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倒是有了個主意。”
“是什麼?”
“你父親回來,定要過問此事,你就說,是你看中了來府上拜訪的程玉璋,設計與他有了不清白的事,隻要你一口咬定是你的意願,你父親最是疼愛你,說不定還會召他為上門女婿,讓你們倆在家裡住。”
江春月內心冷極了。
這個王氏,你彆說,還真彆說。
她是懂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的,從自己四歲起開始,一直韜光養晦,為的就是有一天讓她名聲敗裂,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摧毀她的一生,為她的瀾姐兒鋪路。
更可笑的是,她前世真以為王氏是個公平公正,真心愛她護她的好母親,也是她破例叫了姨娘王氏一聲母親,府上的人都自動開始稱呼王氏為夫人。
實際上她也隻一房妾室而已,唯有嫡母才配子女叫母親。
見她不說話,王氏小心問道:“皎姐兒,你覺得母親這套說辭怎麼樣,雖然委屈了你,但事到如今,也隻有這個法子能讓你父親不生氣了。”
不生氣?
隻會讓江政禹氣到跟她斷絕關係而已。
江春月內心的情緒攪動著,她強忍住要爆發的衝動,皮笑肉不笑:“我這麼說,父親當真會放過我?”
“母親不敢保證,但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好,就按母親說的辦吧……還有一件事。”江春月停頓了一下。
王氏內心狂喜,就知道以江春月的蠢笨勁,一定會答應的,她費儘心機養了她這麼多年,要的就是今天她對自己無條件信服的一天。
“還有什麼事,母親都答應你。”王氏咧嘴,笑意掩飾不住。
“之前母親答應我我可以自己選個丫鬟帶著,我看好了,就選琪清吧。”
王氏笑容漸漸僵住。
“琪清?她上次不是惹你生氣,被你降成二等丫鬟了嗎?”
“嗯,對,我現在也不喜歡她,反正我現在要的就是個洗衣做飯的下人,她性子不好,做事合我心意,就她吧。”江春月說的很隨意。
王氏本來已經給她選好了另外一個丫鬟,是她的人,現在……
江春月見王氏稍微一猶豫,立馬耍性子。
“母親若是不應,我就不對父親那樣說,我說是我被人……唔……”
這話剛說出口,就被王氏捂住了嘴。
她發現自己前世這性子還是很有用處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王氏就怕聽這個:“哎呦我的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就按照你說的辦,你帶琪清吧。”
“謝謝母親。”
在江春月回門結束的這一天,江聽瀾身體不太舒服。
王氏給她請來了大夫,也看不出什麼,隻開了安神的藥,讓她注意休息。
江聽瀾就覺得腦袋很暈,還睡不著,等睡著了,又墜入到一個無邊的噩夢裡。
她夢到原來、現在和未來的事!
過去的事跟她經曆的一模一樣,未來的事也像已經發生過般真實。
她夢到江春月嫁的那個窮書生,不久之後會高中榜眼,緊接著平步青雲,成了京城裡的大官。
因為江春月不知廉恥的行徑,父親已經跟她斷絕關係,江春月也沒再來過江府。
母親為了給自己找更好的夫家,不得已腆著臉去京城找江春月,求她給自己介紹一門好親事。
可江春月不顧姐妹情誼,更枉顧母親多年對她的偏愛,沒有幫忙。
母親便隻能為她設計,在京城借著江春月的名義花錢走動,打聽京城好兒郎的消息,最終鎖定在安陽侯家的世子身上。
那次隨母親出遊,她站在橋邊,等小道儘頭有人聲傳來,她縱身一跳,落入湖中,並大喊救命。
跟好友出來打馬球的安陽侯世子聽到救命聲,立馬下水救人。
她按照母親的囑咐,攀附在他身上。
世子懂禮知節,一直推拒她,可是在水裡,又沒法放棄,隻能帶著人快些上岸。
正在此時,世子母親安陽侯夫人與一群貴夫人路過這裡,見到了她與世子這不合規矩的一幕。
不得已,侯夫人隻能讓世子對她負責,但隻能讓她做妾。
母親一開始是拒絕的,可後來不知道怎麼,臉色蒼白的答應了,還勸她,到底是侯府裡的妾,跟小門戶裡是不一樣的,現在世子沒有正妻,隻要她足夠努力,像母親一樣,做未來侯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一頂小轎子將她抬入安陽侯府。
她的噩夢,也就此開始。
她才知道什麼叫一入侯門深似海,侯府的規矩大,世子雖然沒有正妻,甚至連妾室、通房也沒有,她是唯一一個世子的女人,可她發現母親教給她的伎倆,在這些人麵前,就像蚍蜉撼大樹。
世子待她冷漠,可以說,她連見他的機會都數得過來,更沒動過她。
直到有一天,她竟然看到那個龍章鳳采、淑人君子一般的世子,在後花園假山那裡抵著他那寡嫂,滿眼是她從未見過的癡迷遣倦,埋在她懷裡,一聲聲叫她的名字。
她太過震驚,無法控製的發出一點聲響,然後就對上了世子那雙狹長的眸,那眸裡哪裡還有半分溫柔癡意,隻剩下無邊的黑洞,仿佛要將她吞噬。
沒過幾天,她就死在了侯府,無聲無息的。
她的死,絕對跟世子有關,亦或者他那位寡嫂。
她恨所有人。
自己憑什麼這般淒涼悲苦,相反她那位長姐,蠢笨如豬的江春月,不知道撞了什麼狗屎運,她那個窮酸書生出身的夫君,官位越來越高,平步青雲,卻隻守著她一人。
江聽瀾幾乎是被氣醒的,這夢境像是她真的這樣度過了一生,壓抑到窒息。
醒來,她大喊大叫,也不梳頭,不穿衣,直接奔了出去,嘴裡還念著“江春月”的名字。
“江春月呢,她走了沒,快讓她回來,她不能跟程玉璋回去,江春月她不配,應該是我才對。”
江聽瀾的丫鬟製不住她,隻能去求助王氏。
王氏來時,江聽瀾已經光腳散發衣衫不整的跑到了外院,外院男人不少,他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不乏有膽大的盯著她看。
王氏見到這副場景時頭暈目眩,差點暈過去,連大聲嗬斥這些人讓他們離開,又狠道,若有人敢傳出去毀了二小姐的名聲,後果自負。
她過去抱住發癲的女兒,哭著安慰。
“我的瀾姐兒,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彆嚇母親,母親不能沒有你啊,快醒醒。”
聽到王氏的聲音,江聽瀾似乎清醒了不少,她眼珠緩緩轉動,看向了王氏,目光裡竟然帶著恨。
“母親,江春月可走了?”
王氏還以為她是擔心江春月沒跟程玉璋回去,連忙道:“走了,都走了個半時辰了,放心吧,這江府已經沒有人跟你爭了。”
江聽瀾頓時怒目圓睜,手指掐著母親的手臂,臉上的表情扭曲,鼻孔大開著,一雙細彎的柳眉豎起,儘顯尖酸刻薄之相。
“不能讓他們走!快把江春月找回來,她配不上程玉璋,程玉璋日後會高中榜眼,前途無量,母親,你好糊塗啊!”
王氏聽了一愣,緊接著大哭道:“瀾姐兒怎麼鑽牛角尖了,若是知道瀾姐兒會受這樣的刺激,母親就不該讓你見程玉璋啊。”
她以為女兒是見程玉璋俊秀,看上他了。
江聽瀾閉了閉眼睛,知道這些話對王氏說是說不明白的。
她重複道:“我沒有受刺激,更沒有瘋,母親你相信我,程玉璋日後會高中榜眼,江春月會跟著飛黃騰達,不能這樣,母親,不能為他人做嫁衣裳啊。”
“母親知道了,瀾姐兒,母親知道了,你快回去。”
王氏抱著女兒哄,生怕她一個刺激真的瘋了,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江聽瀾幾乎一晚上都在向王氏重複這樣的事,王氏也騙她說已經派人出去找回江春月,才讓江聽瀾安靜下來,疲憊至極睡去。
——
程家。
王氏給的那一箱子東西,她隻留了幾樣鏡子、箱子不值錢的帶回程家,其餘的直接讓琪清找人送到她的私宅裡。
回門這三天,她辦了一件大事,用之前的銀兩,在外麵買了一處兩進的小院子。
前世她除了自己亂花,其餘的都用在了程玉璋身上。=思=兔=在=線=閱=讀=
這次她可不會犯傻了,還是留些私產的好。
況且按照前世的軌跡,王氏就要派盜賊來行盜。
一回到家,江春月麵帶羞赧的向程玉璋表示:“母親隻給了些吃食娟絲……”
言下之意,沒給什麼好東西。
程玉璋並不在意,反而安慰妻子:“我不在意這些,我已經十分知足。”
他眸光閃動:“隻是你日後跟著我,難免要受苦。”
“隻要跟夫君在一起,我不怕吃苦!”江春月盈眸望他,眼神裡充滿了堅定,說的跟真的似的。
程玉璋牽起她的手,在手裡捏了捏,攥緊,認真的回了一聲。
程玉璋很感動:妻子願意跟自己吃苦。
江春月也很感動:日後程玉璋發達了,就算是被他發現自己改嫁了,念在自己陪他吃苦的份上,應該會既往不咎吧。
兩人站在自家院子裡執手凝視,眼波流轉,一時間竟有一種綿綿的情意,隻不過兩人想的不太一樣罷了。
第10章 給他浣衣 ◎那夫君把身上穿的這件換下來吧◎
他們隔壁住的孫嬸,挎著一籃子雞蛋過來,剛站在低矮的院門外,就看到這副場景,頓時臉上笑容燦爛,“哎呦,這青天白日的,你們小夫妻感情真好。”
程玉璋先是麵上一紅,連忙放開妻子的手,過去開門。
剛才見妻子麵若桃花,眉眼帶笑,他竟一時看呆了,隱隱有一種想要做點什麼的衝動,然後就聽到了隔壁孫嬸來了。
他自從搬到這裡,孫嬸多有照顧。
成親那天,孫嬸還給他送來幾塊紅綢掛了。
程玉璋將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向妻子介紹道:“娘子,這是隔壁的孫嬸子,素日裡經常照顧我。”
江春月自然認得,前世她幫了自己很多。
江春月對著孫嬸行禮:“嬸子。”
“使不得,使不得。”孫嬸受寵若驚的去扶她,失聲喊道。
現在隨州誰不知道江知州的嫡長女嫁給了一個窮書生,在有錢有勢的人眼裡,這就是一個笑話。
但在孫嬸看來,兩人郎才女貌,是個極相配的。
隻是到底江春月是官家小姐,她一個平民百姓,被她見禮,總覺得不好接受。
但見她這樣,孫嬸打心裡覺得這姑娘是個好姑娘,傳聞裡的都不可信。
她將雞蛋籃子放到一旁的石台上,“家裡多些雞蛋,給你們送來,你們年輕,多吃些,快些要個孩子才是。”
孫嬸也沒留,說完就走了。
聽到孩子,江春月垂目,眼中滑過絲絲的哀愁。
她想起自己那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的孩子了。
她今生不要什麼大福大貴、身份地位的,隻要能過普通日子,夫君時刻陪伴她,聽她的話,再生幾個健康的孩子,家庭和睦、衣食無憂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