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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難題就是三甲的排名,特彆是榜首與榜二。

庶吉士將他們二人的卷子擺在薑言麵前。

薑言細看之後,滿意點頭:“今年新科人才濟濟,是我朝的福氣。兩篇文章均條理清晰、很有深度,字也寫的不錯……”

薑言看的自然不是這些,他掃了眼閣老們的打分情況,發現一件怪事。

幾乎其餘所有人都選擇程玉璋為榜首,唯獨程硯書在他的名字後麵畫了圈。

在他看過兩份試卷之後,心中也有了高低,特彆是看過兩人戶籍表後,程玉璋身份低微,毫無背景,更加堅定了想法。

“硯書,你為何對程玉璋的試卷不做評判,做了棄權?難道他與你有關係。”

薑言在姓氏上琢磨出一點味道。

程硯書起身作揖:“學生的確有件事向老師坦白,這名叫程玉璋的考生,是學生的親人,學生丟失多年的嫡子。”

有幾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薑言不動聲色讓他坐下:“原來如此,那是件天大的喜事,等到認親宴的時候,彆忘了請我去。”

程硯書應允。

薑言垂首,目光落在了另外一份試卷上:“本官看就選蔣士傑為狀元,玉璋榜眼,其餘次之,各位覺得如何?”

自然沒有人不同意。

程硯書能覺察出老師的不悅,但此時的不悅,也好過日後被他發現時的好,這兩年他越發能感受到老師年紀大了,疑心也越來越重。

這些事並沒有在他心中停滯太久,如今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見自己的兒子。

在程玉璋一進京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暗處觀察過他幾次,隻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自己與知知的嫡子。

極其相似的眉眼,出塵的氣質,不卑不亢的性格,甚是讓他歡喜。

初次見他那一麵,程硯書雙眼微熱,竟流了淚。

他們的兒子還活著,而且讀書很用功,品性良好。

忙完殿試評審的時,等放了榜去,程硯書在宮裡住的地方洗漱之後,換了身常服,一刻不耽誤的出宮。

“林州,請他來鶴樓。”

“是,二爺。”

放榜了,整個皇城似乎都在敲鑼打鼓,禮部按照儀製,安排新科三甲遊街。

程玉璋得知自己是探花的時候,驚喜又意外,他覺得自己能過,但沒想到會是第二名,這下,他終於得償所願,不會再讓皎皎跟著他吃苦。

程玉璋情緒天生不會太過外放,他是極其興奮的,但比起同榜中了的新科們,他還是顯得太過淡定。

與他一起進京的同窗之中,隻有好友葉闞險勝,排名二百九十,末榜,到底也是金榜題名了。

得知這個消息,葉闞先是大笑又大哭起來,程玉璋見狀,顧不得自己高興,急忙扶他起來。

葉闞哭著笑著,看著程玉璋,“你為什麼不高興,你是榜眼啊!”

程玉璋哭笑不得,“我很高興啊。”

葉闞哭的更大聲了,“不是,你第二名,為什麼不高興呢……”

葉闞這樣的,不在少數。

皇榜底下,除了看榜的新科,還有忙著榜下捉婿的。

不少京城有待嫁女的達官貴人或自己來或派人來,要選個新科女婿。

程玉璋被問及了不少次,他每次都堅定的回答“家中已娶妻”。

葉闞從極度興奮中慢慢醒過來,被程玉璋拒絕的老爺隨即轉向葉闞,笑著詢問:“敢問郎君婚配否?”

葉闞還有些懵,隻呆呆的看著那位穿戴不俗的老爺。

程玉璋見狀,幫他推拒:“他也娶妻了。”

老爺才悻悻離開,去問彆人。

葉闞坐直身子,皺著眉,看著程玉璋:“萬一他很有權勢呢?”

程玉璋一愣:“什麼?”

葉闞大笑:“哈哈,騙你玩的,我說你可真淡定啊,探花郎,我現在還興奮的渾身顫唞,雲裡霧裡的,你卻跟沒事人似的。”

程玉璋不理會他:“我們大約多久能回鄉?”

葉闞“啊”了一聲,湊近程玉璋,小聲道:“我們榜眼想娘子了?”

程玉璋鬆開扶著他的手。

葉闞此時身子激動道虛浮無力,他這麼一鬆,他直接不可控製的倒在地上,隻好又低聲哀求,程玉璋才扶他起來。

在為新科舉辦的瓊林宴開始之前,不少京官已經開始私下組織宴席,邀請一些新科和朝臣,美其名曰結實新人,實際上不是選婿就是培養自己人。

程玉璋在住處躲了兩天應酬,還是被人找到了家裡。

這是林州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程玉璋麵前,他看著程玉璋,內心激動不已,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驕傲。

十多年大海撈針似的尋找,林州每日醒了就是找少爺,累了就睡覺,程玉璋在他心裡,都成了執念。

程玉璋打開門,看著這個麵色古怪的人,一時擋在門前,也沒讓人進來,“您是……”

林州撩袍,突然直直向程玉璋跪下,大喊一聲“少爺”,充滿了感情。

程玉璋被他弄得猝不及防,連忙扶起他:“快請起,您這是作何?您認錯人了吧。”

林州激動搖頭:“不會,屬下沒有認錯,您就是我們程府的少爺,二爺他在鶴樓等您,望您儘快過去與他見一麵。”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來的太過突然。

程玉璋早就將自己認定為孤家寡人一個,後來有了江春月,他才有了家的感覺,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在自己十八歲這一年,竟然有人上來找他認親。

林州雙眼微熱:“少爺,請隨屬下見見二爺吧,他等了您很久,本來想登門找你,又怕你拘謹,就約在鶴樓見你,這麼多年,二爺無時無刻都在想您。”

這太過玄妙,程玉璋甚至懷疑這是一場陰謀,他須得小心謹慎些。

“不好意思,在下有父母,不是您要找的人,您請回吧。”

林州心下更酸楚,少爺他不敢認,不相信。

他撲跪在他腳邊,哭道:“少爺,即便是您不相信,總要親自過去看看,再做決定吧。”

林州突然想到了什麼,忽的直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絹包裹的東西,打開,雙手呈上:“少爺,您不相信屬下說的,這個總認得吧。”

程玉璋看到那物時,心頭狠狠一顫。

那枚虎頭小印章。

程玉璋拒絕了林州帶來的馬車,選擇走過去。

他還是來到了鶴樓,抬眼一看,這座建築彆致,猶若瓊樓玉宇,貼金彩畫,光彩奪目。

內裡環境幽靜,裝潢雅致,底下的天井處竟真的養了仙鶴。

程玉璋收斂眉目,跟隨林州來至二樓,走至其中一間門前,見門外站著兩個帶刀的護衛,見他過來,目不斜視,亦不敢看。

他們腰間掛著一個玉牌,上麵寫著一個“程”字。

隻看到這個玉牌,程玉璋心口流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那種來源於家族、姓氏裡無法道清說明的東西。

“少爺,請吧。”林州打開門,恭敬的站在外麵,伸手示意。

程玉璋頷首,走了進去。

裡麵坐著一個中年男子,兩鬢些許白發,麵容清雋,要不是眼尾的幾道不可忽視的紋路,說他是年輕人也不為過,但他周身散發的氣勢不可小覷,程玉璋敏[gǎn]的察覺他身份地位不低。

瑞獸紋素軟緞的氅衣,乾淨整潔,沒有一絲褶皺,就連坐姿也很優雅,自然的挺直脊背,又帶著點隨意的一隻手靠著後麵的木製靠背上,手裡還攥著一串白玉的珠子,見他來了,他將珠子收攏在手裡,目光看向他,眸光溫潤,帶著點令人溫暖的東西。

“快進來吧。”

【??+39章

◎夢境成真◎

程玉璋沒意識到自己停滯在門口已久, 他調整情緒後,行禮入座。

“我是你父親這件事,你看起來並不驚訝。”

程硯書親自為他斟茶, 聲音既放鬆又溫和,像是溪流撞擊河底的卵石。

“我理解你, 你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 突然有人要做你爹,心裡多少不是滋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程硯書放下茶壺, 看著他笑,他的眉宇之間很像自己, 可是膚色、耳鼻, 又帶點知知的影子,他是英俊挺拔的, 即便是流落在外多年, 也保持有程家人的風骨。

“我是程硯書, 你來京城這麼久, 應該聽說過吧。”

程硯書飲茶, 一句話又帶點考問的意思。

若是連本朝閣老的名字他都不知道, 程玉璋這個試也沒什麼考的必要了。

程玉璋起身行禮:“程大人。”

“坐。”程硯書頓了下。

程玉璋驚覺,他應該被這位大人盯了許久, 什麼時候開始的……

“如你所想, 我的人在隨州找到的你, 我沒有第一時間將你接回程家,是有些顧慮, 你不會埋怨我吧。”

“不敢。”程玉璋畢恭畢敬, 絲毫沒有將眼前這位真的當生父看待。

程硯書看出他的不信任, 他喚林州進來, 拿回那個虎頭印章,放在掌心,程玉璋默默注視著。

他的已經給了皎皎。

刻著一個小虎頭的印章,指甲蓋大小,拴著紅繩,師父告訴他,他撿來的時候,這個東西就掛在他脖子上,還有一張短小倉促的紙條,用血寫了他的姓名、生辰八字,偏偏沒有父母名姓,隻落款了一個許氏。

看字跡是個女人,他大概猜到自己的母親姓許,對於父親完全不知。

“你母親叫許知,是江南揚州一知縣的女兒,是我的嫡妻,程家的宗婦,你是我跟她的嫡長子,我們還有個女兒,是你的姐姐,去年這個時候,她已經出嫁了。”

“玉璋這個名字,是我在你母親懷你之後就給你取好的,還為你刻了這枚小的印章,希望你將來能有所作為。”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程玉璋腦子快速運轉著,他將所有訊息綜合,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測。

“什麼時候丟的?”

程硯書回:“載初十四。”

“何地?”

“京城。”

程硯書又補充:“皇宮,坤寧宮。”

程玉璋眼球微微震顫,如果這是真的……

“八月?”

“對……”

程硯書明白他猜到了什麼,聰慧、博學、深沉,又不輕易表露情緒,他感歎此子未來必定超過自己,可站在父親的角度,又心疼他敏[gǎn]至此,慧極減壽。

程玉璋暗自握緊了拳頭,指尖用力到發白,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顫唞:“載初十四年八月十五晚戊時,京城坤寧宮失火,她……是不是死在那裡?”

程硯書的心臟狠狠跳疼幾下,氣息也亂了,呼吸有些艱難。

他握著白玉杯,捏緊,還是回答一個“是”字。

程玉璋閉了閉眼睛:“撿到我的人說我是被放到一個木盆裡,除了那枚印章之外,還有一個母親留給我的紙條。”

“她寫了什麼!”

程硯書喉結快速滾動,捏著白玉的手指收回,放到了桌子邊緣,抓緊,心下緊張,這麼多年,他早就把知知的所有翻來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現在竟然還有他不知道的。

程玉璋感覺到心臟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