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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斷理還亂。

之前太過自然,甚至沒有發覺過,有一件事情按照之前柏生的認知來看,是不符合常理的——如果說那些極限運動作為一種額外的“技能”,他不會還算情有可原,但為什麼設定中柏生千杯不倒,自己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酒量奇差?

而且從一開始,他分明沒見過柏父柏母和姐姐,卻能在一屋子裡的人中準確辨認出他們究竟是誰。沒有生澀感,如此自然,就像他們原本就該是自己的家人。

可……

柏生垂眼看著屏幕。

想不明白。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夢境還是現實,他到底該和聞鶴保持怎樣的距離,又該怎麼去處理自己心中已經漸趨傾斜的天平。一切,都想不明白。

“劃拳,劃拳,輸了畫小烏龜!”

“來!!!”

“冉冉,彆鬨你媽了,一會兒還得守歲,咳!”

“我也參加。”

滿室熱鬨中,雖然柏生不願承認,但他等待了一個晚上的特彆提示音終於響了起來:“啾!”

柏生:“!”

他迅速打開手機,聞鶴給他發來了連續好多條消息:

【A聞鶴】:我剛剛到。沒有看到你的消息,對不起。

【A聞鶴】:[大白鵝跪地.gif]

【A聞鶴】:可以占用你十五分鐘的時間嗎?

【A聞鶴】:我有禮物,想送給你。

柏生看到“禮物”兩個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小盒子還在不在:“……”

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柏生望了眼玩成一團的家人們,把薩摩耶靠在自己腳上的大腦袋輕輕在墊子上放好,摸了摸它的腦袋,隨後小心翼翼地出門,躡手躡腳,感覺自己像個特工。

……隻是出去十五分鐘而已。

應該沒什麼吧?

他沒注意到,門輕輕掩上的同時,柏青鬆似有所感地投來視線,隨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有出聲。

小弟還真是長大了。

“……”

聞鶴抵達的地點是在山頂的許願樹旁邊,那個據說是整座山體上視角最好的小亭子裡,柏生剛出門就被冷的一哆嗦,連忙把自己裡頭的嫩黃毛線衣再攥緊實了些。

周圍寂靜無聲,身後的酒店大門隻有前台還在值守,柏生坐上自動運行的小纜車,往那邊去。

小亭子裡有暖氣,柏生快到的時候,發現聞鶴竟然沒有在亭子裡,而是站在外麵等他,頭發上全是雪。

他三步並兩步過去,說,“聞鶴!”

聞鶴轉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嗯。”

二人進了亭子。

真不愧是花了大力氣開發的觀景台,遠方沒有被遮蓋的皎月分明,樹林鬱鬱蔥蔥,此刻全被大雪漫得朔白,人坐在暖烘烘的小亭子裡,透過透亮的小窗往下看,看久了,突然覺得天地匆匆,自己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隅,有一種“獨釣寒江雪”般的寂寥感。

柏生就差把臉頰肉都貼上去了:“哇啊……”

聞鶴熟練地伸手將他頭頂、身上的雪花拂掉,柏生轉頭時,睫毛一重,對方輕輕揉了揉他被雪水沾濕的眼角,指腹卻也是冰涼的。

“冷?”柏生問,“你不知道在裡麵等啊。”

聞鶴道:“怕你看不見我。”

柏生:“我視力好得很。這理由不成立。”

二人又炯炯對視。

聞鶴頓了一下,還是說了真話,“怕你生氣。”

“生氣?”柏生若無其事地說,“我有什麼好生氣。”

聞鶴:“我下午沒有看到你的消息。”

柏生沒想到他還真把這事拿出來說,“我在你心裡是有多愛生氣……”

亭子裡的茶桌上還擺著暖暖融融的小壺。柏生以為是茶,揭開一看,發現裡麵是熱可可,旁邊還放了好幾袋包裝好的堅果和小零食,全都是眼熟的包裝袋。

“送個禮物而已,”柏生撓了撓腦袋,還真有點困惑:“為什麼非要來這裡?雖然是很漂亮……剛剛我看到花樹了,很漂亮,本來計劃明天來這裡許願的。”

聞鶴說,“有用。”

柏生:“?有用是什麼意思?”

聞鶴仍是堅持,“有用。”

柏生:“…………”

保密是吧?算了,就當自己提早一點來了,而且,說不定夜景比早上更好。

聞鶴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柏生怕拍褲腿,坐在他對麵,語氣藏著些雀躍,“你要給我什麼禮物?”

“嗯。”聞鶴對著他道,“稍等。”

柏生看著他吭哧半天,掏出了個禮盒來。扁扁的,不太大。

柏生問:“我現在就可以看嗎?”

聞鶴說:“嗯。”

這禮盒未免有點過度包裝了,柏生接過,拆了半天,差點耐心告罄,最後終於從禮盒中撈出了套正紅色的眼熟毛線戰衣套裝,上頭就是最得意的大作紅圍巾:“………………”

聞鶴眼神炯炯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評價。

柏生客觀評價,“針腳細密很多了,進步很大。”

聞鶴追問:“那你覺得好看嗎?”

柏生:“我覺得謝……乾嘛那個表情,你下次就知道不要這樣問了!”

他嘴上這樣說,還是把紅圍巾拿出來,在脖子上搭了兩圈。

柏生有點彆扭:“好看嗎?”

聞鶴愣了一下:“…好看。”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紅圍巾襯得臉蛋紅紅的,氣色真好。

柏生鄭重地說,“謝謝你的禮物。我也……”

他話尚未說完,又被聞鶴的動作打斷了——因為聞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桌上重新擺了個金水獺擺件。

柏生:“…請問,這是什麼。”

聞鶴言簡意賅,“金水獺。”

柏生:“有時人問你‘這是什麼’時,其實並不是真要你回答‘這是什麼’。”

這對聞鶴來說過於深奧,但他還是解釋道:“之前元旦時,準備送你的生日禮物,但當時沒機會送,所以留到現在了。”

柏生看著這水獺,沉默。

聞鶴細心注解:“做水獺的比較少。更多的是貓,或者狗。”

“看得出來。”柏生無情吐槽,“要是師父手能稍微熟一點,也不至於把它的表情塑造的這麼歹毒。”

聞鶴:“…………”

歹、歹毒,哪裡歹毒,不是很可愛嗎。

“謝謝你的禮物。”柏生又把小手往兜兜裡伸,“我也有……”

他的話又一次被打斷了——這次不是純金水獺像,是個最新款PS5。

柏生真是坐不住了:“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來啊!”

聞鶴:“不多。”

柏生彎下腰往桌底下看,桌下赫然一個巨大的行李箱。

柏生:“………”

不必說了,白手套,總之是又辛苦你了。

上次聖誕那回就已經初見端倪了,聞鶴簡直就像是每天暗搓搓攢一個,然後到了日子就一大波獻寶似的全遞給你。

聞鶴介紹PS5:“好像他們最近都很喜歡這個。”

柏生真的對他的呆無可奈何了:“謝謝,我會好好拿來玩合成大西瓜的。應該是最後一個了,這次不要再打斷我了,我說我也有——”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聞鶴在他麵前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個小小的貓咪太空箱。似乎是擔心裡頭的小貓害怕,玻璃罩前的布簾是拉下的。

柏生驟然屏住了呼吸。

這是……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他想的嗎?是他期望的那個嗎?不,不能再期待了,他不想失望。

柏生的心跳開始亂序,瘋狂衝撞,他目不轉睛盯著那道布簾。

聞鶴悄悄掀起了一角,他有點笨拙地小聲道:“看,你的貓貓。”

柏生:“………………”

和裡麵那雙熟悉的藍色眼睛對上的瞬間,他喉頭一哽,眼眶瞬間發起熱來。

黑白的毛色,%e8%83%b8口、爪子都是白的,尾巴是黑的,有點兒瘦,骨頭清晰可見,單眼皮,鼻頭一點也不粉嫩,還有顆不是位置的媒婆痣。

醜貓。

醜的一模一樣。

隻是它以往在柏生的記憶裡長久都是虛弱的樣子、生病的樣子,最後沒辦法隻能安樂死時依賴溫柔的眼神,柏生驟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能想起過它鮮活的模樣了。

那貓咪原本一副大爺樣地躺在角落裡,見到柏生,眨了眨眼,然後緩慢地伸出爪子來,摸了摸麵前的玻璃罩。

“呼。”看一人一貓第一印象都不錯,聞鶴很有些緊張地解釋道:“我下午幫它洗澡,打了疫苗,好累。”

喉頭梗著,柏生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和表情都維持平常,“你從哪裡找到它的?”

“原本你說的時候,我讓人去找,但一直都沒有找到。”聞鶴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中午準備出發時,在路邊看到了它正在翻垃圾堆,我想,它應該就是你喜歡的貓。”

柏生:“抓了很久?”

“嗯。”聞鶴一本正經地又開始敘述他的爛大綱,“一開始它怕生,不讓人近身,我差點被抓花臉。後來我拿著貓條說,‘不是我想養你,是柏生想養你’——它才肯過來。吃了三根之後,才勉為其難讓我握握手。”

柏生噗一聲笑了:“比起‘柏生’,明明更像是貓條的緣故吧。”

“不是。”聞鶴堅持,“是因為它也喜歡你。”

柏生:“真的?”

聞鶴:“真的。”

醜貓大爺在裡頭狂叫:“喵!”

聞鶴洞察了它的心思似的,把貓包打開,這醜貓瞪著雙淩厲的小眼兒,絲毫不搭理聞鶴,一步三扭,直奔柏生去了。

柏生伸手,它矜持地把腦袋靠了上去,然後一個標準側翻。

意思是要摸。

柏生注視著它,聞鶴注視著柏生,亭子裡長久的沉靜了,隻有小壺子咕嚕咕嚕的煮水聲,和窗外下雪的細微聲音。

“你知道嗎,”柏生心亂如麻,突然道:“我本來想好了,明天的許願條,就寫希望能再次碰見我的貓。我……”

說到一半,喉嚨卻哽住了。

希望它身體康健。希望它能長壽。最好早就被人領養走了,成為一隻幸福的小貓,而不是在外麵風餐露宿。但他想想也不知道不可能。

這世界太過渺茫,是要多竭力才能抓住這點細弱的緣分?

貓咪蹭蹭他的下巴:“嗚。”

聞鶴靜靜地看著他,什麼都沒有說。

“謝謝你。”柏生努力平複完心情,抱著貓,抬眼對他道:“我今天晚上真的很開心……”

聞鶴突然道:“不是最後一個。”

柏生一愣:“不是最後一個什麼?”

聞鶴:“不是最後一個禮物。”

話音剛落,“劈啪”一聲,煙火在寂靜雪夜中驟然綻放,映著皚皚雪景,五光十色,流星般劃過漆夜,無比鮮明。

……是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