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文字的光標閃爍不停。
脖子處偶然碰到粗糙的東西,她狐疑地摸一下, 然後難以置信地抬頭。
靠。
上?吊用的麻繩繯套著她的脖子,麻繩的另一端係著天花板的金屬環。隻要她低頭就會被勒脖子。
這樣的金屬環遍布天花板。
一條條毒蛇般的麻繩垂吊下來,套著一個個男女老少的脖子。
他們麵?帶微笑,坐在電腦前麵?敲打鍵盤。
昏暗的辦公室裡, 唯一的光源是顯示屏,映照每一張白慘慘的笑臉。
一列又一列,座位井然有序。
人數幾十?。
全部笑容滿麵?。
張零同樣被套著脖子, 坐在她的對麵?。
南梔轉頭觀察右邊鄰座的大爺。
他穿著寬鬆的老人襯衫,嘴角吊起笑著, 顯示屏的白光浸染他灰白的臉,點亮黑溜溜的眼珠。
人笑的時候,咬肌的肌肉會牽動眼輪匝肌,眼角出現細紋。大爺的咬肌雖然鼓起,但眼角並沒拉起皺紋。
皮笑肉不笑。
他正給某個人編輯短信。
【這一次考不好不要緊,彆給自?己太大壓力,爺爺來帶你去玩。】
對方回複:不用了?,爺爺你該休息了?。
【爺爺會來陪你的。還記得你小時候,爺爺經?常帶你去的遊樂場嗎?穿上?你最喜歡的那套衣服,等爺爺回來。】
大爺敲鍵盤敲得起勁,啪噠啪噠,周圍作?響的鍵盤按鍵像琴鍵,演奏人鬼情?未了?的旋律。
大爺的坐姿有些奇怪,南梔不動聲色地往他的腿看。
他的雙腿稍微曲起。
南梔不能低頭,便?挪動椅子橫移,側頭俯視大爺的雙腳。
他鞋尖著地。
鞋跟踮起。
奶奶曾經?提過,鬼魂的腳不能沾地,如果哪個人鬼上?身,那個人的腳跟不著地。
果然,大爺已經?不是活人。
南梔顧著側身,手肘不小心碰到冰冷的東西。
她一回頭,對上?左邊鄰座大媽的笑臉。
大媽暗紅的嘴唇笑成弧形,襯得周邊的皮膚是死人灰。
大媽瞅她,死氣沉沉的眼珠充斥濃濃的不滿,嘴卻笑著。
南梔也揚起笑臉,乖乖地挪開辦公椅。
餘光一瞥,鍵盤托板下麵?,大媽的睡裙隱約染紅。
南梔視若不見,雙手放在鍵盤上?。
這兒沒人說話。
她貿然說話會暴露自?己是活人。
該先想方法摘掉麻繩繯。
而對麵?的張零似乎一直托腮看她出糗,她朝對方吐舌頭。
張零勾唇,無?聲嗤笑。
啪噠!
大爺敲鍵盤突然用力,她嚇得縮回舌頭。
【為什麼不要爺爺陪呢?你不想念爺爺嗎?】
對方:當然想念,可能爺爺你已經?死了?啊!
【爺爺沒死!爺爺很快就會來帶你去遊樂場。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好嗎?】
笑著的大爺當鍵盤是仇人般,用力敲,一層暗紅的液體流進按鍵之?間?的空隙。
他越敲,手指頭越短,按鍵空隙裡的血快要溢出來。
【你在家嗎?爺爺來了?。】
對方:不要,你不要過來!
【爺爺很想你!】
大爺的十?根手指像被鍵盤磨碎,沒了?兩個關節。
他正用斷了?兩節的指骨敲鍵盤。
南梔聞到濃濃的腥味。
下一秒,大爺把腦袋鑽進電腦顯示屏裡,雙手竟然仍然打字。
【爺爺回家了?】
【你不在一樓是嗎?】
【爺爺上?二樓了?】
【你在臥室嗎】
……
不敢呼吸的南梔盯著驚悚的這一幕。
【真調皮,居然躲在衣櫃裡】
大爺的雙腿亂蹬,雙手還能啪啪打字。
【彆怕,爺爺來帶你去玩】
不止大爺,部分電腦前麵?的笑麵?人也把腦袋鑽進屏幕裡,有的甚至全身爬進屏幕,穿越到三次元殺人。
想到冰兒和他們一樣,宛如偷看裙底的癡/漢偷窺她和陶桃,她一陣惡寒。
青鳳蝶翩翩起舞,飛進大爺的體內。
對麵?的張零依舊托腮看戲,喉嚨處悄然伸出螳螂的鐮刀前肢,偷偷地割斷麻繩繯。
他興趣缺缺地打哈欠。
不知不覺間?,地麵?多了?一群烏泱泱之?物。
所有打字的笑麵?人忽而僵直身軀,此起彼伏的敲鍵盤聲戛然而止。
他們一陣抽搐。
南梔則條件反射地打冷顫。
密密刺刺的不適感爬上?脊背,對昆蟲的惡寒鑽入她每個毛孔。
她不敢低頭,死死地盯著身影越來越淡的大爺。
大爺的腦袋卡在屏幕裡,身體鑽不進去,沒法殺人和說話,雙腿瘋狂地亂蹬。
不到兩秒,大爺的身影消失無?蹤。
青鳳蝶飛回來繞著南梔盤旋,看樣子它?意?猶未儘,舍不得回她的腦子裡。
察覺四周的笑麵?人身形變淡,南梔的膽子大起來。
她站起,令繃直的麻繩鬆動。
對麵?的張零剛想說話,但見她抄起電腦顯示屏砸電腦桌。
乒乒乓乓,巨響震耳欲聾。
末了?,她拿起一塊碎片,割斷麻繩繯。
張零吞回詢問她需要幫忙否的話。
長方形的辦公室剩下他們倆,空蕩蕩的麻繩繯依舊懸吊,等待下一批任勞任怨的“員工”。
砰砰。
南梔使勁踹主機,踹破機箱。“利用彆人感情?的渣滓!幫梁叔出氣,哼!”
末了?,她解氣地一甩長發?。“我們到辦公室外麵?看看。”
張零瞅她腦袋旁邊的青鳳蝶,一聲不吭地站起來。
外麵?是黑漆漆的走廊。
辦公室有門沒有窗,傾出門外的顯示屏光芒十?分微弱,勉強照亮門外的方寸之?地。
走廊每隔一段,便?有微弱的白光傾瀉出來。
這一層有五個辦公室,將走廊割成五段。
原文裡,boss的咒域很特彆,她不確定boss在不在這一棟。
張零晃了?下手,便?飛出一隻純黑色的蝴蝶。它?朝走廊飛去,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非常好奇他之?前把蝴蝶藏哪兒。
“敢不敢跟來?”張零側眸。
“誰怕誰!”
兩人並肩而行,闖入驅不散的黑暗。經?過隔壁的辦公室,他們往裡頭張望。
出乎意?料,裡麵?空無?半個鬼影,幾十?條垂吊的麻繩繯套著空氣。
每一塊電腦顯示屏則依舊散發?白光,顯示短信編輯器的界麵?。
再往前走,另一個辦公室裡麵?同樣空蕩蕩。
南梔暗道糟糕。
原文裡,男女主角一旦除去部分鬼魂,其他鬼魂會圍攻主角團。
眼下一個室的鬼魂沒了?,boss肯定氣死,會不擇手段獵殺他們倆。
轉念一想,她和張零不脫困,怎麼尋找男女主角?男女主角不脫困,誰來拯救世界?
乾都乾了?,還怕個毛線。
“前麵?應該有樓梯,我們去瞅瞅。”
張零懶懶散散地應一聲。
果不其然,走廊的儘頭是樓梯口。
隻是樓梯間?伸手不見五指,人一進去準沒了?身影。
張零饒有趣味地觀察她抿嘴的表情?。“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
“跟緊了?,走丟我可不管你。”
“放心,丟不了?。”
言畢,南梔上?手拉他的衣角。
他垂眸看拉衣角的手,神色不明?,立刻朝向樓梯口走去。▓思▓兔▓網▓
兩人一前一後,死寂的黑暗將他們吞噬。
咚咚咚……
腳步聲一前一後交響。
南梔不曉得他走在前麵?有沒有壓力,走在後麵?的她冷汗涔涔,尤其當汗珠劃過她的後頸時,產生陰風陣陣的錯覺。
台階一級一級往下,她小心翼翼地邁開腿,背後始終靜謐。
咚咚咚……
她仔細聽,確認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幸好。
她生怕背後出現多餘的腳步聲。
她生怕背後有鬼貼著她一起走。
等等,前麵?的張零還是張零不?
她拉一下前麵?的衣角。
“嗯?”
這拽拽的鼻音絕對出自?張零。
“咳,沒事。”她輕聲說,鞋尖戰戰兢兢地摸索下一級階梯。
鞋底似乎有些……比尋常的階梯軟一丁點。
失神間?,兩側亮起綠瑩瑩的小光團。微光連成一片,勉強照亮腳下的階梯。
南梔錯愕。
居然是螢火蟲。
它?們陪伴在兩側,微薄的光芒與黑暗抗衡。
“它?們好美。”她忍不住讚歎。
當幾許星光連成一片,便?成了?指引的燈塔。
張零輕笑。“不怕了??”
“它?們沒蟑螂醜,而且不咬人。”
張零沉默數秒。“底下的更醜。”
南梔頓時步伐僵硬,不動聲色地向下看。
一層層的階梯是蜷縮、匍匐的脊背,鋪上?一層幽綠的光。
另一棟大樓。
一樓衛生間?,黑燈瞎火,卻是一個安全區。
相遇的兩撥人躲在衛生間?商議。
“顧先生,你們怎麼進入咒域的?”聞雨情?對於遇到收容人員不算意?外,但這裡是興城,遇到顧雅棠時她難以置信。
顧雅棠掃過幾名大學生的麵?孔,心情?複雜。“我們找到詛咒短信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中了?精神攻擊,在一個辦公室裡醒來。”
“我們也是遭受精神攻擊。你們找到方法離開了?嗎?”楊銳無?措地搔頭發?。
“還沒。”
幾名大學生一臉失望。
範海補充道:“你們彆這樣。咒域設置在精神世界中,幕後黑手的精神力非常強大,當然不容易出去。”
顧雅棠點頭。“沒錯,對方的精神力可能達到罕見的S級。據我所知,擁有S級精神力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一個是天才?。”
“這個天才?不會就是幕後黑手吧?”
“應該不是他。他是瀘城人,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顧雅棠的語氣略帶遺憾。
失蹤兩年的天才?不知生死,變成人們茶餘飯後帶著遺憾談論的回憶。
“你們離開過這棟樓嗎?”聞雨情?問。
“沒,第一次來到一樓。”
“我們等會找大門,出去看看。我覺得,生路在大樓外麵?。”
聞雨情?頓了?頓,結合調查到的情?報,心生一計。
“我有一個主意?。”
南梔的眼裡是螢火蟲的微光倒影,炯炯有神。
“說。”既然她有了?主意?,張零懶得動腦。
她深呼吸,硬著頭皮回望背後的階梯。
蜷縮匍匐的鬼一個疊一個,烏黑怨恨的眼珠齊刷刷地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