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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個大白眼,若非重活一世,她現在還被王氏騙的團團轉呢,怎麼可能發現,再說,若沒點真憑實據,真告起來,說不定江政禹還會幫王氏。

這些真心話她沒說。

“以前我同父親一樣,都被王氏蒙騙,隻是這次嫁人,為人妻,又……日子過的艱苦,體會到了世間人情冷暖,長了心智,才覺的這些年王氏是在騙我。”

江政禹歎息,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是他一直疏忽了,當初青紅死前,囑托他一定要防備王氏,他隻想女兒家快活些,讓她跟著王氏也沒什麼,隻嚴格教養淙哥兒,沒想到,毀了皎姐兒的婚事。

“事到如今,皎姐兒想怎麼彌補,你覺得程玉璋這人,可值得托付?”

終於問到激動人心的地方,江春月心中略一激動。

她強忍下心頭的騷動,故作憂傷狀,拿手絹沾了沾眼角:“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到底女兒已經嫁給了他,父親能怎麼救?”

“你嫁給程玉璋這些時日,可受委屈了?”

江春月絞儘腦汁,發現自己這回還真沒受什麼委屈,隻好道:“委屈倒也談不上。隻是程玉璋無父無母,自小在道觀長大,人也無趣,隻醉心考取功名,依女兒看,他大抵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如若他不中,久居隨州,也行,可若中,他必定與女兒離心,讓我落得個鬱鬱寡歡的下場。”

江政禹驚訝,提眉道:“所以,你想和離?”

江春月咬唇,垂眉不語。

江政禹明白了。

“你先回你院裡吧,為父定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等江春月走後,江政禹起身臨窗而立,望著外麵烏壓壓的天空。

他是做長輩的,婚姻大事,自然得長輩來看。

女兒剛才並無說出程玉璋實質性的硬傷來,隻在乎兒女情長,到底是目光短淺了些,男人本就該誌氣遠大,考取功名,建功立業,可皎姐兒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江政禹眼神黯淡,隻覺得自己蒼老許多。

他自認為是個磊落之人,從不貪戀美色,高中之後也隻納了幾房妾室,全都是為了仕途,他的心從始至終都在青紅那裡,可還是傷了青紅的心,也害了她。

若女兒也落得青紅的結局,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錯了。

想定,江政禹對門外人吩咐道:“請姑爺過來。”

程玉璋被引入江府嶽丈的院中之後,再無人搭理,隻每日送三餐過來,也不許他出去,不告訴他任何消息。

程玉璋隻能待命,好在房間裡有不少書,他要麼讀書,要麼就想事情。

江政禹去他家時,曾說過這門親事不作數,可又接自己到他的院落,下人對他的稱呼也是姑爺,所以,不作數的話應該是他一時的氣話而已,任哪個父親見自己的嫡長女,嫁了一個窮小子,哪會有好受的。

現在帶他回來,又不見他,這其中的意味,多有考究之意。

也就是說,他這位隨州城最大的地方官,是要考考他,到底夠不夠格做他的女婿。

如果是剛成親那會,他多半會配合江政禹,不認這門親事,一來婚事本就是一場陰謀,二來他自知與江春月也門不當戶不對。

但他現在,他心裡已經有了江春月,那個溫淑柔%e5%aa%9a、淳良伶俐的姑娘,不嫌棄他窮,鼓勵他考取功名,又在自己貧困潦倒時不惜自己餓著也要他吃飽的姑娘,才思敏捷、口齒伶俐的姑娘,早已經占滿了他內心柔軟的地方。

隻想一想要與她勞燕分飛,他就有種挖他骨削他肉的感覺。

這也是他頭一次意識到,江春月已經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他這個身無分文、無一是處的窮酸書生,這次想要大膽嘗試一回,自私祈求與江春月繼續在一起。

甚至,他還生出點慶幸,倘若那天王氏設計的人,不是他……

程玉璋止住念頭,看著書中的文字,才發覺自己已經如此患得患失,不由得苦笑。

他性子平淡,這一回,生出了爭一爭的心思。

人,總是要爭一爭的。

他程玉璋這輩子,還沒給自己爭過任何東西。

“姑爺,老爺請您現在去往他的書房。”

正巧,一江府小廝進來,畢恭畢敬的通報。

第27章

◎以為和離已成定局時卻……◎

程玉璋屏氣凝神一瞬, 回道:“知道了。”

他起身整理儀容,抬步出去,隨著引導的人, 跨了一進院子,來到江政禹的書房。

一進書房, 程玉璋規矩的行大禮, 拜道:“草民叩見江大人。”

江政禹負手站在案後,掃他一眼:“這麼說, 你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嶽父。”

程玉璋未抬頭,立馬改口:“小婿叩見嶽父大人。”

“彆, 我也沒說同意。”

程玉璋這次不再說話, 隻安靜跪著。

瞥了他一眼,江政禹讓他起來。

“在你眼裡, 我女兒是怎樣的人?”

程玉璋答道:“春月有神女之姿、芙蓉之貌, 性格溫順, 勤儉持家, 既有女人家都有的細心體貼, 又有其他婦人不曾有的見識, 令小婿愛慕不已。”

他說話時,江政禹一直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談起江春月, 程玉璋眼角都溢出笑意, 似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麵部從一開始的僵硬到鬆弛。

看得出來, 程玉璋是真心滿意江春月。

隻是, 他說的這些優點, 怎麼跟皎姐兒不搭邊呢。

“哦?”他想讓他詳細說說。

程玉璋會意。

“剛成親之時, 春月便勸我不要貪圖享受,要立誌讀書,考取功名;成親之後,春月打理家中事宜,浣衣做飯、灑掃庭院,我無一不感激;更是在不久之前,家中不幸遭賊,沒有吃食,每日吃糠咽菜度日艱難,春月她……寧願自己餓著,也要讓我吃飽……嶽父大人,玉璋有幸娶得春月,隻感慨前世積德。”

程玉璋說的發自內心的實話,江政禹乍一聽很感動,可他卻突然想起那日私訪他家,分明浣衣的是他啊。

這是不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

“你可知,你與我家,門不當戶不對,我甚是疼愛我的嫡長女,並不想讓她嫁給你,所以,我願許你千金,美人,美婢,換你與她和離,如何?”

程玉璋聽罷,伸手展開,埋首長拜不起,聲音苦澀:“草民自知配不上令媛,但這次想為自己爭取一回,草民什麼都不要,隻想要春月,大人!”

江政禹看得清楚,程玉璋是真心不想和離。

他除了身無分文,其實江政禹還挺看好這個年輕人。

倘若他有些真本事……

江政禹問了他讀書考試的情況,有些意外,童生和秀才都考的這樣容易。

他又提到四書五經中的段落解釋,程玉璋一一回答,總有獨到之處,甚至有江政禹都不曾細思的。

本來是打著考察他的意圖,可江政禹越聽越投入,一時都忘記了自己的目的,與程玉璋談天說地起來,天文地理,經史子集,什麼都談。

說到激動處,江政禹下意識的拋出一個敏[gǎn]的朝堂問題,問出後自覺失言,可也無法挽回。

“當今聖上唯有三殿下與太子能較之一二,你有什麼看法?”

他談到了太子與三殿下,實際就是在問黨爭,諱莫如深的東西。

黨爭是禁止談論禁止參與的,也就好友之間能私下裡談論,還要防備隔牆有耳,江政禹為官多年,早就練得守口如瓶的功力,沒想到隻因為跟程玉璋聊的太好,竟將這些抖落出來。

礙於身份,他不好收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程玉璋見江政禹雖然沒說,但顯然口誤,便給他尋台階:“兩位殿下是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是百姓的福音、百官的典範。”

江政禹被一個小輩看出失言,自覺丟了臉麵,反而不顧他給的台階,“不必繞彎子,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程玉璋知道他必須要回答,以他的身份,應該表示不知道,可他想要在江政禹麵前表現,他深知唯有學識或可讓江政禹高看自己一眼,說不定就會接納他。

“恕草民鬥膽直言,東宮病弱,難穩朝局,二龍奪嫡,必定失序,聖龍搖擺,結局隻在一念之間。”

江政禹驚奇發現,眼前這個年僅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用一種淡然篤定的目光望著自己,說出來的字,卻如看透一切的智者,%e5%90%9f出了未來的形式變幻,一針見血。

江政禹靈魂都在激蕩,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程玉璋,在朝堂之上勵精圖治,大有作為,甚至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程玉璋說不定會參與黨爭

書房寂靜許久,月亮已爬到高空,宣告時間已到深夜。

江政禹久久不能言語,隻感覺頭皮發麻,好一陣子,他握著茶杯飲了一口水,才找回了自己聲音:“你……為何知道這麼多?”

“原因無他,我自小與家人丟失,養在道觀,教養我的是道觀一位德高望重的閒散道人,他曾經為聖人謀事。”

“劈啪”一聲脆響,是江政禹手中的茶杯失去控製,掉落在桌麵上,幸好所剩茶水不多,茶杯滾了滾,停在一處。

江政禹此刻內心掀起洶湧的浪潮。

他的聲音甚至變得急切,“可是那位……黑衣首輔?”

程玉璋默認。

江政禹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年輕人身上。

他以謙卑的姿態立在那裡,眉眼清淡,並沒有在賣弄自己受大人物教養的榮耀。

而在彆人聽起來,這是一件多麼至高無上的事情。

黑衣首輔,是皇帝爭奪江山時,立下汗馬功勞的一位道士,道號至行,他曾幾次為皇帝裁決研判,使局勢轉危為安,本該是建功立業第一人,卻在皇帝登基之後,五次自請離開。

皇帝感念,多次挽留,為他加官進爵,至行全都不受,甚至不吃不喝,最後皇帝到至行家中,見他多年來所賜的金銀珠寶堆滿房間,從未動過,自己隻在家裡一間破茅草房裡打坐念經,無奈之下,放了至行歸隱。

至行是道士,又立下赫赫之功,所定三條養民之策造福百姓,民間尊稱至行為黑衣首輔。

至行自歸隱之後,從未有人見過,沒想到,竟然教養了一個遺失的孩子,這孩子還成了他的女婿。

這個事實,一時讓江政禹難以接受,久久不能釋懷。

程玉璋從未對人說起過這件事,他知道師父的脾性,不願讓世人知道。

但今日他為了能得到江春月,頭一次將師父的名號擺了出來。他自小受師父教導,熟知每一類人的心理,他知道說這些,對江政禹有用。

江政禹被震撼到了。

如果之前還覺得此子不足配得上他女兒,那麼現在,他竟有一種自己女兒高攀的錯覺。

混跡官場多年,江政禹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他深知,眼前這位年輕人,日後必成大器!

女兒的親事不管是被王氏陷害,程玉璋這個女婿,他認定了!

房間內隻有刻漏發出微弱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江政禹對程玉璋說:“你……先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