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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國公身邊的一等丫鬟,六年前便死了,仔細算起來,確實是從素錦死後,夫人的身體一日日走向的衰敗。陳嬤嬤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初的事,道:“素錦是個愛說笑的性子,在國公爺跟前也能說得上話,她在世時,都是她幫國公爺傳話,時不時會往後院走動,倒也有機會下毒,難道真是她?”

若真是她,也已經死無對證,還是得從夏芸菲嘴裡撬出更多的消息才行。謝芷瀾勸了勸陳嬤嬤,待陳嬤嬤去休息後,她也去了西廂房。

青黛管著院中所有的丫鬟,拿捏人心很有一套,見夏芸菲一直護著腦袋,她便一下下薅掉了她的頭發。頭發被硬生生拔掉的滋味,並不好受,夏芸菲疼得精神恍惚,人也險些崩潰。

她喃喃道:“真的是素錦,是素錦,不信,你們可以查,素錦的父親六年前曾得了重病,她爹為了給自己治病,將她妹妹賣入了青樓,素錦花了五十兩銀子,才將她妹妹贖回來,她一個丫鬟哪有那麼多銀子,真的是她。”

頭發被拔光時,她仍咬死是安國公指使的,明月高懸,距離天亮僅剩四個時辰,青黛有些煩躁,“小姐,怎麼辦?”

謝芷瀾道:“既如此,將他喊來,他當初想娶的不是她?讓他親眼瞧瞧,這個女人有多惡毒。”

謝頡已經歇下,被人喊醒時,一張臉很臭。

素言溫聲賠不是,“是奴婢不好,擾了國公爺安寢,青玥仍在外麵候著,讓奴婢無論如何喊醒您,靈昕堂怕是出了事,小姐讓您隻身去一趟。”

父女兩針鋒相對多年,這還是謝芷瀾頭一次喊他過去,謝頡徹底清醒了,怕出了什麼事,他匆匆穿上衣服,來了靈昕堂。

進了院子後,青玥便帶著他來到了西廂房外,室內,夏芸菲仍在重複之前的說辭,虛弱道:“不管問我多少遍,都是你父親指使的,他懷疑你母親愛的另有其人,也懷疑你並非他的骨血,一怒之下,才給你母親下了毒。素錦下完毒沒多久,便被你父親滅了口。”

謝頡披著大氅走了進來,一張臉沉得能滴出水來,“什麼下毒、滅口?簡直胡說八道!”

夏芸菲沒料到她竟將謝頡喊了過來,瞳孔微微一縮。

謝芷瀾懶得同他說話,青黛出聲將今日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她管小姐索要十萬兩銀子,說夫人是被您下毒害死的。”

“荒唐!”謝頡怒道,“夏芸菲,你當真滿口謊言,如今為了銀子,竟撒這等彌天大謊!多少禦醫都為她診治過,她分明是病逝。”

他雖然沒去聽雨閣,卻仍在想法籌錢,他一直覺得孩子是無辜的,蘇嫻隻是一時犯了糊塗不該被毀掉,他堂堂國公爺,為了籌錢,都賣了三幅畫了。如今夏芸菲為了銀子,竟血口噴人,這般汙蔑他。

他們父女若是反目成仇,對她有什麼好處?不,有好處,她怕不是打著讓蘇嫻認祖歸宗的念頭吧!當初便是她使卑鄙手段,懷上的蘇嫻,也是她挑撥離間,三番兩次破壞他和妻子的感情。

如今竟又如此玷汙他。他這是做了什麼孽,竟認識這麼一個毒婦!謝頡沒料到她竟如此蛇蠍心腸,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夏芸菲本就恨他,見他氣得險些升天,反而生出一絲快慰。

她看向了謝芷瀾,語氣虛弱,聲音卻堅定,“是不是謊言,你開棺驗屍即可,你娘%e8%83%b8部的骨頭肯定是黑色,找個仵作一驗便知,她就是中了‘無相’。可憐你娘,年紀輕輕,因他的憎恨而死,你竟還信他的鬼話,這些年他待你如此冷淡,正因為懷疑你是旁人所生,你若信我,就該殺了他,為你母親報仇!而不是在這兒折磨我。”

“我之所以知曉此事,也是素錦告訴我的,她被逼無奈,下毒後十分愧疚,求到了我跟前,想讓我幫忙尋到解藥,救回你母親,偏偏無相沒有解藥,我原本不信素錦的話,直到她慘死,我才知道,她說的肯定是真的,她定是被你父親滅口的,這些年我揣著這個秘密,實在怕極,怕告訴你後,他將你我也滅口,才一直拖到現在,為了救嫻兒,我實在沒法子了。”

她說著又哭了起來,眼淚染濕了衣襟,將柔弱可憐的形象,演繹得十分到位。

謝頡氣得%e8%83%b8膛起伏,手抖得不像話,見她說得信誓旦旦,他隻覺五雷轟頂,難道發妻的早逝真是中了毒?他幾乎不敢深想,整個人一陣眩暈,眼前也一黑,他及時扶住了身側的桌子,才沒摔倒。怕謝芷瀾信了她的鬼話,他急急解釋了一句,“我怎麼可能對你母親下毒!”

他臉色發白,唇也在哆嗦,“不可能,她分明是病逝的,怎麼會中毒……”

夏芸菲說的卻那般詳細,連骨頭發黑這樣的細節都說了,難道她真的?不可能……

他突然瘋了似得跑了出去。

謝芷瀾猜出了他的意圖,瞳孔微微一縮,匆匆交代了青黛一句盯好她,就帶著青祤追了出去,外麵伸手不見五指,幸虧青祤提了一盞燈,方照亮腳下的路。

樹影婆娑,風聲沙沙,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了埋葬母親的地方,謝頡果然在挖土,想要開棺。

謝芷瀾瘋了似的跑了過去,奪過他手中的鏟子,丟到了地上,“娘親走時,已備受折磨,如今走了,你還要打擾她的安寧嗎?我不準!”

謝頡臉色蒼白,氣喘如牛,他又撿起了地上的鏟子,繼續挖,“我必須要驗證,我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活的時候不見你關心,人都走了你裝什麼深情!”謝芷瀾再次去搶他的鏟子,眼神中帶了警告,“夏芸菲汙蔑你的話興許是假的,娘親中毒卻是真的,你想發瘋,就去找夏芸菲算賬,彆擾了我娘清淨,你沒有資格!”

她字字如刀,將他刺得喘不過氣,謝頡雙手緊握,目瞪如鈴,%e8%83%b8腔也劇烈起伏著,“夏芸菲滿嘴謊言,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謝芷瀾不得已將聽雨閣的事說了一下,“夏芸菲親口說的,當時隻有她和李嬤嬤在場,她不可能撒謊,李嬤嬤也被我悄悄綁了過來,她已經招了,不信的話,你親自審她去。”

李嬤嬤被青祤帶回來後,由青祤審問的,她不像夏芸菲嘴硬,幾乎全招了,“她知道的不多,隻記得是你身邊的丫鬟動手下的毒,藥包是夏芸菲從彆人那裡得來的,若我所料不差,你身邊的素錦確實有問題,她是被滅口的。”

謝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嘶吼了一聲,發泄般砸著地麵,眼淚不控製地滾了出來。足足五年,他竟直到今日,才知道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下毒的還是自己身邊的丫鬟,他究竟多眼瞎,才如此一目障葉。難怪她活著時,不止一次地嘲諷他,讓他清醒些。

就連她死掉的前一天,他還在跟她吵,他究竟有多糊塗,才任由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

這五年來,他根本不敢麵對她的死,不哭靈,不祭拜,就仿佛隻要不去想,她就還活著。他日日麻痹自己,不曾想她走得竟如此冤,還是他身邊人害的她。

謝頡啊,謝頡,你究竟有多蠢!她走了這麼久,你仍被蒙在鼓底。

謝芷瀾冷眼看著,見他如此悲痛,她本以為自己會覺得痛快,然而心中的痛苦並未消減一分,她彎腰將鏟子撿了起來。

青祤忙上前一步,“小姐,小的來。”

謝芷瀾搖頭,風聲嗚咽,吹滅了最後一盞燈,林子裡很暗,唯有月光,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謝芷瀾就著月光,親手將謝頡鏟出的小坑,一鏟子一鏟子,又重新填上了土,眼淚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一顆顆砸在土地裡。

她又想起了娘親去世那日的事。

她下了學堂跑去尋娘親,屋內帷幔低垂,娘親在床上歇息,她喊了一聲,娘親沒有應,她以為娘親近日太累了,還想睡,便沒多想,她也爬到了床上,蜷縮在她身側,睡了會兒。

直到嬤嬤喊她們用晚膳,她才迷迷糊糊醒來,去摸娘親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很涼很涼,她喊了好多聲娘親,娘親卻再也沒能醒來。她睡得那麼安詳,完全不像去世的樣子,可她再也醒不過來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今她在冰冷的棺材裡已經待了整整五個年頭,謝芷瀾不敢想象,她的身體會有多涼。

謝芷瀾填完土,跪在墳頭前,撫摸了一下牌位上的字,當年,謝頡不信夏芸晞會病逝,根本不準下人安葬,夏芸晞的親事,是謝芷瀾和她祖母一手操辦的,墓碑上的字,是謝芷瀾一刀刀刻上去的。

她是第一次做這事,不甚熟練,還割破了手指,鮮血滴在了娘親的生卒日期上,她擦了許久,才擦乾淨。夜風刺骨,謝芷瀾凍得手腳生疼,卻沒有離開,想多陪娘親待一會兒。

謝頡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半晌啞聲道:“夏芸菲一直想嫁給我,她有謀害你母親的嫌疑,素錦如果真是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她指使的,她隱瞞多年,為了讓你我反目才說出這個秘密。”

謝芷瀾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如果我猜的不錯,夏芸菲背後應該還有人,素錦的死,應該是背後之人下的手,為的就是滅口。”

謝頡一愣,“背後還有人?”

謝芷瀾已經站了起來,“蘇嫻和秦摯合謀算計我時,背後便有人,他們想要的是娘親留給我的嫁妝,我懷疑夏芸菲之所以害娘親,為的也是她的嫁妝。”

謝頡聽得一愣一愣的,“為了嫁妝?”

謝芷瀾點頭。

蘇嫻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正常情況下背後怎麼可能有主子?好端端的,她為何要投奔那人?除非,那人捏著她的把柄,或者說捏著她娘的把柄。

據她所知,無相是西域的一種劇毒,十分罕見,夏芸菲一個婦道人家不可能輕易得到這種毒,興許,早在幾年前,她就與某人達成了合作。要麼是母親撞破他們的秘密,要麼就是為了母親的嫁妝。

夏府家大業大,單論財富,京城的勳貴也比不上,若是為財,娘親成為目標並不奇怪,背後之人肯定很缺錢,謝芷瀾懷疑他們所圖非小,不然養不起匪寇。

興許那群匪寇根本不是匪寇,而是那人私下養的兵。什麼樣的人需要大筆的銀子,需要養兵?

謝芷瀾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心情有些焦灼,“如果夏芸菲背後真有人,背後之人應該不知道她泄密的事,你若想替娘親報仇,接下來就冷靜些,不要打草驚蛇,你身邊肯定還有眼線。”

她言儘於此,說完,起身站了起來,月光傾斜而下,灑在她身上,她背影孤寂,腳步堅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墳地。

謝頡眼神複雜。

這一刻,在她身上,他又瞧見了亡妻的果決和聰慧。當初他雖然信了夏芸菲的挑撥,也隻以為妻子不愛他,他其實從未懷疑過謝芷瀾的身世。在過去的五年,他害怕見她,隻是因為她太像她的母親,單論長相就像了五成,她倔強帶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