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把祁嘉留在公寓裡,做了一番詳細筆錄,然後又去醫院跟進路白菲的傷勢。
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祁嘉也收拾不了了。警察離開後,他麵對一室狼藉,不得已給家人打去電話,要求他們想辦法壓住這樁案子,不能讓媒體報道出事件中路白菲的真實身份。
因為經紀人梁雄的極力阻攔,祁嘉沒能見到術後入院的路白菲。他的母親周以馨隨後帶著幾個員工趕來,強行從醫院裡帶走了祁嘉。
這一次,祁嘉終於為他的年輕衝動和不計後果,付出了最為慘痛的代價。
他的愛情沒有善始善終,從費盡心機開始,以瘋狂失控告終。
他的戀人也沒能全身而退。因為祁嘉的一再糾纏,路白菲被捲入危機,以不堪回首的方式與祁嘉告別。
祁嘉知道錯了,可惜為時已晚。他甚至沒有機會再向路白菲當麵道歉。
他答應了家人的安排,於事發三天後飛往北美,直至念完研究生才能獲準回國。而作為交換條件,祁家出麵擺平了此次事端。行兇者很快到案,路白菲的名字沒有見諸媒體。
祁嘉在臨行前,拜託梁雄將一封信轉交給路白菲。
梁雄做事持重,為了讓路白菲安心養傷,一直等到他出院後才將信件交出。
當時的路白菲剛剛補錄完因傷缺席的綜藝花絮,坐車回到公司為他租住的小區樓下,梁雄叫住準備下車的他,把一個信封遞過去,對他說,“這是祁嘉給你的。”
路白菲愣了愣,信封從手中滑落,他又立刻俯身將其撈起。
梁雄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那側肩膀,輕喟道,“回家再看吧。”
路白菲帶著這封信返回家中,像往常一樣,換鞋,洗手,走進臥室,脫掉了厚重外套。
他在床邊坐下,慢慢撕拆信封的封口,從中抽出一張紙質很好的淡藍色信紙,幾行熟悉的字體隨即映入眼簾。
“對不起,哥。”這是頂格的第一句。
“如果可以,我想給你寫一封長得足以彌補所有錯誤的信。”這是第二句。
“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再做任何事。你隻想到此為止,重獲自由。現在你已經擁有了,以後也不會再被我打擾。”這是第三句。
“我提過的那些荒唐的要求全都作廢。希望你從此過得很好。”
信不長,就這樣結束了。
路白菲也沒有花時間再看第二遍。
他拿著信紙,手搭在膝蓋上,又在床邊坐了幾分鐘,然後站起來,走進盥洗室。
四周明明那麼安靜,他腦中卻泛起很多聲音,字字句句,重重疊疊,細想來全是祁嘉說過的話。
“哥,要不今晚就住我家吧?”
“對不起,哥,我真的很喜歡你。”
“你的頭髮可以留長,不能剪短。”
“哥,你陪我一起回家吧?”
“如果生日當天你不到場,我們就分手。”
路白菲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抬手把髮髻解了,任由黑色髮絲垂落下來,然後俯身從洗手台下的儲物櫃裡找出一把剪刀,開始慢慢給自己剪頭髮。
最初選擇留長髮,也許是因為他也有過並不明顯的叛逆期,想讓自己與眾不同;又或者是覺得長髮能帶來更多的創作靈感。
後來,則僅僅是因為祁嘉喜歡。
路白菲用了幾分鐘,沒什麼章法地把長髮全部剪掉,洗手槽裡很快落滿了黑色的碎髮。
他放下剪刀,低下頭,而後又慢慢蹲下`身,兩手還搭在洗漱台邊,彷彿在尋找一個支撐。
他蹲了很久,雙肩隱隱顫動。
一切都結束了,不再有相互折磨,不再有彼此猜忌。他這具疲倦的身體和壓抑的靈魂終於都得以解脫。
可是痛苦仍然那麼真實。大概因為路白菲太認真地愛過祁嘉,愛到滲入血肉的程度。所以分別猶如刮骨,令他痛不可當。
他的蹲地不知多久以後,終於,很輕地念了兩個。
“祁嘉。”
四周那麼空曠,話音散去,無人應答。然後眼淚突然不受控製地落下來,摔碎在大理石地磚上。
從此以後,路白菲是路白菲,祁嘉是祁嘉。
那些溫柔的、殘忍的、糾結的、滾燙的回憶通通封存了。他們再沒有互念名字的資格。
他們愛過一場,有如浮生大夢。這一刻夢醒了,此後形同路人。
第41章 祁總要不要見見
祁嘉稱之為“荒唐”的、且不必再當真的那些分手約定,路白菲仍然履行了。
他的工作重心逐漸從台前轉入幕後,單曲和唱片如期發布,但到了年底的多個最佳新人獎,因他本人沒有出席頒獎活動而全數錯過。原定的出道周年演唱會也改為一場線上Live,路白菲唱了五首自己的作品,全程坐在暗影裡,看不清麵目。
於是一些傳言甚囂塵上,一度有小報記者散布他在一起意外事件中受傷,影響了形象以至於不敢登台。“路白菲毀容”的詞條連續上了兩三天的熱搜,直至工作室出麵闢謠,稱他隻是希望安心做音樂,故而不再參與綜藝錄製和獎項評選。
但在國內最大的音樂平台發布的年度報告中,路白菲作詞作曲的《相愛太早》,仍然斬獲了當年的最熱單曲和互動單曲的第一名。
歌曲下麵的評論區裡寫滿了無數失戀者的心聲,有如一座心碎博物館。其中點讚最高的一條評論是,“沒有一個真心愛過的人,能夠從這首歌裡活著出來。”
祁嘉曾經無數次的翻看那些評論,也曾無數次地循環播放這首歌。
分開後的第一年,他在時代廣場和很多人一起跨年,雖然戴著耳機,聲音開到很大也聽不清路白菲在唱什麼,但他仍然倔強地播放著歌曲,製造出一種有人陪伴的假象。
這是他們分開後的第294天。祁嘉內心還存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象。
想像著自己回國以後,想像著兩年以後,想著路白菲也許不會愛上別人,心裡還有個位置為祁嘉留著......
後來又過了些時日,他不再去計算分開到底多久了,立在床頭櫃上的那張嵌了十元人民幣的相框也被收起來,放進抽屜裡。
祁嘉的學業很忙,社交漸漸上道,認識了不少朋友。第二年的新年是在朋友的別墅裡開的轟趴,十幾個人喝酒玩牌,輸贏很大,氣氛非常熱鬧。
派對散了以後,他睡在客房裡,還是忍不住打開音樂軟件放了一首歌,是路白菲當年的新作,《沒那麼完美》。
這首歌從年中開始上線,霸榜長達19週,又一次蟬聯了年度單曲和最多互動評論。
被讚到首位的評論裡寫著,“愛過,放下了,但願沒有相遇;傷過,傷透了,從此各自浪跡。”
或許這隻是聽者無意的心聲,折射著世間不同人的悲歡。但祁嘉在第一次滿懷期待地聽過以後,也對著歌詞沉默良久。
一年前的《相愛太早》,路白菲還在%e5%90%9f唱著,“沒有那麼長的路可走,儘管也想過一夜白頭。”
“沒有機會再牽你的手,儘管也有過一再挽留。”
“喝完這一場酒,醉裡忘記我也曾擁有。”
“你像一個號碼,不會再撥打卻始終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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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麵似乎隱藏著不甘心和不捨得,給人一種還能重拾舊愛的幻想。
而到了《沒那麼完美》,路白菲的冷靜已然更勝一籌。
歌曲的封麵是一幅畫,和一支執著畫筆的手。畫上的景致雲淡風輕,執筆的手卻裹著繃帶,滲出絲縷血痕。
開篇是一段簡單和旋,襯托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路白菲以疏淡的嗓音唱道,“再一次醒來,好像從沒有夢過。”
“雨已經停了,天空是蒼青色。”
“城市並沒有空著,記憶卻翻過許多。”
“不需要緬懷或寄託,寧願就一無所獲。”
副歌的歌詞,則更引人深思。
“好好愛過,卻沒能好好分手認錯。”
“完美幻想被撕破,再不必為誰赴湯蹈火。”
祁嘉的明白來得很遲,但他終於還是全懂了。
他和路白菲沒有愛到反目成仇,隻是因為路白菲不再計較了,而不是因為祁嘉錯得輕微。
路白菲沒有比他年長多少,可是從戀愛直到分手,卻一再地包容忍讓祁嘉的種種劣跡。祁嘉的生命裡或許曾有過愛的缺失,但那不是路白菲造成的。
路白菲為他盡力彌補,給予溫柔直到最後一刻。祁嘉卻越愛越自私,挑起各種事端,最後輕飄飄地留下一封信,三個字“對不起”,和一句“給你自由”,就那麼居高臨下地試圖一筆帶過。
路白菲也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來。他的歌詞裡都有跡可循。
這一次祁嘉都聽懂了,那些旋律不為他而作,隻是路白菲一個人的內心獨白。祁嘉所要做的,就是識趣地遠離。
他的電腦裡存有一個文件夾,大都是娛記偷拍、或歌迷去機場拍到的路白菲。
照片裡的男生已經換了短髮造型。很多時候帶著帽子口罩,遮著臉。偶爾有那麼一兩次能看到他的容貌,眉目和輪廓仍然驚艷。短髮剪得細碎,額前留得稍長一些,半遮著他的眼,祁嘉也曾無數次地對著電腦屏幕出神。
直到聽過了《沒那麼完美》,一直自欺欺人的祁嘉才醒悟過來短髮的意義。路白菲想要個乾乾淨淨的了斷,剪短頭髮和履行約定都是為了不再與過去糾纏。
這些都是祁嘉的自作自受。從此他便不敢再去妄想還能不能在路白菲心裡留個位置了。
懷有期待的時間總是走得很慢,等到期待沒有了,隻為一些冗繁的瑣事奔忙,六年多也就這樣一晃而過。
這期間祁嘉經歷了很多事,去一線的風投做過職業經理,項目最忙時連續四十幾個小時沒有闔眼。金融圈子裡的很多亂象也都見識了,還好沒被某些無下限的聚會帶壞,也曾放下臉皮去拓展人脈、為剛起步的公司做建模,或是與創業者或目標公司沒完沒了地開會見麵。
儘管他有自負的資本,但也踏踏實實地吃過些苦頭,後來做到了要從經理晉升為合夥人的階段,祁嘉反倒沒什麼興趣了,他不屑於躺著賺錢,決定自己出來創業。
國內近些年叫得出名頭的風投,大都是商界成功的大佬身兼數職搞起來的,資本背景雄厚。祁嘉不避諱和這些人分一杯羹,也敏銳地相中了幾個頗具潛力的項目。不同於那些投資傳統行業的公司,祁嘉將目光投向了近來市場逐漸回暖的遊戲產業。
隻是就連他自己大概也不曾想到,就在這間隻有三十餘名員工的移動遊戲公司裡,他見到了六年未曾蒙麵的路白菲。
這一次開會原本不該他出麵。祁嘉回國一年多了,基本沒休過假,這一週因為母親周以馨剛動完一個小手術,他才休息了幾天去給母親陪床。
祁嘉與家人的關係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