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再也未起來身,整日靠著湯藥度日,責令太子監國,而太子則從衢州走水路歸京。
惡錢之事?交由給長平少將軍徹查,誰都知?曉聞齊妟手?段狠毒。
這段時間他?更加是猶如殺瘋了的惡犬,手?上的血一日都未曾洗乾淨過。
人人皆自危,收斂了不少。
不過此事?牽連甚廣,牽扯出了不少的人,甚至還牽扯出來了十幾年前,因扶風府金家而起的‘夏惡’之案。
金家冤枉,卻也並不全部冤枉。
當年金家的嫡子接觸過惡錢的線脈,雖及時撤離了,卻沒有將痕跡抹掉。
不過分明罪不至牽連全族,到最後卻仍舊被推出來當了彆人的擋板。
十幾年後的禍錢,因之前扶風府國士受迫害,提前將其暴露在眾人麵前,後麵想要斷來源便?容易得多。
經由徹查,此次事?由皇城指揮使陳雲渡一手?促成?,就?連太子在扶風府遇害,還有太子妃被火燒死都出自他?的手?。
事?情敗露之後,陳雲渡趁著眾人不注意,調兵遣將一路殺出盛京,一路往南下。
陳雲渡反了。
聖人也沒有絲毫停留,下令遣走衛宣王,讓他?回封地桐溪府。
一時間朝中議論紛紛,漸漸不知?何時傳出來風言風語,說?做此等禍事?的人是曹氏。
再加上聖人絲毫情麵都不留,將衛宣王隨便?尋了理由強製驅往封地,眾人便?更信以為真了。
在大周曆年來,但凡是去了封地的皇子,便?意味再也與?帝位無緣。
衛宣王前往封地後不久,曹氏謀反了,跟著南下與?陳雲渡聯合占據一方,意圖養精蓄銳後攻上盛京。
十幾年前禍錢背後的是曹氏,十幾年後依舊是。
所以當曹氏掌權天下的機會喪失後,便?翻臉乾脆利落,悄然將宮中的曹妃秘密接走,彙合衛宣王光明正大地造反。
反叛的幾人打著一樁往事?為造反理由。
道是,德賢皇後當年誕下不祥雙生子,未曾依照祖製留一去一,反而讓兩人一明一暗戲弄天下。
一人當太子掌握國運,一人當將軍掌握兵權,德賢皇後是禍國妖姬,天將要有大禍。
在之前就?已經有過了傳言,但眾人未曾想到另外一個人竟是長平少將軍,怪不得這些年頗得聖寵。
但眼下太子已經監國,而曹氏叛亂後一路從南下攻打上來,朝廷離不了需要長平少將軍。
天下大亂四處征兵,饒是長興村也難以避免,將僅剩下的幾個壯丁充了軍。
江桃裡一直在長興村待到了初冬。
徐州臨近衢州,都是鐘靈毓秀的江南水鄉,哪怕隻是個犄角旮旯的小莊子,也是一片好風景。
江桃裡後背的結痂早已經脫落了,唯有一條淡粉色的肉疤橫在後麵。
吳婆時常憐惜地念叨,女子留疤的可?惜。
這時的吳婆比最開始要好多了。
江桃裡偶爾能做一些,不容易將自己?弄傷的事?。
第85章(加更)
風襲來帶著冬季的寒涼, 蘆葦輕輕地搖晃著,溪水被風吹動蕩起細碎的漣漪。
江桃裡蹲在清澈見底的小河邊上洗著衣裳,白皙的臉上浮起一層薄汗, 宛如江水西施, 偶爾抬手?搓著凍僵的手?。
正當她洗完準備收拾東西回去, 端起木盆剛站起身, 忽然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腳步一時僵在了原地。
“姑娘,請問一下,長興村可是走這條路?”
林泉之溫聲地開口於問著,抬手?抹了額間的汗。
他是來赴任的, 一連多?日的跋山涉水, 終於走?到了此地。
但沿路越發?的荒涼,所以不確定是不是就是此地,路上看見?人?便欣喜上前詢問。
江桃裡聽見?熟悉的聲音不敢動, 抱著木盆的手?亦是緊緊地扣住。
那次衢州的記憶依舊如新。
怎會在此地遇見?林泉之?
林泉之會不會再次將自?己的下落告知給聞齊妟?
此刻江桃裡腦子一片混沌。
林泉之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禮貌地問道:“姑娘, 我是長興村新上任的裡正,想要問問此條可是通往長興村的路?”
“沿路左行, 然後一條大道直行便到了……”她背著他,壓低原本的嗓子。
林泉之得到了回應, 目光微頓地麵對河岸素布包發?,粗布長裙的女子難掩曼妙身姿。
他看了一眼後便收回了視線, 道了謝,轉身離去。
臨了忽然回首。
他見?立在河岸邊上的女子, 如岸邊漂浮的蘆葦,被水波斑駁映照著, 宛如驚心動魄的一場畫卷。
壓下心中莫名的感覺,林泉之沒有再看,腳下急促地趕往長興村。
確定身後的人?不會轉頭回來,江桃裡抱著木盆馬不停蹄地沿著小路奔回去。
林泉之是新任裡正。
長興村許不能再待了。
但她沒有黃冊也沒有黃票,根本就難以離去,雖然黃票容易拿到,可需要裡正辦理。
夜間用飯時,江桃裡想來還?是同吳氏夫婦坦言,她需要去尋家?人?,叨擾已久,擇日恐怕便會離去。
吳婆待江桃裡如親生女兒,聞言雖然是極其不舍,卻?還?是同意了。
此時之前守著的士兵早已經撤離,所以江桃裡壯著膽子,寫了幾封書信托吳公送去鎮上。
書信在輾轉半月算是有了回應。
寫書信的是柳允川,先是問了安好,然後道了這幾月他和江清秋發?生了什麼。
最後柳允川在書信裡麵,夾著不少的銀錢給她用作路費,仔細囑咐如今天下正亂,路途注意安全?。
見?到柳允川信中所言江清秋那次逃跑,不甚磕破了腦子,如今剛好,兩?人?無?旁的問題。
江桃裡滿心的擔憂,原本計劃的時間隻得提前。
江桃裡身無?黃冊,甚至連黃票都?沒有,此事便由?吳公應承下了。
第二日吳公去了新任裡正的家?中辦黃票。
本還?以為辦下來還?需要費不少的功夫,結果?新任裡正隻是問了幾句,沉默良久蓋了印章。
林泉之將手?中的黃冊遞交給吳公,忽然感歎地道了一句。
“此番再彆,遙祝她珍重,長樂無?恙。”
吳公不知此話所含的意思,感恩厚待地離去了。
回去之後將這句話說與兩?人?聽,還?順道誇讚了新任裡正為人?風骨甚好,往日許是長興村的福分。
江桃裡垂著眼睫,淺笑頷首,原本因林泉之出現的擔憂漸淡。
或許是長興村的福分,因為林泉之一直都?很聰明。
兩?人?對江桃裡猶如再造之恩,臨走?之前給她備了不少的吃食。
吳公還?擔憂她因為路途遙遠,而不適應長途跋涉,租了一輛驢車入城。
幾人?緣分雖淺卻?感情深厚,吳婆前來送江桃裡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格外不舍。
江桃裡亦是一樣紅了眼眶,珍重叩拜道彆。
吳公驅車去徐州城外的渡口,還?說什麼都?要幫她交付前往扶風府的船票錢。
恩情難卻?,最後江桃裡也將身上唯一值錢的發?簪,留給了吳公。
徹底拜彆兩?人?後,江桃裡再次登上去扶風府的船。
而江桃裡不知道的是,那一支簪子很快就流入了盛京,被呈上長平將軍府。
將軍府邸氣勢龐大,四方?朱漆門大開大敞。
風塵卷起,一股肅殺之氣隨著馬蹄濺起,身著玄裳的青年從雪駒的背上翻下,冷峻的眉攢著,麵如玉麵煞神。
他剛從詔獄回來,一身的血腥味還?未消散,如同煉獄中剛爬出來的凶殘惡犬,渾身戾氣。
自?從雙生之事顯露之後,他便再也沒有戴過麵具。※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府中的下人?乍一見?此麵容,還?當是太子降臨,差點就要跪下高呼恭迎。
當接觸到含著冷意的眼神時,匆忙咽下口中的話,將手?中得到東西遞過去。
雖少將軍身份未改,但卻?和太子的關係,卻?變得頗有些水深火熱之感。
之前坊間傳聞,少將軍槍了太子妃屍身,旁人?或許還?覺得是添油加醋。
將軍府的人?卻?都?知道,那些傳聞都?不過是冰山一角。
少將軍在房中至今都?還?擺放著棺材,每日如同瘋魔般地抱著骨灰壇入眠。
甚至還?在大肆排查太子妃生前,所用過的細軟首飾,甚至是綾羅綢緞全?都?要找回來。
之前太子妃樂善好施救,助過迦南寺腳下的百姓,曾遣人?典當了不少的細軟。
如今幾乎都?被少將軍集了起來,堆放在房間中。
事情做得可謂不是很變態。
自?然這些人?隻敢在心中腹誹,麵上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聞齊妟臉上無?甚神情,接過盒子轉身朝著房間行去。
房間四周封閉,絲毫光線都?無?,陰森森,幽暗暗。
進去之後他隨手?解了衣袍,身著寬鬆裡衣坐在鋪滿虎皮的軟簟上,而身旁則鋪著女子所穿的粉白裙。
聞齊妟緩緩閉眼躺下去,伸手?將裙子抱著,玉麵皓白的臉深埋其中,室內一片昏暗,隻有他細微的喘聲。
片刻才抬起微微泛紅的臉,氣息不平地壓抑住,頓了許久,他側身打開今日得到盒子。
點燃燭火,看清楚裡麵躺著一隻玉色排頭簪,光滑亮麗如玉竹。
看見?這個簪子後,他目光忽地一凜,仔細將簪頭反複看去看來。
最後指尖拂過,感受到上方?的一道細微不平的痕跡。
片刻他嘴角似輕扯動,眸中毫無?笑意,捏著手?中的簪子,手?腕青筋虯盤,似在極力壓製住什麼一般,血液在周身快速流竄著。
這簪子他認識,當時在梅院曾被他丟棄在一旁時磕在石板上,所以上端有一道裂痕。
他猛地地站起身,目光環視周圍這些物件,隱約還?有暢快淋漓的激顫,語氣卻?又陰又涼。
“江桃裡,最好留在原地彆亂跑。”
此簪子的由?來很快便被查到,是徐州長興村一位叫吳公的人?不慎掉落的。
而那位吳公幾個月前,不知從何地曾撿過一個人?回來。
當日得到玉簪後,聞齊妟一刻也未停留連夜尋到了徐州。
當靠近長興村時血液狂竄之感未曾停過,渾身都?叫囂著,她沒有死就躲在此處。
早就說過,任由?她躲在天涯海角,他都?會將人?找出來的。
江桃裡一輩子都?彆想著逃離。
聞齊妟甚至想了想見?後,她臉上是表情,會說什麼話,會不會害怕。
不過什麼表情並不重要,他要將人?永永遠遠鎖起來……
一間間破爛的屋子,他臉上帶著狂熱的歡喜,一寸土地都?不放過地尋遍了。
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矮牆的瓜藤枯枝纏繞在上麵,像極了蛛網,密密麻麻的,割裂地攀附著狂跳不止的心,強行勒令驟於平靜。
立在矮牆下的人?眼底的狂熱儘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