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則敲門三下。
敲門聲響起,衛靈兒微怔,和舒瑾一樣看過去。
舒瑾道:“我出去看看。”
衛靈兒點頭,沒有跟著舒瑾出去。
舒瑾從裡間出來,夏橘聲音壓得極低又飛快道:“世子爺,明行回來了。”
舒瑾聽言,眸光一沉:“人在哪?”
問罷人已往外走,夏橘的聲音響在他的身後:“在廊下候著。”
舒瑾行至廊下,看見明行,當即問道:“怎麼回事?”
明行被派去護送衛昭去往湖廣,來去需要費不少時間,這個時候,他根本不該出現在鄭國公府。
“爺,屬下無能。”
明行上前一步,低聲道,“人被劫走了,是陛下的人。”
第70章 相見 “大表哥,這一次你聽我的。”……
明行的話令舒瑾深深皺眉。
他問:“那人呢?”指的是本與明行一並護送衛昭離開的林鬆。
明行道:“先行回去了。”
林鬆有自己的去處, 且確實不宜跟著明行回鄭國公府。
舒瑾頷首,一時未再問,而是說:“你先回扶風院, 晚些我找你問話。”
明行便領命退下。
舒瑾吩咐夏梔與明行一道回扶風院,才折回裡間。
他回來, 衛靈兒目光裡含著詢問之意望向他,當著其他人的麵, 舒瑾隻臉色如常, 辨不出心思。
要怎麼處置王姨娘的事暫被擱置了。
最後是先把王姨娘軟禁在院子裡, 不許她離開半步, 也不許任何人探望。
舒霖和舒靜欣自有奶娘和丫鬟們照顧,倒無什麼大礙。
王姨娘被送回去,舒靜怡也陪著舒靜柔回去。
薛念蘭雖未真的中毒, 但身體確有不適, 衛靈兒和舒瑾沒有多留,在眾人散去後,與薛念蘭告辭,讓底下的人仔細照顧著。他們也一樣帶著夏橘回扶風院。
從正院出來,衛靈兒低聲問:“方才是怎麼了?”
舒瑾雙眸望著前方濃重的夜色,同樣低聲道:“靈兒,回去再說。”
得回扶風院才能說的事情。
聽言, 衛靈兒心弦一緊,她又看一眼舒瑾的表情, 模糊意識到自己問的不是一件小事。
隻她當下噤聲。
兩個人一路無話回到了扶風院。
舒瑾直接帶衛靈兒到書房。
衛靈兒此時才又問:“大表哥, 怎麼了?是有何事?”
話音方落,書房外響起明行的聲音。
衛靈兒愣一愣,聽見舒瑾吩咐明行進來, 隨之視線之中出現明行的身影。
明行不應該在這裡,不該這麼早出現在鄴京。念頭從衛靈兒的腦海中劃過,她控製不住快步走向明行,口中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昭兒呢?昭兒也回來了?為什麼?為何沒有去湖廣?”
看見明行的一刻,她心下慌亂,生出有許多不好的猜測。
無論如何,明行今天不該在這裡的!
舒瑾跟在衛靈兒的身後,伸手抓住她胳膊:“靈兒,彆急,昭兒無事。”
繼而對明行道,“細細說一說。”
“是。”
明行應聲,舒瑾把衛靈兒帶回書案後,讓她先坐下來。
之後,明行開始向他們說明他和林鬆的遭遇。
那一日從北靈寺出發,兩個人一路南下,卻在兩日前在一處客棧裡,被一群人團團包圍了。
為首那人手中持著永興帝的令牌。
要的是他和林鬆交出衛昭,起初自是僵持,然對方人數眾多,想帶著個孩子逃走也是千難萬難。
明行和林鬆皆做好抵死反抗的準備,然後——
“陛下出現了。”
明行從前跟在舒瑾身邊的時候,曾目睹過永興帝的真容,且永興帝也微服出現在扶風院過。
他認得永興帝的模樣。
“陛下親自把人接走了。”
明行單膝跪地,抱拳低頭道,“是屬下無能,請世子爺和少夫人責罰。”
衛靈兒沉默聽罷明行的一番話,眉頭緊皺,眉眼間流露出兩分頹然,但她仍是搖頭說:“也不是你的錯。”皇帝陛下秘密離京,親自去劫人,這不是任何人能阻擋得了的,更無道理非要為此白白拚命。
不過她也明白過來為何舒瑾說衛昭無事。
明行和林鬆平安無恙,連他們都無恙,衛昭不至於有性命危險。
或許,是比落在旁人手裡好一些。
能親自追出去,必是有十足把握才會這麼做。
他們諸多的舉動大約對於那位皇帝陛下而言是沒有秘密的。
“你先下去吧。”
舒瑾低頭看一眼發起愣的衛靈兒,對明行道。
明行起身,無聲行禮告退。
退出去後將書房的門重新關得嚴嚴實實。
舒瑾手掌扶住衛靈兒的肩,讓她轉過身來看著自己:“靈兒在想什麼?”
衛靈兒搖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或者該說,一時間不清楚自己應該想些什麼。
舒瑾見衛靈兒表情懵懂,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道:“昭兒見過陛下,去年冬天,你可記得?”
“當時,他正在庭院裡堆雪人。”
兩句話牽動衛靈兒的思緒,勾起她的回憶,也記起來是有那麼一回事。
那一日……
彼時,她在扶風院試穿大表哥命人為她裁製的幾身新衣裳。
後來有客人來,她被吩咐暫留在房間裡。
那會兒沒有見到人也不知對方身份。
原來是皇帝陛下微服造訪。
昭兒在庭院裡,確實無法避免和皇帝陛下見麵,而他當時作小娘子的裝扮。
起碼那一日,在那個時候,皇帝陛下應當對昭兒一無所知。
大表哥提起這件事,是為了讓她安心一些罷。
昭兒見過皇帝陛下便談不上完全陌生,他是能記事的年紀,也許被皇帝陛下帶走以後,沒有太驚慌不安。
可這是往好了想。
衛靈兒雖無法真的放心,但未拂舒瑾好意說:“可能是因為在扶風院見過,才願意跟著走的。”
舒瑾手掌輕拍衛靈兒後背:“我明天進宮一趟,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消息。”
“彆……”衛靈兒連忙阻止他。
掛心衛昭是一回事,卻不等於願意讓舒瑾去冒險。
舒瑾低頭,對上抬眸望過來的衛靈兒的目光,聽見衛靈兒輕聲說道:“再等一等……”
“陛下定是什麼都清楚。”
“若有心,大約會挑個合適的時間召見我們的。”
衛靈兒握住舒瑾的手,放在%e8%83%b8`前:“大表哥,我們先等一等。何況,今日府裡才發生事情,你便進宮,叫那些人知道,又作何想?皇後娘娘本便緊盯鄭國公府,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險。”
舒瑾目露溫柔說:“無礙的。”
衛靈兒攥緊舒瑾的手掌,又搖一搖頭,語氣堅決:“不可以,大表哥,這一次你聽我的。”
忽而得知衛昭落入永興帝的手中,再回想起王姨娘說過的那些話,衛靈兒心中的不安從擔憂衛昭變成擔憂衛昭和舒瑾。高皇後這般在意鄭國公府,其中蹊蹺不言而喻。一旦高皇後發現王姨娘已經暴露,不知又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不管高皇後作何想,舒瑾作為鄭國公府的世子又一直在追查舒靜嫻的事,必首當其衝。
衛靈兒眼睛一眨不眨望著舒瑾,等待他點頭答應。
舒瑾知道衛靈兒對在意的人總忍不住操心,兀自想得深遠,終究不願她提心吊膽,便一頷首柔聲應:“好。”↓思↓兔↓網↓
“聽靈兒的,先等一等消息。”
衛靈兒點一點頭,這才鬆開舒瑾的手,往他身前靠一靠,徐徐閉眼。
這一夜,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
舒靜怡陪舒靜柔回去舒靜柔住的院子之後,理應離開。然她放心不下,先讓丫鬟打來熱水,眼見丫鬟服侍舒靜柔洗漱梳洗,而舒靜柔宛如石雕,一動不動,任由擺布,又是潸然淚下。
她們兩個人,年齡相當,自記事起便已玩在一處。
不管是去學堂讀書習字或學女紅之類的,舒靜怡都是與舒靜柔一起。
雖然她略大一些,但衝動行事的那個人常常是她,反而是做妹妹的舒靜柔時常勸著她、安慰她、陪伴她。
今日輪到她要安慰舒靜柔了,她卻不知該說什麼。
看著此刻舒靜柔失魂落魄的模樣,舒靜怡咬咬牙決定不走。
她吩咐丫鬟重新送熱水和乾淨的帕子來,也洗漱梳洗,後屏退丫鬟,拉著舒靜柔躺到床榻上去。
她們並排躺在床榻上。
舒靜柔睜著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呆呆望向帳頂上的花紋。
舒靜怡扭過頭看一看舒靜柔,在錦被下悄悄握一握舒靜柔的手,小聲說:“柔姐兒,你要是難受想哭,便哭出來吧。”一句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舒靜怡收回手來,暗暗歎一口氣,索性陪舒靜柔沉默。
這樣的沉默似乎永無儘頭。
終於,在不知過去多久以後,舒靜怡耳邊響起難以壓抑的細微的啜泣聲。
她睜開眼,眼睛適應黑暗的光線方轉過去看舒靜柔,正瞧見一滴淚珠從舒靜柔的眼角滑落。
舒靜怡正在想要怎麼安慰舒靜柔,忽見舒靜柔坐起身。
“柔姐兒!”舒靜怡拉住要從床榻下去的人,急道,“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做什麼?”
丫鬟聽見裡間動靜,很快詢問是否有吩咐。
舒靜怡揚聲:“無事,不必進來。”
守在外麵的丫鬟當即應下舒靜怡的話,沒有進來裡間。
舒靜怡壓低聲音問舒靜柔:“柔姐兒……你是想去見你姨娘?可今天太晚了,你這樣跑出去,會讓底下的人猜疑的。”
事情姑且按下,沒有特彆發落王姨娘,單將她關在住的院子裡。
這在舒靜怡的眼裡,便是有回轉餘地的意思。
舒靜柔身形一瞬僵硬但也不再要下床榻。
她蜷縮著身子,雙手抱膝,臉埋起來,在嗚咽聲中艱難出聲:“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不是。”
舒靜怡急急否認,“柔姐兒,不是你的錯。”
如是兩句話顯然無法安慰到舒靜柔。
她似自顧自說:“不是我,姨娘不會被人威脅,不會因為怕我有危險,犯下那些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和姨娘做對,不願意嫁人,甚至……”
她怎麼可以對高家人動心?
怎麼可以,為了那個高家的人而和姨娘吵架?
是她的錯。
舒靜柔%e8%83%b8口悶堵,一顆心像被什麼絞著,那樣的疼,那樣讓人喘不過氣。
幸得姨娘不知道。
否則,姨娘該對她多失望。
“不是,柔姐兒,不是你的錯。”舒靜怡對舒靜柔重複著如是幾句話,領會到她未出口的話是什麼,亦心痛不已,伸手將她抱住,忍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