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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舒家,便總要有讓他甘願和他們站在一個陣營,甘願冒險的理由。沒有什麼理由比血親之仇更有力,畢竟,那一位可是九五之尊。

舒瑾回到府中,從馬車上下來,有雪粒子落在他臉上。

他微微仰頭去看一眼。

明言在他身後說:“下雪了。”

舒瑾不語,抬腳回扶風院,未想一場雪越下越大,待回到扶風院,已然飄起鵝毛雪花。

他去書房一趟,待得近半個時辰才出來。

行至廊下,偏頭見雪中有人撐傘而來,身上裹著一件妃色鬥篷。

茫茫的天地之間,她是最奪目的那一抹顏色。

舒瑾站在廊下看衛靈兒慢慢走近。

“大表哥。”

衛靈兒走到廊下,收起傘,對著舒瑾綻放出一個笑臉。

舒瑾抬腳往正廳走去。

他隨口問:“怎麼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衛靈兒歪頭,甜甜一笑:“若我說我是來討酒喝呢?”她抿唇笑著,“重陽節在南椒山登高樓的那一日,大表哥不是說過的嗎?天氣再冷一點,下雪的時候,梅花釀便也可以喝了。”

她從廊下探出手去妄圖接兩片雪花。

見無果,衛靈兒收回手,卻微笑說:“我記得呢,所以過來了啊。”

舒瑾心情本低落。

聽她在這個時候提起梅花釀,即便曉得衛靈兒不是饞酒的人,他依舊道:“好,那就喝兩杯。”

衛靈兒起初沒有發現舒瑾的異樣。

可麵對她的玩笑話,他真的吩咐夏橘夏梔去取酒來時,她隱約覺察。

隻是未說破。

衛靈兒微微一笑:“好,但隻能喝兩杯,晚些我得去接棗兒。”

“江南冬天幾乎不落雪。”

“偶爾下點兒雪粒子,也不見白,棗兒瞧見這麼大的雪,一定很喜歡。”

其實他們來鄴京正是冬天。自江南出發一路北上,甚至被積雪困在路上過,但那時心情沉重,又不知來鄴京之後的生活會怎麼樣,根本無心留意這些。即使留意到了,也難以生出玩樂的心思。

衛靈兒隨舒瑾走進正廳去。

他們坐在窗下,窗戶洞開以便賞雪,案幾周圍燃著幾個炭盆,窗戶打開也不會讓人覺得冷。

衛靈兒與舒瑾在案幾旁邊相對而坐。

耐心等待夏橘夏梔送梅花釀來,她托腮欣賞窗外雪景,看雪花撲簌簌落下。

庭院裡冬日仍然翠綠的鬆柏悄然被覆上些許的白。

渺渺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躺在衛靈兒裙擺邊,一邊烤火一邊%e8%88%94毛。

衛靈兒轉過臉看貓,又對舒瑾笑:“要是這場雪下得大,庭院裡有積雪,明日我便帶棗兒在庭院裡堆一隻渺渺出來。不知渺渺瞧見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舒瑾望著她。

從她目不轉睛看雪的時候,他便望著她。

此時衛靈兒也看向他。

他們視線撞在一處,舒瑾眸中掩下所有的情緒,因她的笑靨而微笑。

“狸奴棄我出門去。”

舒瑾不緊不慢開口說道,“渺渺會喜歡的。”

前一句,念的是衛靈兒在他書房那副畫上留下的歪詩。

衛靈兒抿唇一笑,又佯怒鼓一鼓臉頰:“大表哥取笑我不會作詩。”

舒瑾笑。

而在這個時候,夏橘和夏梔送溫好的梅花釀進來。

溫熱的梅花釀入喉,十分順滑,也嘗不到辛辣的滋味,甚至有淡淡的甜,伴著梅花的清香。

和菊花酒的滋味頗不一樣。

衛靈兒擱下酒杯,眨一眨眼睛:“是甜的。”

舒瑾執壺替她又斟滿一杯酒,慢慢說:“雖然是甜的,但一樣會醉人。”

衛靈兒笑:“今日才知,大表哥喜歡這種滋味的酒。”

“我也不常飲酒。”舒瑾道。隻是那個時候想到這種酒她可能會喜歡一些,才提起的。

衛靈兒微笑著飲下第二杯。

她十分克製地沒有再去喝第三杯,後來一直看著舒瑾喝,卻未曾想,這種酒嘗著甜,後勁卻大。

感覺到臉頰滾燙時,衛靈兒起初以為是炭盆燒得慌,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是酒勁上來了。她抬手拿手背貼一貼自己的臉頰,又雙手捧住臉,舒瑾注意到她的動作,也注意到她指縫透出臉頰的紅。

“怎麼了?”

舒瑾微微往前探過身子,伸手試一試衛靈兒額頭溫度,“酒勁上來了?”

他的手指觸碰到衛靈兒額頭的皮膚。

那一處傳來的溫熱觸?感,使得衛靈兒緩慢眨一下眼睛。

不過舒瑾很快收回手。

衛靈兒彎著眼睛說:“是酒勁上來了,但沒料到梅花釀的後勁這麼大,才喝得兩杯便受不住。”

她一雙手維持之前捧住臉的動作。

姣好的麵容被擋去大半,愈顯出眼睛的靈動,眉眼彎彎的模樣蕩人心魂。

舒瑾彆開眼,自顧自倒酒:“靈兒不勝杯杓,往後沒有可靠的人在旁邊守著,還是不要隨便飲酒為好。”

衛靈兒從雙手捧住臉改為單手托腮。

她笑著說:“所以今日是和大表哥一起才敢飲酒的。”

“可惜我酒量這樣差,不能陪大表哥儘興。”

舒瑾另外替衛靈兒倒一盞熱茶:“喝點茶水,會舒服些。”

衛靈兒乖巧點頭:“好。”

她捧起茶盞,偏頭望向窗外,不知何時,雪停了。

衛靈兒惋惜輕歎一聲,又兀自一笑:“看來明天尚無機會堆渺渺。”

喝下幾口熱茶,見快到衛昭放堂的時辰,衛靈兒擱下茶盞。

她一雙眼睛看著舒瑾,忽然神神秘秘:“大表哥,你伸隻手出來可好?”

舒瑾抬眸,依言照做。

攤開的掌心遞到衛靈兒麵前,耐心等待。

而衛靈兒也伸出手。

她手攥成拳,小小的拳頭虛虛放在他掌心,緩緩鬆開便有什麼落入他掌中。

“送給大表哥。”

隨著衛靈兒蘊著笑的話落入耳中,舒瑾看清楚掌心的東西。

一隻小小的、黏土所做的渺渺。

衛靈兒見舒瑾目光停留在掌心的小玩意上,笑問:“是不是特彆可愛?”

“嗯,可愛。”舒瑾頷首應她。

第45章 雪雕 舒瑾輕笑一聲:“騙貓是不對的。……

這是衛靈兒特地找師傅做的小玩意。

實際上有一整套, 不過彆的那些目下尚未做好,須得再等上一陣子。

離開扶風院的時候,臉頰那一種滾燙的感覺沒有完全褪去。不過去學堂接衛昭的路上, 被冷風吹得一陣,那股熱意漸漸消下去。她和衛昭回雪梅院, 邁步入得院中,宋嬤嬤迎上來說舒靜怡過來了。

“瞧著似乎心情不太好。”

宋嬤嬤低聲對衛靈兒道, “一直坐著發呆呢, 茶也沒喝一口。”

衛靈兒擰了下眉, 點一點頭:“好, 我曉得了。”

想一想,她又吩咐宋嬤嬤,“之前做的桂花蜜還有, 嬤嬤去做份甜湯, 待會兒送來。”

宋嬤嬤應聲去小廚房。

衛靈兒再讓海棠送衛昭去書房完成今日夫子布置的課業,自己去見舒靜怡。

一如宋嬤嬤所言,舒靜怡坐在正廳裡,一動不動發呆。

心事也全寫在臉上了。

“怡表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衛靈兒喊過舒靜怡一聲才走進去。

舒靜怡一愣之下循聲抬頭,看見衛靈兒,當即站起身來:“表姐。”

衛靈兒走上前,溫聲問:“有事找我?是不是等得許久?我方才去接棗兒放堂, 才回來。”

舒靜怡搖頭:“不久,我也隻坐了一會兒。”

“去我屋裡說話罷。”衛靈兒牽著舒靜怡去她的房間。

雖然衛靈兒離開過一陣, 但房間裡炭盆沒有撤下, 回來依然是暖的。

她帶舒靜怡在羅漢床上坐下後,執起小爐子上的銅壺泡了熱茶,遞過去一盞給舒靜怡。

舒靜怡低下頭, 雙手虛虛捧著榻桌上的茶盞。

衛靈兒又替自己泡一盞茶,才不緊不慢在她對麵入座。

即便曉得舒靜怡心裡揣著什麼事,可舒靜怡自己似乎沒有考慮好怎麼開口,衛靈兒也不多問,而是說起今天這一場雪。之前隻扶風院與舒瑾喝酒時,外麵雪停了,這會兒竟又重新下起來。

“若夜裡一直這麼斷斷續續下著,明天醒來,許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衛靈兒含笑說道,端起茶盞慢慢喝一口熱茶。

這時,舒靜怡抬起頭。

她雙手終於從茶盞旁邊移開,榻桌擋住她絞在一起的手指。

舒靜怡看著衛靈兒,咬一咬唇說:“語姍來找我了。”衛靈兒認真聽她說話,點了下頭,她繼續道,“重陽那一日,我們在登高樓遇見她,她後來獨自過來尋我說話,其實是同我說……”

頓一頓,壓低聲音後,舒靜怡才道:“她說家裡想讓她來年入宮為妃。”

“即便不想去,也沒有法子。”

“那會兒她說過重陽過後,她須得待在家裡學規矩。”

“但今天她來尋我,說她不用入宮了。”

舒靜怡眼圈泛紅:“表姐可知她為何不必入宮了?因她偷偷喝下無子湯,往後再不能生育……”她語聲變得哽咽,“所以她便不必入宮了,明年入宮的人會是馮語妍。表姐,我也不知道,可我聽她說起這些,心裡真的很難受。”

她一雙手捂住臉,止不住的淚浸濕手掌。

“我覺得好難過呀。”

衛靈兒聽明白舒靜怡的話。

如此看來,當時在登高樓舒靜怡和馮語姍抱在一起哭便是為著這件事了。

而馮語姍因不想入宮,做到這種程度……

事情已經發生,誰也無力改變,更沒有辦法去替馮語姍做選擇。

但舒靜怡說難受和難過,她也是理解的。

這樣身不由己、這樣讓人無能為力,總歸叫人心裡不好受。

感覺得到舒靜怡更多的是想要發泄與傾訴,衛靈兒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讓舒靜怡靠著自己的肩膀。舒靜怡便將臉埋在衛靈兒的肩膀上,從啜泣變成失聲大哭。

讓舒靜怡發泄過一陣,衛靈兒才輕撫她的鬢發問:“語姍有沒有說往後有什麼打算?”

“沒有……”舒靜怡輕吸鼻子,抬起頭。

“表姐,我還是很擔心。”

舒靜怡帶著鼻音道,“即便不必入宮,可她也才和我一般年紀,往後……”

“她說這件事暫被壓下去,外頭的人都不曉得。”

“可是……”

瞞得住一時,能瞞得多久卻不好說。

尤其還有一個馮語妍。

“倘若日後語姍遇到難處,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多幫一幫她。”衛靈兒語氣溫柔說,“雖然有些事情上幫不上忙,但總有彆的幫得上忙的事。何況難道表妹會因她往後無法生育而嫌棄於她麼?”

舒靜怡急急回答:“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