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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兩姐妹遺憾中相攜去而去。

舒瑾獨自留在桃樹下。

他慵懶坐於案幾旁,修長的手指,指節分明,閒閒執白釉杯盞,陣陣清風吹拂而過,吹得他身上一襲寬大衣袍衣袂飄飄。如是郎君,本便麵如冠玉,朗目疏眉,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越認為舒家大公子若清風朗月,乃天人之姿。

然而舒瑾能得那麼多世家公子哥兒的擁簇自不會是因為他生得好看。

也不會單純因他的國公府世子身份。

實際上,他年少時便因寫得一篇篇炳炳烺烺的文章而才名在外,鄴京皆知舒家大公子文采斐然。

何況其又師從明鏡門的主官徐闊,武藝高強。

舒瑾這些年雖然在鄴京沉寂了下去,但無人輕視於他,不提今上似乎對他頗為青睞。外人眼瞧皇帝陛下欲他入明鏡門,被拒卻不惱,連今上都是如此態度,有腦子的當然也就隻盼著與他交好。

可惜“天人”此時一門心思忙於觀摩衛靈兒和衛昭放風箏。

小馬風箏高高飛上天,與四周的“孔雀”、“燕子”、“蝴蝶”之類的風箏相比可謂獨具一格。

舒瑾也不知她為何挑了這麼個風箏給“衛棗兒”。

難道是因為今天新得的那兩匹馬?

不過,舒瑾覺得衛靈兒確實一直都有意不把“衛棗兒”培養成世人眼中的大家閨秀。他從程夫子口中了解到,“衛棗兒”去學堂上課,課上總是十分認真,布置的背書、練字等課業,也常常要比一同上課的少爺們都完成得更好。

除去“衛棗兒”勤奮好學,與衛靈兒的督促定是分不開的。

衛靈兒也費儘心思讓“衛棗兒”習武。

不是隨便學些拳腳功夫,而是盼著“衛棗兒”武藝高強。

所以在他養傷期間,也一日不歇讓“衛棗兒”按他教過的那些自己練習。

和“衛棗兒”年齡相當的孩童裡,如她的隻怕沒有幾個。

但並非不能理解。

她們一對姐妹,無依無靠,又不能事事指望姨母,唯有自己努力立起來。

一時又想,衛靈兒的父母大約也從不曾非要她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因而她才能有那般堅韌的性子,能抗得住那麼多事情。

舒瑾想著這些,不緊不慢端起茶杯。

白釉茶杯遞至唇邊,一口熱茶下肚,聽見一道怯怯弱弱的聲音,喊他:“舒、舒公子……”

舒瑾抬眸,一名小娘子正站在他麵前不遠處。

位置挑得極好,恰把本在他視線中的衛靈兒和衛昭擋住了。

“有事?”

舒瑾擱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問。

林薇逆光而立,有一些看不清舒瑾臉上的表情,她也不敢仔細去看。

光是要站到舒瑾麵前,她便覺得被什麼抽光身上力氣。

可不來解釋怎麼辦呢?

舒瑾已經知道賞花宴上發生的事了,又或者衛靈兒早便告訴他。

總之,他目下大概很看不上她。

她不願意被他那樣看。

林薇暗自咬唇,鼓足勇氣開口:“我想道個歉。”

“那一日在沛國公府的賞花宴,我確實有不對之處,但我並非有意,望舒公子見諒。”

賞花宴?

聽她提及此事,舒瑾終於正眼看林薇,辨認出她是林家的五娘子,林盛口中的五妹妹,以及,賞花宴上故意刁難衛靈兒但在投壺比試中慘敗輸給了衛靈兒的人。

但這所謂的道歉。

她是不對,不該無緣無故刁難人,叫人難堪,更不該在彆人傷口上撒鹽。

可誠心道歉也不是對著他一個無關的人道歉。

舒瑾手指輕敲了下案幾,似笑非笑:“林五小姐是說,想要為那一日賞花宴上的事道歉?”

林薇點點頭,聲若蚊呐:“是。”

舒瑾輕唔一聲,微微偏過頭吩咐夏梔:“去請靈兒表妹過來。”

林薇聽言驚恐抬起頭。

舒瑾笑問:“怎麼了?不是要道歉嗎?”

林薇飛快垂下眼去,因心裡覺得羞恥而臉頰微紅,更說不出話。

她道歉,是希望舒瑾不要誤會她,是希望能以此挽回她在他心裡的印象。

至於那個衛靈兒……她怎麼可能去向衛靈兒低頭說對不起?

林薇眸中浮現淡淡的懊惱。

舒瑾為何如此的偏袒衛靈兒?就因為衛靈兒是他的表妹?可她往日見他與舒靜怡、舒靜柔都不太親近的。

夏梔得了舒瑾吩咐,正準備去找衛靈兒。

可沒走出去兩步,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鬨的動靜,隻見原先放風箏的人四散避走,似有事發生。

“爺,好像出事了!”

夏梔回頭與舒瑾說得一聲,而幾乎與她同時注意到動靜的舒瑾已然起身。

林薇站在原地,感覺身邊有一陣風掠過。

扭頭去看,隻見舒瑾逆著四散人群,朝動靜傳來的方向,趕了過去。

……

異動出現的時候,衛靈兒正在教衛昭放風箏。

才指點衛昭領悟到該如何扯風箏線才能讓風箏飛得高一些,不遠處本同樣在放風箏的人忽然往不同的方向跑。

海棠驚愕道:“小姐,前邊好像是出事了!”

衛靈兒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卻沒有多少時間確認情況。

他們周圍的人都因異動而變得慌亂,一心想離開,將手裡的風箏直接扔了。

衛靈兒也把風箏扔了,海棠當下抱起衛昭,他們幾個人和其他人一樣,迅速離開這個地方。

避走時耳邊卻也捕捉到一些聲音。

“是明鏡門在抓人!”

“那幾個惡徒手裡的刀上都滴著血,實在叫人膽戰心驚。”

“我剛剛好像看見徐大人都親自來抓人了,那些到底是什麼人,竟需要徐大人親自出馬。”

“罷了罷了,快些走,留下沒得一個不小心就遭殃!”

衛靈兒和海棠聽見有惡徒持著刀劍,腳下的步子變得更快一些。

她又對衛昭說:“棗兒,閉眼睛。”

衛昭聽話雙眼緊閉。

衛靈兒緊抿著唇,回頭看去一眼,視線穿過重重人群,望見一個中年男人被兩個穿玄色衣袍的人鉗製住。

雖然離得遠,但她認得那衣裳是明鏡門專屬的官袍,非明鏡門的人不可穿。

衛靈兒隻一眼已收回視線。

身後又有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說著些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你們明鏡門說到底不過都是劉雍的走狗。”

“彆以為沒人知道,劉雍為了趕儘殺絕,這些年一直讓你們借著查案名義在大周境內四處搜尋太子妃和太子舊臣的下落!”

那人聲音粗獷且聲如洪鐘。

說著大笑起來,笑聲癲狂,似瘋癲笑得一陣之後,猛然斂笑,厲聲開口。

“可惜劉雍得位不正,心狠手辣謀害親兄,必遭天譴!”

“你們這些唯利是圖、道貌岸然的走狗敗類也絕不會有好什麼好下場!”

字字句句都可謂大逆不道。

不但衛靈兒聽見這些話,遠遠近近不少人都聽清楚這些話。

許多事,不是尋常人可以隨便議論的。

尤其是牽扯皇家秘辛。

一如衛靈兒曾從薛念蘭口中聽說有關紀家的事情裡,提到過的紀家有過一位女兒乃是太子妃。後來太子出事,太子妃也出事,今上繼承大統,紀家則一落千丈。

此人口中的劉雍,是如今的皇帝陛下的大名。

而他提到的得位不正、謀害親兄在劉雍登基之前確有過類似的傳言。

然那時太子劉朗早已不在人世。

劉雍成為新帝是定局,且至今已有八載年歲,大周承平已久,那些事是真是假,對大多數人已不甚重要。

現下重要的是這些話十分燙耳朵,倘若帝王疑心猜忌,那便是大難臨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於是一幫人更跑得飛快,生怕晚一步被牽連。

衛靈兒卻又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

先前瞧見被明鏡門的人押著的中年男人已垂下腦袋,一動不動。

說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的人似乎便是他。

看起來,應是自儘了。

衛靈兒眉心微蹙,仍抿著唇,收回視線。

眼前驟現一道高大的身影。

衛靈兒沒有專心看路,全無防備,吃驚之下,險些直直撞上去。

“大表哥?”

慌忙停下腳步又退開兩步,定睛看清楚眼前的人容貌,衛靈兒不掩詫異。

舒瑾隔著衣袖握住衛靈兒的手臂,推她往前。

“先回去。”

衛靈兒被推得朝著他們原本落腳的地方走過去幾步,回頭隻見舒瑾繼續逆著人潮往明鏡門的人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她後知後覺記起聽見有人說“徐大人”親自出馬。

那些人口中的徐大人,應是舒瑾的恩師徐闊。

舒瑾這是要去找他的恩師?

猜測在衛靈兒腦海中閃過,眼瞧宋嬤嬤並兩個國公府的護衛也趕來保護他們,她當即吩咐海棠一句:“照顧好棗兒。”

海棠來不及開口,衛靈兒已然轉身去追舒瑾,而明言明行跟在他們身後。

見狀,海棠終未多說什麼,抱著衛昭快步走過去和宋嬤嬤會合,複同宋嬤嬤、護衛一起護送衛昭回落腳之處。

……

舒瑾起初是來找衛靈兒和衛昭的。

見他們平安無事,聽過那個中年男人的一番話,又見徐闊和徐庭耀在,便想著過去看一看情況。

結果身後多出個“尾巴”。

舒瑾皺眉望向緊跟在他身後的衛靈兒:“這兒可能有危險,你先回去。”

衛靈兒眼眸無辜,搖一搖頭拒絕。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柔聲說:“大表哥,我不放心你。”

舒瑾視線掃過不遠處的徐闊、徐庭耀等人,見明鏡門的抓捕似已結束,暗忖中沒有再讓衛靈兒離開。他沉聲道:“跟緊我,不要亂跑。”衛靈兒忙不迭點點頭。

於是衛靈兒便跟著舒瑾到徐闊、徐庭耀的跟前。

舒瑾同他們打招呼,衛靈兒半躲在舒瑾身後,一時沒有主動說話,這個時候也無人注意她。

之前那個中年男人自儘了。

同他一起被明鏡門追捕的幾個人都如他一般自行了結性命。

這會兒明鏡門的人正在收拾殘局。

舒瑾略看得幾眼,確認情況,麵容嚴肅,眉頭緊皺:“都是死士?”

徐庭耀說:“舌下藏、毒,說完那些話便服毒自儘。”

他們的計劃本是將這些人活捉,起碼得留活口,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活口都沒了,等於計劃失敗。徐庭耀表情凝重。

“我今日同妹妹和表妹們出門踏青,見這邊人人惶恐,怕有什麼事情,才過來探一探情況。”舒瑾解釋過,又說,“現下這般,隻怕人心惶惶。”

“亂臣賊子的話,何人犯蠢當真?”

一道渾厚而穩重的聲音響起,算否了舒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