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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言 梨花糖 4270 字 6個月前

“哈哈哈對對對。”

沈堪輿坐在那裡怔怔地想,原來這樣的手機幾十塊錢就能買到,他買的時候花了好幾百塊,賣家還告訴他這是最便宜的價格。

他還是浪費錢了,如果阿笙知道,又該生氣了。

他把手機拚好以後,想著阿笙和阿桐還是沒有吃到東西,就托著肚子扶著牆,到醫院外麵的小飯店,打包了兩人份的飯菜。

他坐在暖融融的飯店裡,穿了那麼多衣服,渾身上下卻都在發冷,還特別想睡覺,他隻能用力地去掐自己手上的傷口,掐出了血之後,疼痛才讓他昏沉的腦袋清醒了起來。

手上的傷是他今天準備食材的時候不小心劃的,本來他擔心會弄髒東西,懊惱得不行,但後來他發現不是件壞事——疼痛讓他清醒了很多,就簡單止了血纏上紗布,繼續做飯了。

這個方法還挺有用的,以後再有這樣不清醒的時候,隻要身上有傷口,就好辦多了,不會耽誤事兒。

因為用塑料盒裝飯菜不健康,沈堪輿就還是用了他帶來的飯盒去裝,怕顧言笙誤會,他找飯店的老板借了筆,在一張便利貼上寫︰【阿笙,這個飯菜不是我做的,也沒有放別的東西,可以吃的。】

寫完了,他把便利貼貼在飯盒上,怕自己親自去送又踫到顧言笙或者蘇桐,讓他們不高興,就多給了飯店老板一點錢讓他幫忙送到蘇桐的病房門口。

他反復叮囑老板︰“你放在門口的長椅上就好,不要進去,不要吵到他們。”

老板連連點頭。

他看著老板走進醫院大門,才轉身離開。

但他才走了一小段路,肚子裡的孩子突然作動起來,頂到了他剛剛安穩不過半天的胃,他踉蹌著到花壇邊上,把剛才吃下去的粥混著血吐了個精光。

吐完了胃還是疼,他血糖太低,怎麼站立不住,旁邊又沒有可以扶的東西,他伸著瘦得皮包骨頭的手徒勞地摸索了幾下,終究是脫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唔——”肚子一陣強烈的墜痛,他疼得咬破了嘴唇,卻終究還是沒有壓抑住一聲低%e5%90%9f。

好痛。

芐體緩緩滲出了黏膩溫熱的液體,他努力地聚焦自己的視線,對著手機撥了顧言笙的電話。

他第一次生孩子,什麼也不會,隻是先找了一家比較便宜的醫院,按照書上說的準備了待產包,其他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希望阿笙能幫幫他。

哪怕隨便跟他說一句話都好。

可是電話撥過去,沒有人接。

他又撥了一次,兩次,三次,一直沒有人接,後來電話被掛斷了,再後來,那邊就關機了。

他擦掉了眼楮裡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的液體,撥通了手機通訊錄裡剛剛存進去沒幾天的一個號碼。

聽到那邊有人接聽,他攢足全身的力氣,急促又斷斷續續地道︰“您好……我是前幾天剛、剛跟您聯係過的那個人,我可能要生了,現在過去……可以嗎?”

“我自己過去,他……有點忙。”

“謝謝您。”

第四十七章 番外重生之豬蹄養魚記

“顧總,顧總,您醒醒!”意識模模糊糊,身子輕得像一株海中的浮萍,顧言笙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

顧言笙不想醒,他好不容易才離開那個沒有沈堪輿的人間——對他來說如同無極煉獄一般的人間。

十年前沈堪輿離開以後,他便如一具空殼一般,行屍走肉地苟活了十年,隻是為了把兩個孩子都撫養成人,給他們留下可以終生無憂無慮的家產,不然他根本捨不得讓他在下輩子等他那麼久。

最令他痛苦得無數個夜晚無法入睡的,是沈堪輿直到離開前,都沒有相信過他愛他。從生小葫蘆那場九死一生的分娩中醒來,也不過是因為怕他一個人養育孩子太過辛苦,而不是因為知道他愛他。

小葫蘆大名叫沈麓,幾乎是沈堪輿拿命換回來的孩子,生下他以後他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但沈麓喜歡粘著他,他就親力親為地照顧他,顧言笙忍無可忍地訓斥沈麓的時候,沈堪輿會求他不要罵他,不要不喜歡他。

因為沈麓長得像他,所以他很害怕顧言笙會因此討厭這個孩子。

他是在小葫蘆八歲生日的第二天,在洗手間裡支撐不住地發病的。

顧言笙不知道他那天有多疼,隻知道他起得很早,給他和兩個孩子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早餐,然後一口都沒有吃,隻是坐在旁邊看著他們笑,眼楮彎彎的,帶著微微的濕意。

後來他說,去一下洗手間,卻是去了很久都沒有出來,顧言笙進去看的時候,他手裡攥著一塊染了血的抹布,倒在他吐出來的滿地鮮紅裡。

地上、洗手台上都有清洗過的痕跡——因為他都沒能清理得很乾淨,都殘留著淡淡的血紅色。

他如果還支撐得住,一定會把這裡都弄得乾乾淨淨,然後走出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如既往地對他們溫柔地笑,若無其事地跟他們說話。

可是他已經撐不住了。

去了醫院之後,他漸漸油盡燈枯,清醒的時間很少,也跟他們說不上幾句話,卻還是在某個夜晚,無聲地離開了那張他輾轉數月的病床,給他留下了一封很短的信。

信紙像被液體浸濕過,紙麵凹凸不平,信上每個字都是一筆一劃地寫,卻還是顯得淩亂鬆散,大概是他寫的時候實在沒有力氣了。

阿笙,小葫蘆已經八歲啦,他很懂事,很會照顧自己,也會保護姐姐的,你不會再那麼累了。但他還是個很小的孩子,你也要多疼疼他,不要不喜歡他。

我該走了,一直想跟你多說幾句話的,但是我說話有點慢,你太忙了,聽久了會煩,所以我就寫信啦,你要是不想看的話也沒有關係。

就是,對不起麻煩你這麼久,以後你們就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了,沒有多餘的人了,這也算是我送給小葫蘆的生日禮物啦~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再遇到一個你很愛他、他也很愛你的人,如果是那樣好的人跟你們在一起的話,四個人也很棒的。

阿笙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是我想再跟你說一次我真的很愛你,這麼多年很謝謝你一直沒有趕我走,我走了以後,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再那麼討厭我。我知道很難,太難的話也沒有關係的。

你和小葫蘆和甜甜都很好,可能你們不喜歡我所以我在會不開心,但是我跟你們在一起真的很開心,這麼多年謝謝你們一直願意陪著我,以後我不在的話你們一定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一輩子都幸福平安!

信的末尾,有一行字被塗掉了,但是可以依稀看得出寫的是“我會保佑你們的”。

信的背麵,是他畫的一副畫,顧言笙牽著顧雨甜和沈麓走在一條小路上,小路的盡頭是一幢小房子。

畫上沒有沈堪輿,天上也沒有星星。

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八年了,他們三個人都以為是幸福美滿的天倫之樂,可沈堪輿從來都如履薄冰地、每天算著日子、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他們活著,把所有的難過和不安都藏得很好,怕惹人厭煩所以從不表露從不傾訴,直到耗盡他整個生命,他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阿笙我疼。

他不知道去了哪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帶走,顧言笙瘋了一般地將整個世界翻來覆去地找,都再也沒有找到他。

顧雨甜哭得眼楮幾乎壞了,沈麓再也不主動跟旁人說話。

沈堪輿像隻流浪貓一樣,在主人身邊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陪伴數年,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就悄悄走掉,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離開。

他一個人來,一個人活著,給他帶來了一個家和兩個孩子,把自己有的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他,最後一個人離開。

他最後的願望是︰阿笙你不要再那麼討厭我。

可就連這個願望,他都在後麵加了一句,太難的話也沒有關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等於從始至終,他沒有真正陪伴過他一刻,溫暖過他一分。

他很笨又沒有人教,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好好地愛一個人,更不知道什麼樣是被一個人愛。

每每想起這些,顧言笙就痛苦得連呼吸都想放棄。可他也無法割舍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就這麼咬緊牙關,苟延殘喘地活了十年,最終在沈堪輿的衣冠塚前服下了安樂死的藥劑。

他記得自己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現在還能聽到有人在喊他?

為什麼要救他,不讓他死呢?

──

顧言笙終究睜開了眼楮,看到了床邊一臉焦急的助理張康。

張康看到他醒來,鬆了一口氣︰“祖宗,您可算醒了,您昏迷這一小會兒,做了怕是不下十個噩夢吧。”

顧言笙茫然地眨著眼,完全不知道張康為什麼在這裡,他說的“昏迷一小會兒”又是什麼意思。

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沈堪輿的墳前喝下藥,身邊是顧雨甜和沈麓,而張康其人,他早就給了他一筆高昂的離職傭把他辭退了。

他蹙著眉頭看著張康,啞聲問︰“我怎麼昏過去的?”

“啊?”張康愣了一下,撓著頭遲疑地道,“今天不是您父母的……忌日麼,您奔波勞碌了數日,去墓園祭奠的時候,大約是心力交瘁,忽然就厥過去了。”

“父母……忌日?!”顧言笙猛地起身,然後頭疼欲裂,險些又失去意識。

“哎!!顧總您別激動,您聽我說,人死不能復生呀,您父母已經離世數年,我知道親人的永逝很痛苦,但您也得走出來呀……”

“閉嘴!”顧言笙咬著牙忍著頭疼,伸手拽住張康的衣領把他扯過來,“我問你,顧雨甜和沈麓呢?”

張康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兩位是您的什麼親戚嗎?您您您沒跟我說過呀。”

他不知道顧雨甜和沈麓?!

顧言笙手指發顫,冷汗頓時布滿全身,他更緊地攥住張康,像溺水之人攥住救命稻草一樣緊︰“那……”

他喘熄著,嘴唇開開合合了幾次,都沒有辦法念出那個名字來。

“什麼?”張康苦著臉哀嚎,“總裁,您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呀,別這麼拽著我……”

顧言笙深深吸了口氣,雙目赤紅地道︰“……沈堪輿呢?沈堪輿在哪裡?”

張康努力地想了幾秒,然後哭喪著臉道︰“這又是誰啊?您到底怎麼了,這是昏倒在地上的時候砸到了腦子嗎?”

他也不知道沈堪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