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大表哥得知定遠侯夫人在船上時,是不是覺得有不對勁,才吩咐人將我喊回來的?”
舒瑾淡淡道:“你不是也覺得不大自在嗎?”
“是啊。”衛靈兒彎一彎眼睛說,“所以我感覺大表哥更厲害了。”
舒瑾目光落在滿麵笑容的衛靈兒身上,默一默,說:“馮家和林家雖有些交情,但倘若是想邀請你們去船上玩,有長輩在自不如隻你們幾個小娘子舒坦。”
“想來乃長輩有所吩咐,馮家的小娘子無非是遵從而已。”
“怡姐兒柔姐兒和馮家的小娘子從前在一處讀書,關係頗親近,長輩們對她們也算知根知底。”
舒瑾垂下眼,替衛靈兒倒茶:“如此,自是衝著你去的。”
“林家那個二公子,有些過於殷勤了。”
衛靈兒沒有立刻應舒瑾的話。
她輕擰了眉,似陷入思索,直至海棠送兩碗綠豆湯進來方才回過神。
海棠退出船艙後,衛靈兒眼簾輕抬,望向舒瑾:“難怪定遠侯夫人好似總在打量我。”想一想,她複慢慢道,“我方才聽怡姐兒說,林家二公子和馮家四小姐從前險些定下親事,總覺得……”
舒瑾挑了一下眉。
衛靈兒變成端坐的姿勢,乖巧說:“但我目下不準備考慮這些事,應當沒什麼要緊。”
舒瑾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笑意:“暫且的確不必放在心上。”
“林家二公子來年要參加科考。”
衛靈兒便也聽明白了。
本是侯府少爺,如果得功名在身,在婚事上,會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那麼定遠侯夫人今日的相看便更加意味深長。
無論她想穩住或者擾亂林盛的心神,若林盛存在那般心思,大約不會真心應允,隻是權宜之計。
“衛靈兒”無非是個供她這位侯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知曉這一點,衛靈兒反而略略安心。
她實在沒有精力在婚姻之事上和任何人糾纏。
衛靈兒再去看舒瑾,臉上的笑愈發乖巧:“我記得姨母說過,凱表哥明年也要參考科考的吧?”
舒瑾頷首:“嗯。”
衛靈兒微微一笑:“那我便提前祝凱表哥蟾宮折桂、金榜題目了。”
“魚烤好了!”
舒靜怡含笑的聲音一時傳過來,舒瑾和衛靈兒都看過去。
隻見她端著一盤烤魚,快步進來船艙,獻寶似的送到他們麵前。
“大哥哥,表姐,你們嘗嘗!”
舒靜怡笑%e5%90%9f%e5%90%9f示意丫鬟遞上乾淨的碗筷,眼底滿是期待。
舒瑾和衛靈兒便都提筷,品嘗在舒靜怡親自監督下烤出來的河魚味道如何。
……
落日餘暉鋪滿河麵,波光粼粼之際,他們一行人從船上下來了。
舒靜怡逛市集的要求仍是被滿足。
衛靈兒牽著衛昭走在舒靜怡、舒靜柔和舒凱後麵。
而舒瑾信步閒庭走在最後。
比起白天,天將黑未黑之際的市集又有不同。
路過一處可以靠射箭贏各種小玩意的小攤時,最近恰巧在學射箭的衛昭少有的挪不動步子。
衛靈兒笑問:“想試試?”
“嗯!”衛昭用力點頭,承認了。
衛靈兒微笑說:“好,那我們試一試。”
她帶衛昭在小攤前停下腳步,海棠詢問攤販價錢、規矩之類的事宜。
攤販說花十文錢可以射五支箭。
隻要射出去的箭穿過圓環,便可贏下圓環下麵綴著的東西。
圓環大小不一,最小的隻有銅板大小,想射中並不是那麼容易,相應的,它下麵掛著一枚玉佩。那玉佩的質地談不上多好,但比起射一支箭所需花費的銅板而言,若可以贏下,自是大賺特賺。
“先試五支箭?”
衛靈兒詢問過衛昭,待他點頭,才吩咐海棠付錢。
攤販所用的箭乃是木箭,和衛靈兒、衛昭隨舒瑾在扶風院學習射箭時所用的箭是不一樣的。
衛昭本為初學,又非用慣的弓箭,連續五箭,一無所獲。
他放下手裡那把不大趁手的弓,皺起眉,漆黑的眸子盯著那些圓環。
衛靈兒伸手揉一揉他的腦袋:“要不要姐姐也試試?”
衛昭聞言,仰頭看衛靈兒,眨一眨眼睛。
衛靈兒笑了下,讓海棠再付十文錢。
那攤販見衛靈兒要試,熱情指點起她:“小娘子待會莫著急,瞧準了再出手。這也不難的,昨兒才一個小娘子將一塊玉佩贏了去,想起來叫我心疼得很。”
一麵說一麵遞來五支木箭。
衛靈兒笑容溫柔:“想來昨日那位小娘子不一般,不是我能比的。”
她拿起衛昭之前用的那把弓,又拿起一支箭,搭箭拉弓之際,攤販一吆喝,路過的行人見一漂亮小娘子要出手,紛紛圍上來湊熱鬨。周圍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衛靈兒和衛昭停下腳步時,走在他們後麵的舒瑾同樣停下來了。
他原本站定在衛靈兒身後安靜看著,因四周多出的人,往衛靈兒的方向又略靠近兩步。
眼見有人想越過他繼續往衛靈兒的身邊湊,舒瑾皺眉,冷冷瞥那人一眼。
對方被舒瑾冷冰冰的樣子震懾,訕訕退後了幾步。
衛靈兒正忙著瞄準圓環,沒有注意身後動靜。
這種小攤上的弓箭質量都不怎麼好,拿在手裡也無什麼手感,和尋常意義上的射箭也有些不同。
她首先瞄準的是一個比較大的圓環,成功的幾率大些。
倘若成功射中,能得到一把糖。
衛靈兒原本以為問題不大。
然而一箭射出去之後,箭頭在圓環邊緣撞了下,隨之被彈了出去:失敗了。
四周有圍觀的小孩發出惋惜的聲音。
衛昭則悄悄對衛靈兒說了句:“姐姐加油!”
衛靈兒微笑一點頭,嘗試第二箭,總算是成功了。
那攤販爽利抓過一把飴糖給衛昭笑道:“小娘子也是個練家子啊。”
然衛靈兒知道自己表現有多差。
曉得舒瑾在,她回頭無奈看一眼他,舒瑾淡定道:“再試試。”
衛靈兒轉過臉去。
不過,瞄準更小的圓環的第三箭沒有任何意外失敗了。
當她準備繼續射第四箭,舒瑾從她的身後伸出手,虛碰一碰她的胳膊,幫她調整姿勢。衛靈兒微怔,偏過頭,去看舒瑾,卻隻能望見他抬起的手臂垂落的衣袖。
“來。”
舒瑾聲音不高不低,示意衛靈兒試一試。
衛靈兒收回視線,嘴角微翹,將第四箭射了出去。
她贏下一個小巧的不倒翁。
“大表哥,你要不要試一試?”
將不倒翁遞給衛昭後,衛靈兒問舒瑾,又說,“我們還有一支箭。”
她覺得舒瑾的射箭之術大概比她以為的厲害。
從剛剛對她的指點也可窺見端倪。
舒瑾對上衛靈兒笑意盈盈的眸子,便從她手中接過那把弓,又接過那支箭。
他問:“想要什麼?”
仿佛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
見舒瑾這般自信,衛靈兒眉眼彎彎:“大表哥射中的,都好。”
舒瑾一笑,不再多言。
他手中的箭很快瞄準最小的那一枚懸掛著玉佩的圓環。
小販見狀笑道:“這位公子,這可是不容易……”似想勸舒瑾慎重一些,卻未等話說罷,舒瑾手中的箭已然射了出去,木箭迅速穿過小小圓環,快到周圍的人反應不及,甚至未看清楚那一幕。
衛靈兒最先反應過來,一聲驚歎:“大表哥好厲害!”
衛昭跟著也驚歎。
圍觀的人這才慢慢回過神,喝彩聲接連響起。
小販臉色反因此變得不怎麼好看。●思●兔●在●線●閱●讀●
之前對衛靈兒說有小娘子贏下過玉佩的話是他胡編亂造,這玉佩更從未有人射中過……可那麼多人看著,總不好抵賴,小販笑不出來,哭喪著臉取下玉佩。
舒瑾隨手把那枚玉佩遞給衛靈兒。
衛靈兒微訝中笑問:“大表哥要送給我嗎?”
舒瑾多看一眼那枚玉佩,質地實在不怎麼樣,便說:“隨便拿著玩吧。”
衛靈兒卻彎著眼睛說:“多謝大表哥。”
圍觀的百姓裡有人見當真可以贏下玉佩,躍躍欲試,嚷著要小販再拿彆的好東西出來。
小販打起精神,張羅起新生意。
舒靜怡等人早已去到彆處,瞧不見蹤影。
放下手裡的那把弓,舒瑾收回落在衛靈兒臉上的視線,平靜道:“走吧。”
衛昭對那枚玉佩感興趣,衛靈兒便拿給他,又牽起他跟上舒瑾腳步。
後來尋見舒靜怡他們,出門已大半日,他們也回府了。
那枚舒瑾從小攤上贏回來的、並不怎麼值錢的玉佩,衛昭在睡覺之前拿回給了衛靈兒。因是準備休息了,她便沒有特地收起來,衛靈兒隨手將它塞在枕下。
夜深之際,房間悶熱。
衛靈兒自夢中醒來,她沒有喊海棠,尋到帕子擦乾淨額頭和脖頸的汗,擁著薄被兀自沉默的坐在帳幔裡發呆。
呆坐過半天,從枕下摸出那枚玉佩。
借著微弱的光線,衛靈兒看一看捏在手裡的玉佩,悄悄下床,找了個匣子,將玉佩放進去。
“小姐?”
海棠依然被些許的動靜吵醒。
衛靈兒揚聲道:“沒事,睡吧,我起床喝杯水,也回去睡了。”
話音落下,她折回床榻前。
海棠依然進來看一看。
發現衛靈兒躺下了,稍微查看下窗戶,海棠又退出去。
這一天夜裡,衛靈兒卻沒有再睡著。
夢中所見場景一幕又一幕,一直在她腦海裡浮現。
……
端午過後,衛靈兒和之前那樣,繼續和衛昭一起跟著舒瑾練習射箭。
直到六月將至,她的箭術已是不錯,便不再日日如此。
先前在北靈寺為父母點長明燈的事宜也終於落定。
期間寺中高僧日夜不斷誦經念佛以超度亡魂,曆經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功成,往後衛靈兒和衛昭可去北靈寺祭拜父母。
為父母點長明燈算是一個意外。
當時沒有仔細盤算過日子,但巧合的是,落定之日恰是他們父母的忌日。
去年的這一天,他們的父母驟然遇難,雙雙亡故。
一切都發生得極為突然,叫人沒有任何防備,悄然之中,竟也過去足足一年的時間了。
衛靈兒念著日子特殊,決定帶衛昭一道去北靈寺祭拜父母。
她和薛念蘭說了,薛念蘭不阻攔,允她帶衛昭出門,多派了幾個仆從跟隨。
鄴京城中如今已是盛夏,燥熱不堪。
坐落於北靈山中的北靈寺有著山間的清涼,不見多少酷暑熱意。
入北靈寺,衛靈兒和衛昭依然戴了帷帽。
她緊緊牽著衛昭,在寺中僧人的指引下去到一間小佛堂,這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