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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積攢下來,堆成雪白的棉被。

冰冷與熙園主屋無關,被程玉璋改造過的溫泉淨室,熱氣騰騰,水花四濺,陰陽混沌,人間暖春……

雪越來越大,連宮裡的紅牆黃瓦都覆上一層厚雪。

皇宮外圍的一處小院,分屬宦官的據點東安門。

陰森森的房屋裡,濕冷,空氣裡彌漫著白灰與血腥味,一個一個的幼童或青年哭著進去,躺著出來。

柳輕目光黯淡,渾身破破爛爛的站在淨身的隊列之中,前麵還有兩個人。

“咱雖然沒有了那玩意,可咱還是一條錚錚漢子,做了太監又怎樣,一步一步往上爬,說不定還能做到廠督,照樣光宗耀祖!”

“我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呢……”

白雪皚皚,映照到柳輕眼中,他忽的穿過前麵喋喋不休的兩人,走入小屋內。

既然逃不掉,那就主動迎上去。

他知道是誰讓他來到這裡的。

那顆仇恨的種子早就在他心裡種下,生根發芽。

這夜的大雪,也下在了東宮,賜婚的聖旨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侯岩親自傳的。

“今太子年已弱冠,是婚娶之時,身為儲君,當擇賢女與配。齊國公之女曲嬈靜正垂儀,溫良恭淑,為太子妃;薑言之女薑氏、張燁之女張氏為太子良娣。皇後躬聞甚悅,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太常寺操持,特命太子與曲嬈於年後擇吉日完婚。”

朱佑堏跪著接旨、謝恩,眼底卻冷極。

侯岩待太子接旨之後即刻屈膝扶太子起身,麵上腆笑:“地上涼,太子身弱,今兒又下雪,萬不可著涼了。”

朱佑堏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抽回自己的手:“還勞煩侯廠督親自跑一趟。”

“哪裡話,皇上對太子之心,老奴看在眼裡……”

朱佑堏對一旁的侍從做了個手勢,立馬有人端了一盤銀子上前。

“如此喜事,廠督收下吧。”朱佑堏道。

兩人互推了幾個回合,侯岩收下,臉上笑容更甚:“皇上還說了,除了聖旨上的女子,太子大可以自己做主,選些喜歡的姑娘一並納入宮裡。”

朱佑堏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侯岩拜彆。

朱佑堏出去送他,送完後也沒馬上回屋,他揮退左右,獨自站在院中淋雪,目光怔怔,直到延畢給他拿來貂皮龍紋金緞的鬥篷披上。

朱佑堏自行係上,聲音蕭索:“延畢,本宮有些懷念在外的日子了,雖然總是有驚險,確實自由的,不像這裡,像個監獄。”

延畢動了動嘴唇,道:“太子將會坐擁天下,成為天下之主。”

“可如今本宮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那些女人,本宮都不喜歡……你說,父皇允我選自己喜歡的,就是嫁人了也沒關係吧。”朱佑堏雙眸含笑,轉頭看著延畢。

“太子殿下!”延畢抱拳垂首,聲音嚴肅:“這些話,您就在屬下麵前說說吧。”

朱佑堏轉回頭,伸手去接雪花:“本宮從來不喜歡這裡,可本宮出生在這裡,睜開眼就是殘忍的爭鬥,本宮厭倦這一切,倘若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本宮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延畢眉頭緊鎖,跪在地上懇求道:“殿下!”

朱佑堏低低一笑,“彆擔心,這些都刻在本宮的骨血中了,我隻是說說而已。延畢,明日,我要出宮一趟,去大興。”

說罷,朱佑堏大步流星的回了殿中,轉瞬又成了朝堂風雲中的那個中心漩渦。

雪下整夜,次日大晴。

早在天不亮時,程玉璋就已起來,去了內書房梳洗,廖遊伺候。

“讓琪清不用喊少奶奶,等她睡熟,一會我自會去祖母那裡說。”

“是,少爺。”

“吩咐小廚房燉烏雞湯,等少奶奶醒了給她喝。”

程玉璋有些慚愧,昨日第一次共浴,自己又忍的久了,便不顧她的求饒,野蠻粗魯,今早給她侯脈,竟有縱欲過度之兆。

下次可不許再這樣放縱。

前世失去她後太過孤寂冷清,現如今日日抱她在懷,也恨不得當成末日來過。

程玉璋思緒起伏,臨走之前,又重回臥房,看她一眼,留下輕%e5%90%bb,才出門去。

江春月迷迷瞪瞪睡到巳時才起,醒來後琪清來報,說祖母那裡已經知道她今日身子不舒服,讓她不必再去請安,還送了兩根老參來。

白芙端上吃食,江春月看著橙紅的湯色,詢問:“這是什麼湯?”

“烏雞湯,少爺走時特意吩咐小廚房給少奶奶炆的。”

江春月一口一口慢慢喝了,還吃了兩塊雞肉。

她神色懨懨,本想再歪一會,不料連秋滿臉喜色的進來。

“少奶奶,您有訪客,是竹溪李氏兄妹。”

江春月立馬就從床上坐起來,腰部酸疼加之激動情緒,她眼裡都浸出淚來,“快,琪清,幫我梳洗,連秋,你讓林四去外院,先接他們進來,白芙,你去告知大夫人,說我有貴客來訪,請她準備好幾間上房。”

門外,程府的人收了李黎鬱的拜帖,請他們到會客堂等候。

李黎鬱目光隨著那小廝往裡麵看,一眼都望不到頭,不由得感歎:“程府可真大啊。”

李徽安撫妹妹:“莫怕,江小姐是你的朋友。”

“當然,那是我姐妹。”李黎鬱神色驕傲。

沒多久,就來了兩頂軟轎,接他們進去。

李徽是男人,不能入內院,就待在外院上房休息,李黎鬱獨自坐軟轎進去。

內院與外院交接的內儀門,江春月站在那裡,伸長了脖子候著,等啊等,終於見到那頂軟轎。

兩人相見,隻抱在一起,什麼話都不用說了。

江春月在熙園為她接風洗塵,初見時兩人那點不適很快消除。

“等吃了飯我帶你去見祖母,她人很慈祥,大伯母看著精明,人心倒是不壞,反倒是三嬸看著清高,心底卻爛透了……”

李黎鬱認真聽著,感慨:“看到你過得那麼好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適應這種高門大戶的日子,是我多慮了。真好啊,皎皎,不管怎麼樣,程玉璋能始終守著你一個人,沒有變心,算不負你,你也要好好珍惜,維護夫妻關係,爭取早日當上誥命夫人,好給我長臉。”

江春月哼笑出聲:“你呢,你說你遇到一個心動男子,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可要我幫忙?”

李黎鬱眼神躲閃,兩頰飄紅:“不用,這次與兄長回去後,他就來向我提親……”

“好,到時候我一定去吃你的喜酒。成親之後,到底束縛就多了,這幾日我好好帶你玩玩,今日正好下雪,程府好多美景,你與我去走走。”

江春月讓人準備了軟轎,軟轎內放了暖爐,顫悠悠的就出門去。

兩人先到了祖母那裡,祖母賞了李黎鬱一對東珠耳墜,還有一個銀色盤鳥獸的瓔珞圈,也沒忘了她兄長,讓人送去了一些她私庫裡的珍寶和盤纏。

李黎鬱也反贈了祖母不少精美的絹絲,和京城稀罕的江南特產。

出來後,李黎鬱還有些不好意思,江春月隻道:“傻丫頭,讓你拿酒拿著了。”

李黎鬱這才笑逐顏開,將東西讓丫鬟收了。

初雪之後,給程府內的建築風景增添彆樣美感,兩人邊看邊聊,有時坐軟轎,有時下來走一段。

此時兩人站在一座拱橋之上,欣賞池中的雪蓮。

“這是雪蓮吧,這麼珍貴的東西也有。”李黎鬱驚奇道。

“好像是三叔叔弄來種上的,他經營有名的商幫,恒裕祥,你應該聽說過。”

“聽我兄長說過,我兄長也厲害著呢,準備去杭州也開個商號,剛起了名,叫福滿堂。”

江春月本來還沒覺得什麼,突然腦中閃過“福滿堂”三個字,轉頭驚道:“你剛才說什麼,福滿堂?”

“對啊,我兄長起的商號。”

江春月內心震驚不已,前世在顧總兵那裡,她聽過這個商號,生意做到全國,海陸都有,有名的皇商,富可敵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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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等你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江春月鄭重的伸手握住李黎鬱的,認真道。

李黎鬱不明所以:“嗯?苟富貴、勿相忘?”

“對對對對……”

正說著,身後傳來幾個孩童嬉鬨的聲音,仔細聽,卻不正常。

“你母親不要你嘍,嫡子又如何,還不如我們,起碼有娘親疼。”

“程玉琅,真可憐,生母怪,沒人疼!”

緊接著是一聲稚嫩的嗓音,充滿怒氣:“才沒有,我母親很疼我。”

“疼你你發燒都不管你,你母親不喜歡你爹,也不喜歡你,哈哈哈,程玉琅是沒娘疼的小孩。”

幾個黃毛丫頭、小子圍著一個三歲小孩,一邊嘲笑一邊圍著他轉圈,往拱橋上走來。

程玉琅,不是戚蓉與程硯文的嫡子嗎?

其餘幾個,她也有點印象,似乎是大房的幾個庶女,還有程府管事家的孩子。

好歹是程府三爺的嫡子,才三歲多,竟被這般欺負。

江春月看到中間倔強忍哭的小人後,上前冷喝一聲:“大膽,敢這麼欺負三少爺。”

【??+76章

◎妒夫◎

程玉琅這個精雕細琢的小人不算胖, 隻有臉上帶著天然的嬰兒肥,兩頰通紅,小嘴顫唞, 兩顆葡萄似的大眼睛裡各含著兩泡淚,卻奶凶奶凶的瞪著那幾個嘲笑他的人。

“像個小大人一樣, 這麼可愛, 有什麼委屈給姨姨說。”

李黎鬱不知何時跑到程玉琅跟前蹲著,沒一會還上手了, 輕輕揪了揪他的小臉蛋,得來小家夥的怒瞪:“不許碰我!”

“啊好凶啊, 姨姨好怕怕呦。”李黎鬱作害怕狀。

江春月忍住笑, 嚴肅的看著其餘小孩,斥道:“你們年紀小小, 怎麼如此心術不正, 還敢背地裡議論大人, 欺辱三少爺, 實在該罰。哪些是大房的?”

站出來兩個小丫頭。

“白芙, 帶她們去大夫人那裡, 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她,怎麼處置, 讓大夫人裁奪。”

等白芙帶人走了, 江春月掃一眼其餘幾個頑童, “把他們帶到我院裡去,讓他們家大人來領。”

幾個小孩一聽要找大人, 一個個麵色蠟黃, 膽小的已經哭了起來。

處理完這些, 江春月走到程玉琅身邊。

“他穿的好少, 小手冰涼。”李黎鬱去抓他的手,程玉琅倔強躲開。

江春月左右看了看,沒尋到人,不由得皺眉,三房怎麼回事,嫡少爺身邊的丫鬟哪去了,任由他人欺負,戚蓉母親做到這個份上也是狠毒,到底是三房內裡的事,她不好牽扯進去。

隻是這麼小個孩子,她也不能冷眼看著。

“琪清,把我的手爐給他,給他裹上毯子,用軟轎送他回宸園,快到的時候就放他下來,彆帶我的東西。”省得被戚蓉看見了不高興,再責打程玉琅。

江春月說話時,注意到那小人睜著滴溜圓的眼睛望她,隱含困惑。

等程玉琅被強行抱上軟轎,又被裹的嚴嚴實實,他眼裡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