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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玉璋告退。

這一晚上,江春月睡得很好,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她夢到父親終於做了件好事,幫她和離,自此她與程玉璋再無瓜葛,之後她出府雲遊,路遇一山村,裡麵的人竟然不知外麵世界,甚至許多風俗與外麵相反。

她入了村子,看中一個膚白似雪、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郎情妾意,村裡為他們舉辦了儀式,江春月滿心歡喜的走進洞房,看著坐在床上,蓋著喜帕的少年郎,心情激動的伸手緩緩揭開喜帕。

江春月狠狠上揚的嘴角,在隨著帕子打開,逐漸露出新郎全貌時,慢慢拉平甚至下滑。

隻見帕子底下的男人眸光冷淡,臉黑的像煤塊一般,殘暴的看著她,吼道:“你除了我,還想娶誰!”

周圍的一切像漣漪一般蕩開散去,隻剩下不斷旋轉的白霧,將江春月包裹其中,吸引到漩渦的中心,墜下。

她尖叫一聲,掙紮時忽的又聽到琪清的聲音,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臉擔憂的琪清。

“小姐,你做噩夢了!”

江春月滿頭大汗、全身僵硬,偏偏手心是冷的,被嚇壞了。

夢都是相反的。

她重新躺下,寬慰自己。

昨日她已經跟江政禹明說了,他但凡有點良心,對她對母親還有愧疚,應該會讓她與程玉璋和離的。

她翻了個身,妄圖再夢到那位小郎君……

——

江政禹知道這件事不好跟女兒說,他以一個父親的角度,當然希望女兒嫁一個潛力股,可是女兒的態度……

劉嶽給他出主意,先留他們在府上住幾日。

江政禹同意,還讓程玉璋搬到了濯纓閣旁邊的望春苑。

江春月在自己院子裡左等右等,等不來江政禹的消息,耐不住性子,準備出去找他,不料自己剛出月門,就見到了幾日未見的程玉璋。

程玉璋身穿一交領大袖青袍衫,外罩一暗竹紋的紗袍,人靠衣裳馬靠鞍,年輕俊美的少年郎,配上質感很好的衣裝,簡直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江春月痛恨自己的雙眼。

“娘子。”

程玉璋見她出來,匆匆過去。

這幾日見不到江春月,他也心焦,所以一搬出來就想去找她,正巧看到他出來。

見到她,程玉璋就上前攥住她的雙手,琪清見狀,讓其他跟隨的丫鬟離開,自己也躲到了月門後。

“娘子。”程玉璋又叫了一遍,聲音沙沙的,甚是好聽。

江春月遲鈍的“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玉手上的狗爪,怎麼就上來抓這麼準的?

“嶽父大人之前提到你我的婚姻不作數,你是怎麼想的?”

一上來就是終極提問,這讓江春月很難回答。

裝還是不裝?

這一絲毫的猶豫,落在程玉璋眼中,就變了味道。

他眉心微擰,握著她的手稍一用力,“娘子。”

這一聲“娘子”,江春月竟然聽出幾分威脅來。

江春月立即回答:“當然不會,我與夫君明媒正娶,又得親友見證,夫妻和睦,怎能不作數。”

“但是,父親一向獨斷專行……”

她很快又一臉黯淡的轉折,意思非常明顯了:如果是我爹不同意,那我也沒辦法。

程玉璋卻慢慢舒展了眉心,院門外是一棵百年的老柳樹,隨著微風搖曳,他的內心也是說不上的矛盾。

但是此刻,他就想全部告訴她。

“我自知配不上你,換我是當父親的,也不願女兒跟著一個窮小子吃苦,我理解嶽父大人,他的決定,不是你我說了算,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相遇始於一場陰謀,可對我來說,卻是一段難得的緣分。”

他眼眸中似乎有微弱的流彩,聲音都和煦起來:“卿卿,結局不管如何,有你這句話我程玉璋就心滿意足了。”

江春月瞪大眼看他,現在這小子情話是越說越溜了。

“我做了最壞的打算,若你我要分離,我雖極其不舍,可攛掇你與我私奔非君子所為,我隻敢奢想娘子等我,待我考取功名,必來江府提親,讓娘子再嫁我一次。”

江春月腹誹:再嫁你就是狗!

咦,這麼想似乎已經把自己給罵了……

江春月內心感慨不已,若是前世的自己,他這一番話,自己肯定要感動的哭的稀裡嘩啦,認定了非他不嫁。

可惜,現在甜言蜜語騙不了她。

“倘若如此,我必定等夫君!”

她也同樣堅定回道。

程玉璋再也無法忍受這幾日的煎熬,不顧身處江府,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他似歎息般的聲音在江春月耳邊響起。

“皎皎,剛才你猶豫的那刻,我還以為……”

江春月麵無表情的抬手環住他的背,小聲安撫道:“怎麼會呢夫君,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而在一隱秘處,有一雙眼睛,正含恨透過幾縷柳枝,看著不遠處相擁的兩人。

此人正是江聽瀾。

——

江府裡,江春月唯有一人放不下,就是她的小弟江聽淙。

前世的江聽淙久考不中,並未出仕,任性貪玩,終不成大器。

雖然父親時常帶他在身邊,可畢竟時間有限,大部分還是被王氏看管,跟對待她一樣,王氏同樣故意縱容江聽淙,處處捧殺,引誘他不學無術,養了個混不吝的性子,好容易被她拿捏。

王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仆婦自小就給她洗腦,告訴她少爺乃不詳之人,克死了她母親馮夫人,所以江春月對這個弟弟也不曾多加關心,甚至有意疏遠。

這次,無論如何要讓小弟走出泥沼,即便不是讀書的料,也可以讓他不受王氏蠱惑的過一生。

這幾日在濯纓閣,江聽淙派了身邊的小廝送了幾樣東西給她,一回是草編的螞蚱,一回是一籃子罕見的水果,討好的意味十足,讓江春月更加愧疚前世對小弟的忽略。

但淙哥兒已經十二了,眼裡還隻有這些玩物,實在是心智成熟太晚。

十二歲的程玉璋,已經是童生了。

江春月決定找個時間敲打敲打這個親弟弟。

江政禹剛回隨州,積壓了不少事務。

白日在知州府時,恰逢見到通判,想起之前程玉璋提到家裡遭賊的事,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前些日子,我不在隨州,聽說我女婿家裡遭了賊,他可去你那裡報官了?”

這件事情一直擱在通判心裡不上不下,猛然被江知州問到,一時有些慌張,隻道:“此事下官一直在查,隻是那盜賊再也沒出現過,比較難辦。”

江政禹未多說。

下值後,江政禹回到江府,想著是時候給大女兒的婚事下個論斷,便吩咐劉嶽辦個家宴,要江春月、程玉璋和江聽淙均來參加。

劉嶽還多問了一句:“二小姐那裡?”

“無妨,不用叫她,她小娘王氏被關,還是讓她自己待會吧。”

江春月接到通知,收拾一番就往外去,一出院門,就遇到了程玉璋,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站在那棵巨大的柳樹下,一隻手負在背後,微微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見到她,笑意更甚。

“娘子。”

“夫君在等我?”

“是。”

“真好,我們走吧。”真晦氣。

兩人相視一笑,十分默契。

想到今天父親或許就要宣布她與程玉璋的和離,江春月內心平靜,對程玉璋也生出幾分縱容之心,起碼不管前世今生,隨州城的程玉璋,都是極好的。

當程玉璋藏在大袖袍衫裡的手想握住她的時,江春月主動伸過去,將手塞在他的大掌中。

程玉璋隻愣了片刻,就握住她的,眼底迸射出一點欣喜,這好像還是她頭一回對自己這樣主動。◤思◤兔◤在◤線◤閱◤讀◤

兩人走在前麵,江春月的侍女在後麵遠遠跟著,無人發現前麵並行的夫妻還手牽手一起走。

來到宴會廳時,兩人才鬆開,向江政禹行禮。

江政禹坐在主位,大笑兩聲,對他們招手:“不必拘謹,就是普通家宴,快快入座。”

站在江政禹身後的劉嶽正往外走,路過程玉璋時,還彎腰衝他行禮,笑眯眯的叫了他一聲“姑爺”。

這些變化全都落入江春月的眼中,她的心情沉重了幾分。

什麼意思?

立在江政禹旁邊的江聽淙見到長姐,露齒羞怯的微笑,目光轉到程玉璋身上時,笑容就消失了。

雖然對婚姻的事還比較懵懂,但江聽淙知道,眼前這個模樣俊秀的小白臉,是長姐的夫君,往後,長姐就不住在江府,而是與這個男人住在外麵。

江聽淙隻要想到長姐要長久的離開自己就難受,進而看程玉璋越發不順眼。

“賢婿,這是我小兒江聽淙,今年十二。”

江政禹又轉頭向江聽淙,語帶命令:“淙哥兒,還不快見過你姐夫。”

一聲賢婿,江春月如臨大敵!

不是這樣的。

若是要和離,叫什麼賢婿,再認什麼姐夫!

江聽淙在父親的示意下,將抬到天上的眼睛挪下來,看了程玉璋一眼,彎腰行禮,不情不願的喊道:“姐乎……”

江聽淙嘴巴都沒怎麼張開,含含糊糊的,隻能聽個大概。

江政禹也察覺到兒子的態度,含笑的看著程玉璋:“此子甚是頑劣,不思進取,若玉璋閒暇,還望多指導小兒。”

說罷,又頗為嚴肅的看向江聽淙:“你姐夫在你這個年紀,就已經是童生,滿腹學問,字也寫的好看,知曉聖人道理,哪像你,這麼大了還如此貪玩,不知禮節,日後你要聽你姐夫教導。”

“孩兒知道了。”

江聽淙卻在江政禹回頭的瞬間,向程玉璋丟了個白眼。

程玉璋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並未被江聽淙的動作影響到。

四人均落座,江政禹傳膳,還未上菜,倒是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小廝氣喘籲籲來報:“老爺,二小姐來了。”

江政禹有些驚訝,略一思忖,對程玉璋笑:“是我那二女兒,讓她進來吧。”

王氏是王氏,瀾姐兒是瀾姐兒,江政禹分得開。

江聽瀾早就打聽到了今晚的家宴。

往常家宴她都會來的,江聽瀾估計是父親怕她因為生母的事掃了大家的興。

其實王氏被關,江聽瀾並未多難過。

那荒誕的夢裡,都怪她給自己出的那些餿主意,毀了她的一生,偏偏還陰差陽錯,給她那個沒腦子的蠢笨長姐找了個程玉璋這樣的好夫君,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關禁閉也好,這一次,她要主導自己的一生。

江聽瀾著一身淡粉色繡芙蓉的撒花褙子,配上白色挑線裙子,邁著輕盈的蓮花步,從門外走了過來,淑女的走姿、搖曳的珠翠,宛如大家閨秀,一顰一動,都像都是設計好的。

江聽瀾一走入廳內,先是露出一副驚訝模樣,微張櫻桃小嘴,眼睛望著程玉璋的方向,似乎在思考這人是誰。

她停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害羞的垂下頭顱,羞怯道:“女兒不知道家裡來了客人。”

江春月注意到,今晚的江聽瀾特意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