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蔣如鬆清潤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我想問一下,你哪天去學校報到?”
“我的話,”南知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順手拖了個小行李袋出去,回答道:“大概16號吧,提前兩天去華都轉轉。”
她話剛說到一半,對麵的臥室門忽然開了。
賀弦拎著衣服從屋裡走出來,似乎準備去洗澡。
瞥見她臥室那一側的牆邊堆了一排箱子袋子,賀弦的腳步倏忽一停,眸光緩緩移到了南知身上。
但是因為南知背對著他,再加上耳邊的手機裡還有說話聲,她一時不察,依舊在自顧自地回電話:“哦,但是我飛機票已經買好了,和我媽媽一起。”
“就上午十點的那班飛機,直飛華都。”
“可以的,那到時候一起。”
話音剛落,還不等南知嘴裡的那個“拜拜”說出口,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南知。”
她動作一頓,下意識回頭看去。
結果就看見賀弦正靠在牆邊,唇線緊繃,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南知視線跟著一滯。
她不知道賀弦突然喊她乾嘛,再加上兩人正處於冷戰期間,這個時候開口她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和怪異。
但看在賀弦先跟她說話的份上,她還是好脾氣地應聲了:“怎麼了?”
“……我媽今天給你買東西了。”賀弦神色懨懨地靠在牆邊,嗓音輕低,微垂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從她手機上一掃而過。
他停了一瞬,而後猝不及防地抬高了音量:“把你口紅從我屋裡拿走。”
“……”
第27章
◎你打錯電話了?◎
南知覺得賀弦這人真的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就這麼點小事, 他到底為什麼要擺個仿佛彆人欠了他五個億的臉。
還那麼大聲。
是因為沒給他買口紅嗎?
大不了給他塗就是了。
南知簡直無語至極。
但她不想臨走還激化矛盾,於是她忍了忍:“知道了,待會兒我就去。”
“現在就去。”賀弦的語氣意外地強硬。
無奈之下, 南知隻能先掛了電話, 去他房間拿東西。
然而賀弦不耐煩的聲音依舊在身後回響:“還有,你門口擺這麼多東西還讓不讓人走路了?”
“不是有留一大半空著?”南知覺得他事可真多, 走到一半又調頭回來了,指著空地道:“我又沒有把路堵上。”
隻不過賀弦依舊抱臂站在門口,嗓音冷淡:“放不下,拿你房間去。”
“我房間也放不下。”南知朝對麵的房間示意道:“你看,我地上也擺滿了。”
聞聲,賀弦掀了掀眼皮, 視線卻沒有掃向地上那大包小包的東西,而是從空蕩蕩的櫃子上一掠而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 南知的房間幾乎要清空了。
米白色的櫃子在此刻顯得潔白空淨, 嶄新如初。
仿佛使用者早就料到了這麼一天,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維護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看著這空無一物的櫃子,賀弦臉色陰沉,語氣也生硬至極:“那麼多櫃子不夠你放?你非得放地上?”
“……”南知被他磨得無語了很久。
她想辯駁,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賀弦沒搬過家。
說不定他是不懂這些流程。
於是她隻能勉為其難地耐心跟他解釋:“搬家都是這樣的, 得把東西打包好, 我再放回櫃子裡的話, 我還怎麼搬家?”
“……”也不知道賀弦聽沒聽進去,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卻依舊繃著臉不吭聲。
見他不說話, 南知也沒再開口, 兀自進他房間拿東西。
看著她的背影, 賀弦更是氣惱。
他唇瓣開開合合了半晌,想譴責她點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了,拿著衣服轉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接著一聲重重的撞擊聲傳來,浴室推拉門被他猛地一關。
南知腳步一頓,走出來看了眼。
隻見浴室門緊緊閉合著,嘩啦啦的水聲被緊閉的門阻隔,透著一絲沉悶與陰鬱。
南知回到賀弦房間,一眼就看見了書桌上放的那長長一套黑色絲絨口紅套盒。
本來她還以為就一支,結果看著這麼大的盒子,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因為之前翟婉已經幫她配過一套大牌化妝品了,裡麵並不缺口紅。
但她也沒多想,畢竟翟婉平時看到合適的東西也會給她買回來。
說不定就是逛街的時候湊巧看到了。
南知把盒子抱回房間,給裡外都裹上一層氣泡膜後,裝進了走廊的大紙箱裡。
最後她抽空收拾了三天,才終於把自己的房間徹底清空。
臨搬家前,南知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的地方後,才去敲了敲賀弦的房門。
賀弦跟沒骨頭似的往門邊一靠,眉眼間縈繞著濃濃的倦意,像是沒睡好似的,語氣也冷淡至極:“乾嘛?”
“那間臥室我已經清空了。”南知不是很在意他這垃圾態度,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也打掃過了,你可以檢查一下還有什麼問題。”
賀弦耷拉著眼皮,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問題。”
“……”南知不知道從她臉上能看出什麼名堂。
但她也懶得多問,反正他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她點點頭,“那我走了。”
“……”
賀弦唇線緊繃,沒吭聲。
恰逢此刻搬家工人到了,兩個人上樓搬南知堆在門口的東西。
南知在樓上監工,曲江柔在樓下車前監工。
來來回回了幾趟,那堆成小山般的箱子袋子終於要被清空。
而整個過程中,賀弦依舊像剛才一樣靠在門邊,冷眼看著他們,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仿佛他才是那個監工。
最後一個袋子被搬家工人拎了下去,南知又檢查了一遍房間,確認沒有問題後,關上了門。
她房間是有一把小鑰匙的,南知從包裡翻出來,遞給賀弦:“給。”
賀弦垂眸看著那晃蕩的鑰匙,沒說話,也沒接。
南知不知道他在發什麼呆,等了一會兒後見他沒反應,她就直接把鑰匙插在了門上。
“我走了。”南知整理了下自己的包,溫聲道:“你可以搬過去了。”
賀弦依舊沒吭聲。
然而等到南知走到了樓梯口,一直不肯開口的賀大少爺,終於紆尊降貴地動了動唇,低聲說了句:“你就非得搬走?”
聽見動靜,南知停下腳步,回過頭疑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搬走?”
尤其是最近他的態度,整天臭著臉,跟她欠他的一樣。
要說這是一種挽留,未免也太過牽強。
“……”賀弦被她反問得頓時閉嘴了。
看他這副冷臉彆扭的樣子,南知難得靈光一閃,意識到了什麼。
她啞然片刻,似乎有些不可思議:“難道你現在是不想讓我搬走?”
“……”賀弦抿了抿唇,僵著臉挪開視線:“不然我問你乾嘛?”
“但是我沒有理由繼續麻煩你們了。”南知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變卦了,但還是認真解釋起來:“而且我住在這對你來說也很不方便,我媽媽說你以後肯定是要帶女朋友回來見叔叔阿姨的,到時候如果沒有房間住很不合適。”
“更何況,”南知頓了頓,又繼續道:“人家看到我住在你家,你要怎麼跟她解釋我們兩個的關係呢?還是像當初跟齊瀟解釋的時候一樣?說我是你表妹?”
“……不是,我當時隻是開個玩笑。”賀弦啞然半晌,忽然有些氣惱:“你還說我想那些有的沒的,你自己不也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不也思考得起勁?”
南知歎了口氣,“我這是有理有據的設想,你那是無憑無據的幻想,不一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再說了,”她看了賀弦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提醒他:“你現在覺得彆扭隻是因為家裡少了個人不習慣,等過幾天,或者幾個月後寒假回來,你就覺得無所謂了。”
誰料她這話一出口,卻引發了賀弦的另一個問題:“那你為什麼沒有不習慣?”
“……”
“你現在就很無所謂。”
“……”
這個問題把南知問住了。
她怔了一瞬,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想到要怎麼回答。
她確實沒有不習慣。
就好像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她要離開賀家,所以早早地就有了心理準備。
等真到了這麼一天她也可以坦然接受。
她也一直以為這是和賀弦的共識,自己走的時候賀弦大概會敲鑼打鼓地慶祝,而她也會雲淡風輕地離開。
但南知現在忽然發現,賀弦是個巨大的變數。
至少他現在的反應,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她想不透這個變化到底從何而來,所以一時間也沒有回答。
然而賀弦漆黑深邃的眸光卻依舊落在她臉上,似乎是想從她神情中捕捉到什麼。
兩人沉默許久。
最後還是賀弦的一聲嗤笑打碎了這份平靜:“行了,我知道了,因為你從來就沒把這當家。”
“你就隻是把這當成了個宿舍、酒店、一個暫住的地方。”
“這裡是大是小、是好是壞,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甚至,”賀弦挪開視線,朝自己房間看了眼,“你對麵住的是人是狗你都無所謂。”
話音一落,他也不管南知到底什麼反應,直接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撂下這麼一句,他便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南知也很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善變。
明明她和賀弦的關係也不是一直那樣僵,明明中間也有緩和的時候。
結果這人翻臉的時候誰都不認。
甚至,她都搞不懂他翻臉的點在哪兒。
但是南知轉念一想,她以後大概也不會和賀弦有什麼交集了。
他們兩個大學一南一北,幾乎也沒有共同愛好,應該不會有話聊。
所以她也沒必要在見不到的人身上思慮太多,內耗自己。
開學後的日子,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唯一掀起一點浪潮的事,大概就是軍訓的時候,南知的照片上了校園公眾號。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有人在表白牆上撈她。
“知知,你知道嗎?!”南知的舍友展霜又刷到一條表白牆的動態,興奮地拖著椅子坐到南知旁邊:“這回居然有人實名製撈你!是計科院的那個院草!”
“他大概覺得自己能十拿九穩!”
“……”南知正在畫畫,聞言頭也沒抬,“哪個草?”
“就那個,長得很痞帥的!”展霜的指腹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劃動著,似乎在找照片,“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