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反而挺有趣的。
就跟貓兒似的,拿毛球棒逗弄兩下,收了手,它又追上來撲。
柳輕足夠了,有趣和長得好看就夠。
柳輕拿出了一塊絲帕,那絲帕對角繡著並蒂蓮,深淺不一,繡工精湛。
“你妹妹繡的?”
柳輕睇她一眼,“是我。”
江春月目瞪口呆,好一會才拿過那手絹細看,精美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個熟練的繡娘,忍不住讚歎:“你也太厲害了吧。”
“妹妹為了家裡生計,接些刺繡的活計,可她身體不好,許多都是由我代繡,久而久之,我繡工精進,怕妹妹勞累,多由我代繡。”
江春月瞠目結舌,不知說什麼的好。
“我是江小姐見過的第一個會做繡工的男人吧。”柳輕自嘲一般說道,作為男人,繡工很好,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
聽到他說這話,江春月第一個就想到了程玉璋。
不是啊,他隻能算第二個。
程玉璋也會繡工,雖然做不到柳輕這樣好。
他會覺得男人做這些很丟人嗎,好像沒有。
江春月臉上的笑容減淡,含糊的應了聲:“窮的都吃不起飯了,就沒必要在乎那些了吧。”
柳輕看她一眼,眉毛微蹙,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忍了下去,聲音很輕:“對。”
他伸手向她,江春月有些疑惑,見他用指尖抽走了自己放在袖口處的帕子,她伸手想攔住,絲帕太滑,從她指縫間溜走。
柳輕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靦腆。
他兩手展開江春月的帕子,目光看到她角落裡繡的一隻狗頭後,笑出聲來。
“你繡的?”
“嗯。”
她其實繡工已經不錯了,隻不過沒使用常用的花樣,而是自創了一隻黃皮白臉立耳狗頭樣式。
說自創也不對,她前世撿到一隻這樣的小黃狗,但她病了後,沒空照料它,聽下人說不知吃了什麼,毒死了,她聽了更加傷心難過,病情愈重。
今生她去不了京城,恐怕也遇不上她心愛的小狗了。
隻能縫在帕子上,以作紀念。
柳輕笑後,將她的帕子收入袖籠,端茶抿了一口,道:“你用我的吧,這個送給我,可好?”
江春月糾結的眉毛都快纏在一起了,她本就在隨州拜財神時丟了一條了,如今好不容繡好,實在是不想丟棄,可是若是拒絕,又似乎傷了柳輕的心。
柳輕垂著眸,看不到江春月的糾結,麵龐有些紅潤,耳側有一綹頭發垂落下來,“我什麼時候入贅給江小姐?”
“啊?”江春月的注意力從狗頭轉移到他這句話上來,跨度太大,一時沒聽明白。
柳輕暗自咬了咬唇,臉似乎越發紅了:“我並沒有催江小姐的意思,如果可以,請給我個日期,我為你縫製嫁衣。”
江春月張大了嘴巴,縫製嫁衣?
這般賢惠!
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找人算了,三天後就是個好日子,不用縫嫁衣,我讓人做好了。”
柳輕沒想到這麼快,他內心生出一點疑惑:總覺得江小姐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想儘快成親。
很快疑慮被打消,他本孑然一身,她能圖他什麼呢,就是把他賣了,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等你。”
柳輕抬起頭來,目光奇亮,麵色緋紅,望著她,重新說了一遍:“我等你。”
江春月突然感受到他的鄭重,也認真點了點頭:“好,所有東西我都會準備好的,如果你有時間,去把妹妹接過來吧,到時候你們一起住在我這裡,反正我宅子挺大的。”
在竹溪,她又買了個更大點的四進宅子。
柳輕的眸色閃爍幾下,心臟“咚咚”若錘鼓,這一切好似做夢似的。
兩人分彆,按照婚俗,在這之前,他們是不能見麵了。
婚禮的布置也緊鑼密鼓的鋪開,禮堂就設在胭脂鋪,洞房則在她的宅院。
這三日江春月右眼老是跳,心神不寧的,她按著自己的有眼,不樂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怎麼老覺得心裡不舒服,心總提著。”
琪清安慰她:“是小姐記錯了,分明是右眼跳災左眼跳財。”
江春月噘嘴:“少騙我。”
過會,江春月抓住琪清的手,一臉喪氣:“明天就成親了,琪清,我會順利成親的吧!”
“柳公子的妹妹都接到竹溪來了,咱們的聘禮也送下去了,小姐的婚事一定會非常順利。”
江春月欲哭無淚,“希望如此……”
可彆像話本子那麼狗血,來個死去的夫君突然出現在新娘的禮堂。
萬萬不可!
——
三天兩夜,程玉璋與林四幾乎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竹溪。
在江府那幾天,他住在江春月的濯纓閣時,見到幾位小時候照看江春月的嬤嬤,聽了關於她生母馮氏一星半點的消息。
她生母馮氏與江政禹都來自竹溪。
江政禹找來找去,偏偏沒有找竹溪。
這座位於盆地邊緣的小城,潮濕多雨,程玉璋一到,天空中就飄起細細蒙蒙的雨絲,幾乎感覺不到,如同雲霧。
程玉璋心緒萬千,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林四看出公子心情不好,默默陪著在他身後,他們少爺可是程閣老的嫡子,程家的未來,偏偏被一個女人耍弄,此女實在可惡。
進入城門,程玉璋走了一段,才問林四:“她在哪?”
“西街左數第二家的胭脂鋪,左邊還有一個布店。”
竹溪比隨州小,就兩條街,東西各一條主街,大部分商鋪小販都分布在這裡。
程玉璋很容易就找到了林四說的胭脂鋪,一人高的牌匾,二層尖角小樓,底下客人來來往往,男女都有。
他微眯眼睛,抬頭看著這“汝催妝”三個字,竟覺得這字跡似乎與自己的有幾分相似,特彆是筆鋒處。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內心油然而生。
如何見她呢。
程玉璋還沒想好。
他望了眼對麵一間茶樓,二樓憑欄可以將胭脂鋪一覽無餘。
茶樓還有住間,程玉璋與林四二人沐浴更衣,才到二樓欄杆處喝茶。
周圍還有不少茶客,討論竹溪的大小事。
程玉璋目光一直盯著對麵的小樓。
“對麵那胭脂鋪真是越做越紅火,我內子就吵著非要汝催妝的胭脂水粉,說她那裡調製的好。”
“聽說並不是底下人做的好,而是老板水平高,那江老板一介女流,來曆不明,但應該是見過世麵的,品味上等,做出來的東西自然就好。”
“還是個女人?”
“是,姓江,行裡都稱一聲江老板,據說是個死了夫君的寡婦。”
程玉璋握著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濺出,滾落在他手上,他卻隻放下茶杯,絲毫不覺一般。
林四一驚,又不知所措:“公子,你……”
這可是剛燒開的滾水。
程玉璋將手放到案幾底下:“無礙。”
他腦海中一直在重複鄰座那句“死了夫君的寡婦”。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為她在外麵掙取功名,她卻偷偷跑了,跑了還不說,還到處跟人說他死了。
程玉璋內心一把火燒的越旺。
林四自然也將這對話聽得清楚,他內心更為少爺感到不值:少爺這麼好,這女人憑什麼!
鄰座的談論並沒有被程玉璋這桌影響到。
“聽說江老板絕色容顏,不過她很少出來,我還是聽我內人說的,最近有不少人見到了江老板真容,那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進宮能當娘娘的美貌。”
“哦?嫂嫂如何聽說的。”
“是喜嬸,最近這江老板,在相看呢。”
對方發出怪異的單音,兩個男人大笑起來,當做茶餘談資。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唯獨他們隔壁的程玉璋快咬碎了滿口牙。
江春月在相看。
比起“江春月跑了”、“江春月說自己死了”而言,“江春月在相看”帶給他的十倍的傷害。
他甚至再也找不到理由安慰自己,為江春月開脫。
江春月,背叛了自己。
霎時,林四眼中,就見到少爺的眼角紅了,他自然懂,立即起身,跪在他麵前:“公子,您隻要下命令,屬下立馬將那罪……”
“坐下!”
程玉璋低聲命令,打斷了他的話。
他閉眸定神,再睜開時,雙眼已清明一片。
沒必要再等了。
“你在外麵等著,我一個人進去。”
林四擔憂:“若那毒婦想要陷害公子怎麼辦。”
“不聽我之言我不留你。”程玉璋留下一句,頃刻下樓去,他撩袍登上胭脂鋪的台階,走入裡麵。
【??+45章
◎皎皎,我回來了◎
“真的要這麼快成親嗎?皎皎, 我很擔心你。”李黎鬱黛眉微蹙,對閨友提到的明日成親表示擔憂。
江春月半歪在貴妃榻上,斜倚著, 一隻手搭在小腹前,一隻手攜了一條素色絲帕, 搭在眼前, 病歪歪的:“不要擔心……”
這自我安慰的話她自己都不信。
李黎鬱又問了關於柳輕一大堆問題,江春月答的漫不經心, 覺得越躺著越頭暈目眩,索性起來, 坐在靠窗的位置, 吹了會鳳,才覺得好受。
隻一會, 她就如坐針氈起來, 總覺得靠窗這裡極其不舒服, 像是被人盯著似的, 這下不止頭暈, 甚至還有點惡心。
她抬手將支窗子的木撐放下, 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
“你看起來不好啊,要不暫且將成親的事宜推遲算了, 也容你多想想, 不要腦袋發熱。”李黎鬱給她倒了杯熱水。
“不了, 就這樣罷。”江春月有氣無力。
“好……”李黎鬱悶悶想了一會:“那柳輕進門後,我還能經常來嗎?”
江春月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李黎鬱有時候古靈精怪, 有時候是極其純真的少女。
“當然可以, 我這裡永遠不會攔你。”
李黎鬱這才笑了, 囑托幾句,與她告彆。
她玩著腰間拴著的穗子,下樓時漫不經心,一邊感歎她兄長終究沒機會,一邊又對那個叫“柳輕”的表示懷疑,萬一這人覬覦皎皎的財產怎麼辦。
腦子亂糟糟的,她甚至想到了,這柳輕比之皎皎那一去不複返的夫君如何,正胡思亂想,眼睛在底下隨意一掃,竟捕捉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她的目光已慣性般匆匆滑過,她強行停下,又重新看回來,目光鎖定在了那個人群裡一眼看著沒什麼,再看驚為天人的人物。
這世間竟有這般好看的男子!
皎皎說柳輕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可是她卻覺得柳輕不及此人。
隻見一身長八尺,頭戴四方巾,麵龐儒秀,身著月白色素麵束腰直裰,整個人顯得修長疏朗,既不似壯漢,又沒有半點陰柔。
不過就是……眼神凶了點,她收回目光,不再關注,又聯想,此人比之柳輕如何?
這人便是程玉璋,他一進來,就有人迎上來。
程玉璋打斷了那人介紹新款脂粉,隻淡淡一句:“我找你們江老板。”
他在心中慢慢咀嚼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