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回家。
不想被貴人叫住。
“請問,這裡可住一姓程的人家?”
孫嬸子被嚇了一跳,剛要如實回答,臨時長了個心眼:“你又是誰?”
“我是程家新婦的父親。”
孫嬸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覺得您看著眼熟。”
這貴人長得是與程家那小娘子像。
“這儘頭處就是程家。”
江政禹望了一眼那處,他並非不知地址。
“你可認得他們,程玉璋……我那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女兒與他,過的可好?”
孫嬸子說起這個就喋喋不休起來,直誇他們郎才女貌。
“程秀才今年也就十七,聽說之前童生、秀才都是一次過的,長得又俊,日後肯定能考中,他們夫妻家過的雖然貧窮,但幸在程秀才還是很勤奮,又有頭腦,日日能食白米,吃肉,我還聽說……”
孫嬸子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彆有深意的笑意:“程秀才為了不讓他娘子吃苦,女人的活他都乾著,浣衣、做飯,就連縫補都行,可勤快著呢。”
江政禹眉眼微壓,有些驚訝,又聊幾句,與孫嬸子道彆。
他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探清女兒到底嫁的如何。
到底是已經行了嫁娶之禮,他再是什麼官,也無法撤回這場婚姻。
當然,若男方不能使他滿意,無論如何,他也會將女兒解救出來。
若是男方雖窮但有誌向……
想著,江政禹踱步走到了胡同最裡的那家門口,院門沒關,他輕輕一推,就走了進去。
正值晌午,院子裡沒人。
院子乾淨利落,看的出經常打掃,角落裡還有一叢花、修竹若乾,打理的很有條理。
江政禹正欲往裡麵去,忽的從屋裡走出一個身形頎長、挺拔英俊的年輕男人。
這莫非就是程玉璋?
江政禹有些驚訝。
本以為既是王氏想害皎姐兒,必然給她尋一個年齡大又醜陋的匹夫,卻沒想到是個麵如冠玉、溫文爾雅的青年才俊,這模樣,就是許多世家子裡麵也挑不出來的。
程玉璋徑直走向井邊,那裡有個石台,他提了桶井水,將留在石台上的木盆搬過來,挽起寬袖,露出一雙有力的小臂,動作流利的將水倒在木盆裡,開始彎腰搓洗。
他洗的是女人家穿的衣裳,男人浣衣,本來就是不尋常的事,更何況是給女人洗衣裳,可他做起來,卻像是讀書寫字一般輕鬆自在,絲毫沒有抱怨仇恨的模樣。
他似乎在沉思,洗了一會,偶然間抬起頭來,立馬就注意到院子門口多出來一個人。
程玉璋放下手裡搓洗的衣物,不動聲色的放下袖子,慢慢走了過去,周身充滿了防備,“閣下隨意闖入私宅,非君子所為。”
江政禹目光凝在他身上,毫不客氣的上上下下打量。
雖然此子大大超過了他的預期,但他心中仍然對他不滿意。
“你就是程玉璋?”
“閣下是……”程玉璋內心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測。
“江春月的父親。”
說罷,江政禹輕哼一聲,雙手背在身後,大步邁入房內。
聽到了院子的動靜,琪清走了出來,見到老爺,忙低身行禮,又疾步跟到主房裡,去叫醒小姐。
江春月正在午睡,聽到琪清所說,頓時驚的睡意全無。
她已經記不得前世父親歸來的具體情況。
隻記得後來父親問她是不是自己特意去設計程玉璋的,江春月承認,被父親打了一巴掌,然後他說,他江政禹沒有她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自此,父女兩人之後再也沒有見過。
江春月在琪清幫助下快速穿衣梳頭,匆匆出來,就看到她那位許久未見的父親,端坐在正堂之上,而程玉璋正跪在他麵前,雖然跪著,但腰背挺直,不卑不亢。
江春月眼皮跳了跳,在父親嚴厲的眼神下,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朝他行禮,“父親……”
“你也跪下!”
江春月:“……”
她並不情願的在他麵前跪下。
他們的父女之情是淡薄的。
在江府的時候,父女兩人就很少見麵,倒是每次自己被王氏縱容做些壞事,父親總能恰巧出現,狠狠訓斥她一番,她能感覺得出來,父親是更喜歡江聽瀾的,她那位庶妹。
聽府裡的下人說,江政禹曾對外人講,生女當如聽瀾,嫻靜美麗、知書達理,她聽了心裡隱隱不好受。
她前世倔強,從不想依靠誰,與父親那次爭吵之後,她記得父親也派過人來,她全都拒見。
對於這個父親,江春月的心態與前世相比,也發生了變化。
原來大概隻覺得陌生、厭惡,現在,她挺恨他的。
他就是程玉璋的另一版。
母親與他,貧賤夫妻一路走來,陪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一朝父親飛黃騰達,第一件事竟然就是納妾。
前世,她還不明白以母親性子,怎麼會同意父親納妾呢?
母親出身鄉野,也如鄉野村婦一般容不得自家男人身邊有彆的女人,何況她又為父親吃了那麼多苦。
經曆一世,現在她輕易就懂了:母親是為了我為了她的孩子。
她大可以瀟灑離去,但她的孩子不能再跟著她受苦了,所以她願意承受所有。
這間破敗的小房子裡,江政禹看著仍帶倔強表情的女兒,簡直恨鐵不成鋼,是他過於縱容她了,導致她性子竟單純至此。
“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的親事,二者皆無,也算不得數!”
程玉璋猛然抬頭,心臟狂跳幾下,一時竟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一開始成親當夜,他就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後來對皎皎暗生情愫,他也自動淡化了這件事。
現在重新擺上來,程玉璋覺得自己若被人當頭一擊!
還無法辯駁。
倒是江春月內心一喜。
那感情好,直接做回江府嫡小姐,看她不把府上攪個底朝天。
“嶽……江大人,草民鬥膽以為,已經與江氏行成親之禮,也算合乎禮法,且無論如何,是草民有汙江氏名聲,又與江氏一起生活至今,該負此責。”
說罷,程玉璋就叩首在地,額頭抵在疊起的雙手上。
江政禹看了他一會,又看向自己的女兒:“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江春月不鹹不淡道:“全憑父親做主。”
江政禹內心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看得出來,女兒對這門親事並不滿意,甚至隱隱有想讓他出手阻斷的意思。
可這位年輕人……
江政禹斂神,神情忽的嚴肅:“那日你們私會的事,到底是誰主謀?”
兩人一時安靜。
江春月內心很煩躁,江政禹為什麼上來就懷疑他們兩人,若他們倆都是被設計的呢。
程玉璋卻快速的衡量了眼下的狀況,他們的事,他幾乎鎖定是王氏所為,但見皎皎與王氏比母女還親,若是皎皎知道疼愛自己的母親對她痛下毒手,不知要多傷心。
如此說來。
“大人,那日草民入江府拜訪感謝,對江小姐一見鐘情,所有的責任,都是草民的。”
程玉璋起身說罷,再次拜了下去。
好了,根本不用起來。
江春月瞪大了雙眼,她怎麼也想不到程玉璋會這樣說,什麼啊,那天之前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更不認識,他會一見鐘情?
他憑什麼包攬這個責任?
江政禹鼻孔裡發出輕哼,事情原委他已經清楚,他當然知道程玉璋在打什麼算盤。
江政禹起身,負手而立,聲音偏冷:“既然你認罪,那就隨本官回江府,好好審問於你。”
江政禹說完,大步流星往外走,袍子帶起一陣風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剛邁出門檻,江政禹又道:“帶大小姐也回府,一並發落。”
不知何時,院子裡已經來了一群人,是江府府兵。
在江春月錯愕的眼神中,她被劉嶽笑著請上了馬車,也看到程玉璋被人按到馬跟前,示意他騎馬跟隨。
若審問程玉璋,不讓人押著他,又讓他騎馬?江春月越發不懂江政禹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到底沒那麼在乎程玉璋了,這婚姻到底如何,她也不上心,她現在滿心想的怎麼回去對付王氏。
這次,即便是弄不死她,也要扒下她一層皮來!
【??+26章
◎要攤牌了。◎
江春月回到了濯纓閣, 而程玉璋被安排到了惠和苑,江政禹的院落。
這讓江春月拿不準主意,如果準備讓他們倆和離, 那程玉璋就該住到客房去,安排到他自己的院子裡, 似乎含了些考察的意思。
江春月換了一身丁香色素麵杭綢褙子, 下搭撒花純麵的百褶裙,懶散的斜靠在貴妃榻上, 正思索時,琪清走了進來。
江春月望她一眼, 微微勾了勾唇, 唇色豔麗粉嫩,一笑似乎整張臉都嬌豔起來。
琪清感歎小姐真生的傾國傾城之貌, 本該是哪家貴族子弟的嫡妻的。
“琪清, 事情怎麼樣了?”
“在回府之前, 奴婢就先去見了李大康, 讓他把櫻桃接到城裡來, 又讓他放些消息, 果不其然,老爺的人, 很快查到了櫻桃。”琪清說罷, 又補充:“小姐看人的眼光不錯, 李大康雖一屠夫,做起事情來卻仔細認真, 思慮全麵, 奴婢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讓櫻桃配合我們供出王氏的。”
江春月卻大抵猜到了什麼。
櫻桃也是清白家的姑娘, 在江府是大丫鬟, 經過青樓一遭,被壯漢李大康救出來,定然是感激到恨不得以身相許。
不過這並不重要。
櫻桃已經行將就木,她和王氏必須死,為前世她那沒機會出生的孩兒償命!
“小姐,王姨娘……已經解禁了。”
江春月心中又是一冷,這麼快就放出來了,就知道江政禹被王氏迷的昏頭轉向。
江春月剛起身,王氏就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見到她,就大呼:“我的兒,母親可想死你了。”
即便是現在,她還能自稱母親。
真令人惡心。
江春月同樣激動,抱住她:“母親,女兒也想您。”
兩人互演了一番,王氏拉著她坐下,用手絹按了按眼底的淚,“太好了,你父親終於回來了,母親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母親私自做主,將你嫁給一個身無長物的書生,是母親的錯。”
“母親可彆說了,這事怪不得母親,是意外!”
王氏心中鬆快不少,江春月還是這樣,夫君又解了她的禁製,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那你父親若是問起來,你……”
江春月揚起明%e5%aa%9a的笑容:“母親這是怎麼了,之前親口囑咐我,後來又讓喜桃特意提醒,今個又提,莫非,母親是害怕我改口不成?”
玩的就是刺激。
果不其然,王氏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很快笑著渡過去:“我還不是為了你的聲譽著想,你父親那麼寵愛你,你隻要說是你先看上的程玉璋,你父親不會怪你的。”
“嗯。”
兩人談話剛一結束,就聽到門外有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