闆,謝謝藍老師。”
“哎,還要謝謝你們王導。”
大家又謝謝王導。
錢老闆非常得意,大家吃著他弄來的夜宵,顯得他比別人都有本事。
“你們啊,太辛苦。叫外賣這點錢都捨不得出嗎?太摳。”他拍王導的肩:“太摳!”
王導苦笑:“哪比得上錢老闆,我們預算有限,而且餐館不肯送。”
“嘖!”錢老闆頭一仰,眼睛一瞪:“加錢啊!你加點錢,他們就送了嘛……送外賣的,巴不得你加錢呢,隻要有得賺,嘿,天南海北都給你弄來!是不是啊?還是你小氣。”
“是,是是……”王導應聲,拉他去休息室吹牛,跟場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