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出一個酒足飯飽的笑容,說,“行,下次換你來。”
一頓飯吃完,也快到晚上十點了,小巷裡已是燈火闌珊。疏淺人影被街燈拉長,投映著老舊的磚牆上,遠遠地還能聽見誰家電視機傳出的廣告聲。
這樣的氛圍和這樣的深夜,總是容易讓人變得更加情緒化。祁嘉忍了一晚上,忍住了沒有打聽那位係花前任的事,這時卻因為路白菲在自己跟前展露出一副疏懶隨性的樣子,而覺得心跳驟快。
過去的一週裡,他不得其法地摸索著恰當社交的邊界,信息不敢多發,話題不敢逾越,唯恐引得路白菲厭煩。
可是相隔一週再見,路白菲的溫和包容一點沒變。祁嘉一時衝動,不由得脫口而出,“哥,就算我沒辦法拿你當朋友,你也一樣拿我當朋友麼?”
這話說得有些繞口,路白菲聽了先是一怔,而後笑問,“那你想我拿你當什麼?”
祁嘉也愣了愣,已經滑到嘴邊的答案不宜出口,他強迫自己保持沉默。
路白菲隨即意識到自己問得不妥,補救道,“一直拿你當朋友的,你也別多想了。”
前一句話,定義了他們的關係,後一句話堵死了祁嘉的妄想。
祁嘉無奈笑了笑,聽得路白菲又說,“都這麼晚了,送你回去吧。”
“不用送,我自己叫個車就好。”自從小禮堂見麵到現在,祁嘉第一次表示出抗拒的態度。他不願再接受路白菲的照顧了。
路白菲或許是無心的,祁嘉卻會因為這種被愛的錯覺而一再地沉湎。
祁嘉掏出手機輸入目的地,最近的一輛出租車開到小巷口隻需不到五分鐘。在他低頭擺弄手機的這點時間裡,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很快他按滅了屏幕,沖路白菲說,“車很快就到,我們走吧。”
科大的南區側門距離祁嘉所住的酒店公寓,約莫十分鐘車程,而距離路白菲租住的小區僅需幾分鐘步行。祁嘉雖然想送路白菲到家,卻也知道有點多此一舉。他們兩人走到巷口,車也來了,祁嘉鑽進後排座時,還是問了路白菲,“都這麼晚了,要不載你一程吧?”
路白菲笑著說,“別了,我就當飯後散步消消食。”
祁嘉沒有再勉強,點了點頭,側身上車。路白菲幫他扶著頭頂的車框,又替他關上門。
祁嘉沒有轉頭去看他,卻又覺得路白菲站在原地,似乎是目送著自己離開的。直到出租車開出去很長一段路了,祁嘉才敢回頭張望。
那個穿著的白襯衣的身影,在夜色中還能依稀分辨,路白菲的長髮鬆開了,隨風拂動,然而麵目已經看不清晰。
祁嘉臉貼著冰冷車窗,望著路白菲沿著人行道慢慢地走,手裡還拿著自己送的花束。就算隻是模模糊糊的一道身影,在寂靜綿長的春夜裡,路白菲仍然顯得那麼修長俊雅。
祁嘉有種欲淚的衝動,他抿緊了唇,睜著眼不肯眨動,才讓自己生生忍住了。
可能真的不行,他想。路白菲這麼好的一個人,愛誰不愛誰,都是他的自由。祁嘉非要湊到他跟前,問他能不能做朋友,甚至還企圖爭取一個友誼以上的關係,是祁嘉太不要臉了。
最後車輛在十字路口轉了彎,祁嘉再也看不見路白菲的身影了,這才垂著眼在座位上坐好。
車載廣播裡放著深夜電台的流行芭樂,唱一些熱戀的、失戀的,愛而不得的七情六慾,每一句歌詞都像在影射這座城市裡某個人的心事。
祁嘉大腦空空,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一連聽了四五首歌。最後出租車快要開到小區門口時,他暗暗對自己說,就這樣吧祁嘉,其實愛也可以遠觀,距離太近隻會破壞美感。
他用了一週的時間,試圖找到一個能與路白菲似友非友的邊界,可惜以失敗告終。他們吃了一頓飯,祁嘉對路白菲的感情有增無減,而且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揣著的這份喜歡。
祁嘉覺得在這樣下去不行。一個人的耐心會用盡,溫柔也會用盡。他不能仗著路白菲給予的一點遷就,而繼續以各種藉口騷擾路白菲。
從明天開始,祁嘉就要在財大上課了。他轉念想想這樣也好,如果學業忙碌一點,他就能自然而然地減少和路白菲的聯繫。
主意剛一拿定,出租車緩緩靠邊停下。祁嘉的手機忽然震了震,他掏出來一看,是路白菲發來的一條信息:到家了說一聲。
祁嘉看完這短短六字,轉而把前額靠在前排的椅背後麵,閉著眼,近乎絕望地想:要怎麼疏遠?這也太難了。
作者有話說:為嘉嘉默哀一分鐘...
第13章 和我前女友聊得還開心麼
儘管祁嘉對於自己的執行力有過懷疑,但他牢牢記住了路白菲在昏暗小巷裡說出的那句意味深長的“我一直拿你當朋友”,以及“你不要多想了”。
每當他熱血上湧掏出手機,隻要在心裡把這兩句話默念數次,血就涼了,心跳也趨緩,那種不可自拔的喜歡漸漸變作一根深埋的刺。
往下紮得久了,痛已是其次的。祁嘉心裡清楚,不論什麼感受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就有種不必再丟人的冷靜。
一連五天時間,他用各種虛假繁忙欺騙自己,有時乾脆任由手機沒電了而讓自己待在財大圖書館裡,總之是咬牙做到了完全不去聯繫路白菲。
而路白菲呢,在過去的一百多個小時也許看了不下百次的手機。祁嘉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忽然就沒了消息。
路白菲想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那束尤加利葉搭配的芍藥花還在他買來的玻璃花瓶裡灼灼其華,送花的人卻再也沒有聯繫過他。
最後路白菲甚至把私房菜館前後發生的每個場景、甚至每段對話都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多遍,仍然毫無頭緒。
就連好友閔杭也看出他近來的魂不守舍了,特意在高分子化學課後把他叫住,一隻手攥著他的包帶,以防他藉故溜掉,問他,“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叫你打球也不來,吃飯也不一起去食堂?”
路白菲啞了一下,沒來得及說什麼,閔杭先倒抽一口涼氣,腦洞大開地指著他,“你小子是不是新交女朋友了!?”
路白菲哭笑不得,“瞎說什麼。”
閔杭卻無比篤定,“你肯定交了!我想想......剛才你看了好幾次手機,就是在等人發信息。最近也不跟我們這幫朋友約了,很明顯是要花時間去陪別人!”
一派胡言還能說得這麼振振有詞,路白菲簡直給他氣笑了,連反駁都懶得反駁,而閔杭越說越來勁,直到把自己繞了進去,“你丫的移情別戀也太快了。盧溪月那邊還沒放下你呢,前天她見著我說要請我吃飯,你這都有新歡了,我還怎麼去見她......”
路白菲聽著不對勁,打斷閔杭,道,“盧溪月請你吃飯?”
閔杭一下噤聲,繼而略顯尷尬地笑道,“......我不是還沒去麼?”
路白菲一隻手搭在閔杭肩上,慢慢地捏了捏那塊手感厚實的三角肌,說,“杭哥,赴宴也要看看做東的人是誰。這頓飯你要去了,那就是鴻門宴,我勸你三思而後行。”
閔杭很少見得路白菲發火的樣子,這時一聽他叫自己“杭哥”,嚇壞了,連忙撇清,“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想從我們這些朋友入手,勸你回心轉意。我哪兒能呢是不是,我肯定不能去的!”
盧溪月與路白菲當初是和平分手。兩個人談了大半年,盧溪月在他們生物醫學係那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被捧得有點找不著北了,與路白菲交往以後總覺得對方不夠遷就體貼自己,對此頗有微詞。路白菲也曾嘗試按照她的意思盡量配合,如此勉強了一段時間,兩個人在戀愛觀念上的分歧愈大,路白菲就嘗試和盧溪月談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結果是盧溪月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也沒聽路白菲說上幾句,立刻就要分手。路白菲最終沒和她講明白道理,隻得同意。
可是分手後不出半月,盧溪月就後悔了,開始時不時地聯繫路白菲,試圖挽回感情。可惜路白菲沒有回頭的意思,盧溪月放不下`身段也有點沒轍,就這麼又過了半學期,盧溪月最近拿到了美國一所高校研究所的offer,眼看著暑假就要過去實習。
她也沒想到,自己在畢業前夕最放不下的人竟然是前男友路白菲,於是情急之下隻好去動員閔杭這些朋友,為的是能與路白菲重新開始,就算是異國戀也在所不惜。
路白菲好歹勸住了閔杭,沒讓他被盧溪月帶偏,同時也聲明自己目前還單著,且複合無望。最後他和閔杭約好了週六晚上跟信息工程學院的幾個人一起打球,這才被閔杭放行。
估計路白菲自己也沒料到,世上就有這麼無巧不成書的事。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會在新區廣場的咖啡館外,偶遇已多日不見的祁嘉。
而且不止祁嘉,他的前任盧溪月也一同在場。
祁嘉對牛奶的依賴,是隨著情緒起伏而遞增的。
一旦心情低落起來,別的食物都可以不吃,唯有牛奶給他續命。
大學新區的中心廣場上有一間消費偏高端的超市,有他常喝的2%25減脂牛奶。每週末他都會去那裡買上幾大罐帶回家。
這天傍晚他發現自己上週購入的牛奶喝得快見底了,就打車到超市進行物資補給,卻不想在廣場門口遇見了盧溪月。
盧溪月和一個朋友挽著手正從樓梯往下走,祁嘉起先沒有注意到她們,倏忽聽到一個女生說,“咦,月月,那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那個......”
祁嘉無意地一抬頭,正與迎麵而來的盧溪月對視上了。
他們兩個都立即愣了愣。
小禮堂的那一晚,路白菲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祁嘉身邊,又將他從現場帶走的。
祁嘉當時穿一件品牌昂貴的外套,膚白,神情略冷,臉長得挺好看,隻是麵生。不像是科大的學生。他隨著路白菲走後,周圍的學生討論了好久,最終發覺誰也不認識這個人。因此盧溪月對他格外有印象。
盧溪月與路白菲交往期間沒聽他提過類似祁嘉這麼一號人,反而認定了祁嘉來歷特殊。
她的視線在祁嘉身上一掃,腦中迅速對祁嘉所穿的幾個品牌的衣褲鞋帽做出判斷,繼而露出微笑,對祁嘉說,“你好,你是小路的朋友吧?”然後伸手到祁嘉跟前,“我叫盧溪月。”
祁嘉在路白菲跟前或許有大腦宕機的時候,麵對其他人卻始終是那個毫無破綻的祁嘉。
不論盧溪月對他有什麼盤算,他隻會盤算得比對方更多。
他隨之露出一個客套笑容,說,“你好,我們英語周那晚見過吧。”
祁嘉一直想找到一個更加了解路白菲的人,由此能得知路白菲更為詳細的偏好,包括感興趣的東西、平時愛做的事......這樣也許自己再和他以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