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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圍困,那件案子他翻來覆去研究了許久,找到萬分之一的希望,就是兒子或許還活著,他夫人急中生智,將他們的孩兒放入木盆,沿著太掖池的水放了出去。

他精通易理,算準此子就在南方,便派人尋覓。

這一找,就是整整十七年。

就在他都不敢再抱有期望的時候,竟真的尋到了!

“他……”程硯書哽咽。

“二爺放心!屬下已經派了人暗中守護少爺,隨時都可以接他回來。”

程硯書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容色漸漸恢複平靜。

“他現在……怎麼樣?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說來也是緣分,屬下在隨州及附近找尋,裡裡外外翻了一遍,一直未果,那日偶然在路邊見到一手抄書,隨口問了傭書者何人,得知是叫程玉璋的,屬下便順著查了下去,找到了少爺。”

林州眼中含淚,“少爺生活清苦,日子過的艱難,已經成親了。”

“他成親了?娶的是什麼人。”

“是隨州城江知州的嫡長女,江春月。”

程硯書微微擰眉。

林州知道二爺的疑惑:“這門親事屬下調查過,是源於江府內宅婦人的設計,隨州江府掌權夫人心思歹毒,對江府原配所生的嫡長女厭惡,便設計她下嫁給窮苦人,沒想到恰巧遇上少爺。那婦人後來還曾派賊到少爺家行盜,被屬下攔下。”

“他們夫妻如何?”

“據屬下觀察,他們較為和睦,看得出少爺對那位江府嫡女很上心,隻是……”

“隻是如何?”

“隻是那位江府嫡女似乎對少爺有異心,在外麵蓄了私宅,還買了鋪子,未曾告知少爺,也不願將財產與少爺分享。”

程硯書聽聞並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這小姑娘倒是有趣的很……不過,以玉璋現在的情況,那江府的嫡長女嫁給他,確實是低嫁了。”

林州內心不服,此女子根本配不上少爺,二爺是嫡子,二爺的孩子是嫡長孫,將來是要掌管整個程家的,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二爺,要不要立馬聯係隨州的人,將少爺接回來?”

程硯書已經恢複如初,深不可測,好一會,他敲定答案。

“不必,既然找到了,回來不是問題,馬上就是秋闈,等他考完了再說也不遲。”

二爺就是二爺。

程硯書是有顧慮的,倘若在玉璋年少時就找到他,大可以立即將他接回,隻是他都這麼大了,脾氣秉性基本定型,也有自己的主意,相認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在程閣老的車馬回到城內後,城門樓恢複平常,一個經商的隊伍滿載著南方的貨物進了城,後麵的一輛灰色的馬車裡,車簾被打開一點,露出半張清淩淩的臉,此人正是隨車隊來到京城的江聽瀾。

終於到京城了。

撲麵而來的熟悉感讓江聽瀾十分愜意。

是她之前格局小了,分明她已經有了預知未來的通天本領,就算不通過嫁給程玉璋,她也能為自己謀個錦繡路。

她江聽瀾是被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注定不會平凡,她要在這京城之中,榮耀富貴。

——

“慢點,小心腳下,不要磕碰了。”

一眾小廝抬著新購置的家具往院子裡麵來,江春月站在門口,望著對麵緊閉的漆門,抽了抽嘴角。

多幸運,江政禹送他們的宅子,竟然就在自己買的宅子對麵,自己跟自己做鄰居。

她已經讓琪清交代過了,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就是挺考驗她的定力的。

回想這段時日,江春月覺得如夢似幻。

江政禹剛回來時她還誌得意滿,想靠他對付王氏母女,順便和離,最終的結果卻是,和離不成,王氏被關,江聽瀾失蹤。

離開江府時,她跟江政禹單獨見了一麵。

最近家裡發生了許多事,江政禹蒼老許多,兩鬢的白發又生了好幾叢。

他坐在書案後,神情有些疲憊,他知道她來找自己的目的:“皎姐兒,你妹妹這次,確實做錯了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我替她向你賠罪,隻要你們夫妻好好的,你做好玉璋的後勤,他若是考個……”

“父親!”江春月越聽火氣越大:“您為什麼說的這樣輕鬆,好像江聽瀾她下藥害人又殺人的事多麼簡單普通一樣,這可是命案,您是隨州知州,隨州的父母官,那張潘雖然隻是個小小的侍衛,又是誰家的兒子,誰家的父親,您私自壓下這件事,您對得起您書房裡掛的克己奉公四個字嗎?”

江政禹的威嚴被挑戰,他被激怒,一掌拍在案上:“江春月!你是在質疑你的父親嗎?這件事已經交給通判調查,我沒有隱瞞,何況,她是你妹妹,是我女兒,你要我怎麼辦!”

“她是我妹妹就能給我夫君下藥,意圖染指我夫君,她是你女兒,就能畏罪潛逃,被您有意縱容,然後還要勸受到傷害的我,讓我也對她寬容,您這心偏的,母親黃泉底下都聽到了。”

江政禹臉色有些難堪,他本來覺得理所當然的東西,被大女兒這麼點出來,十分不爽快,隻是提到她的生母,江政禹壓著脾氣,好生說道。

“事情還在調查,還沒有證據是瀾姐兒殺的,何況她的丫鬟已經招供……”

江春月內心對這個父親的孺慕之情徹底消耗殆儘,她聲音冷道:“所以呢,這與我什麼關係?”

江政禹歎息:“你們總是姐妹,都是我的女兒……她隻是一時糊塗……”

江春月笑了,“糊塗?父親您真是可笑,江聽瀾都做出下藥勾引人、殺人的事了,您還覺得她一時糊塗,您真可憐,一生都被這母女兩人蒙騙。”

江政禹再也無法隱忍怒氣,聲音威嚴低沉:“皎姐兒,你之前不是這個樣子。”

“那時因為我之前傻,你以為這次我嫁給程玉璋是一個意外?錯了,這根本就是王氏苦心經營多年的目的,她就是讓我低嫁,就是讓我不好過,你以為每次她縱容我做錯事時,您為什麼都在,她還反過來做好人,勸你不要訓斥我?”

“還有,你一直更喜歡江聽瀾,覺得她溫柔知意,讀了詩書,是我不想學嗎?是王氏從來就不會教導我讀書,不教我怎麼管賬,不教我禮儀,卻統統把這些教給江聽瀾,她的目的昭然若揭,是父親識人不善!”

江政禹心似針紮,緊鎖眉頭。

眼淚不自覺聚集到了眼眶中,江春月強忍著沒有掉落下來。

她感到不值得,為母親,為自己,為淙哥兒。

“父親。”

她聲音微微顫唞,拉回理智,她不能真的再如前世那般與他鬨掰,畢竟他答應了要送宅子的,她還要見淙哥兒。

見著現在江政禹眼神中幾分心疼虧欠,江春月知道這樣就差不多了。

“假如,我被王氏設計嫁給程玉璋的事情,按照王氏的說辭,就是我一廂情願,您聽到後會不會大怒,會不會就此不認我這個女兒?”

江政禹略一停頓,“不會,皎姐兒,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江春月笑了,他前世分明已經這麼做了。

“會,父親您會,您不會再認我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的,但是,江聽瀾做了更不知廉恥的事,您卻不會與她斷絕關係。”

“皎姐兒,我……”

“父親!聽我繼續說完,那之後我們就再也不會相見,你完全不記得我這個女兒,此生都不會再聯係我。你反而會把王氏扶正,更加疼愛江聽瀾,你甚至對淙哥兒都放棄了,任憑他怎麼發展,反正你滿心隻覺得王氏好,覺得江聽瀾好,覺得他們母女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江政禹聽不下去,他本想、本該發怒,可見到大女兒眼中噙著淚水,激動到嘴唇顫唞,言辭激勵的在為自己據理力爭,他心口微疼,不得不承認,她說的,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他仍然想為自己辯解:“皎姐兒,父親不會這麼對你。”

第32章

◎臨彆前◎

“你會!你真的就這麼做過了, 你就是會!”

江春月再也忍不住,眼淚劈裡啪啦的落下來,眼圈瞬間紅的像個兔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江政禹一時失語, 看著悲傷至極的大女兒,江政禹內心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 是他做錯了,沒有真正關心大女兒的所思所想。

發泄過後, 江春月抹乾眼淚,表情冷硬, 再次看向江政禹的時候, 眼中十分平靜:“父親,我近日時常夢到母親, 你知道母親對我說什麼嗎?”

江政禹嘴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你母親說什麼?”

“她說, 若是當時, 您沒有找到她該多好。”

江春月說著, 嘴角揚起, 露出一個溫柔而清淡的笑容。

江政禹猶若被重擊一拳, 心口又悶又疼。

“父親,女兒走了, 珍重。”

她與程玉璋搬去了江政禹送他們的宅子, 一間鬨市的布匹鋪子, 也劃到了她的名下,還有遠超她既定嫁妝規格的各樣東西、錢財。

江春月沒有選擇與他破裂, 為的就是這些, 這本來就是她該拿的, 不拿白不拿。

跟江政禹大吵一架之後, 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江春月本來是麵無表情的坐上了馬車,自以為情緒該發泄的都發泄了,不會再怎麼樣。

坐在一旁的程玉璋卻在她進來之後放下書卷,目光定在她麵部之上許久。

就被他溫和的目光看著,江春月突然心頭湧上一股莫大的委屈,眼淚就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程玉璋這麼看著,就委屈的不行。

程玉璋他什麼都沒問,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將她抱在懷裡。

他那麼聰明,大概能猜到是什麼原因吧。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涕泗橫流,全都抹在程玉璋身上

一邊哭,她一邊狠狠的罵了江政禹、王氏、江聽瀾,絮絮叨叨,沒有邏輯。

程玉璋安靜聽著,句句有回應,他將江春月摟的更緊,拿毛巾給她擦臉,還給她喂水。

這是重生以來,江春月情緒最崩潰的一次,她越來越能體會母親,那個遙遠模糊的人,在她腦海裡卻越發鮮活,若是當年,母親沒有跟父親回去,那該多好啊。

若是當年,自己沒有追去京城尋他,就沒有那麼多不開心,或許還能多活兩年,那該多好啊。

哭到最後,江春月疲憊睡去。

程玉璋撥了撥她被汗濕的前額發絲,握著她一隻細白的小手,沉思良久。

程玉璋注視著她的嬌顏,看著她眼底腫的像桃一樣,心疼不已,在她額頭留下清淡的一%e5%90%bb。

他輕輕說道:“皎皎,你還有我。”

——

距離秋闈已經不足一月,再去去路上的時間,留給程玉璋的時間不多了。

江政禹本來給程玉璋請了先生,但程玉璋提議給江府所有的捐資的書生一起上課,江政禹讚他大德,欣然同意。

這些清貧的莘莘學子十分珍惜有老師指導的機會,熬夜苦戰,日日吃睡在學堂。

這晚蠟燭燃儘,程玉璋與好友葉闞借著明亮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