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1 / 1)

不堪言 梨花糖 4252 字 6個月前

虛弱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現在離不開氧氣,顧言笙不敢把他的麵罩取下來,隻能仔細揣測他的心思。然後輕聲問他:“想看小葫蘆嗎?想的話,眨一下眼睛。”

沈堪輿怔怔地看著他,很久很久才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顧言笙笑了笑:“他就黏在你身邊呢,我給你看看,你別太激動,以後還要看他一輩子的。”

他把還在手舞足蹈的小葫蘆抱了起來,小葫蘆整隻娃咯噔了一下,嗚咽了一聲,準備開始哭。

顧言笙連忙哄道:“葫蘆不哭,爹地抱你起來看爸爸,爸爸在這兒呢。”

小葫蘆咬著手,原本都癟起了小嘴蓄起了眼淚,但是一看到沈堪輿,他就愣住了,呆呆地看了沈堪輿兩秒,然後鬆開自己的手,彎著眼睛張開沒牙的小嘴巴,露出了出生到現在的第一個笑容,甚至發出了奶音笑。

他朝沈堪輿伸出了肉乎乎的小短手,“啊嗚啊嗚”地求抱抱。

沈堪輿怔怔地看著活潑可愛的小葫蘆,眼眶不一會兒就溼潤了,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地落進枕頭裡,枕巾瞬間濡濕了一片。

他紮著針的手顫唞著,似乎是想舉起來抱抱孩子,顧言笙見狀,連忙握住小葫蘆的小肉手,往沈堪輿的手邊探去。

小葫蘆摸到沈堪輿的手,眼睛都快笑沒了,平時總是蜷縮著團成一團的五隻又嫩又軟的手指,笨拙地張開來,抓住了爸爸的一根手指。

孩子的手柔軟又溫暖,像用一片頂好的絨羽裹住沈堪輿那顆沒有安全感的心臟,他鼻尖一酸,眼淚流得更兇,他試圖回應孩子,但實在是沒有力氣,手指完全不聽使喚,隻能傻傻地讓小葫蘆抓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一枕頭。

“沒關係的,”顧言笙輕輕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輕聲細語地道,“以後你每天都可以抱他,他最想要你抱了,現在不著急,嗯?”

沈堪輿費力地點了點頭,氧氣罩上又開始蒙著霧氣,他彷彿是笑了一下,然後又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顧言笙。

顧言笙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立刻心領神會地道:“甜甜還沒放學,她一放學就會過來的。”

沈堪輿好像又笑了,眼睛微微地彎起來,雖然因為虛弱,笑容也是模糊的,但是對顧言笙來說,是再好看不過的了。

可他還是看著顧言笙,好像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他低喘著攢了一會兒力氣,終究是艱難地將自己另一隻手抬了起來。

顧言笙連忙放下小葫蘆,握住他瘦得皮包骨頭的冰涼手指:“怎麼了?”

沈堪輿說不出話,隻是藉著顧言笙的支撐,吃力地撫上了他的臉。

沈堪輿的手很涼,因為常年做家務,很多地方都覆著薄薄的一層繭。就是這樣觸感冰涼粗糙的手,撫摸在顧言笙臉上的動作卻是細膩溫柔到了極致,他能夠感覺到他顫唞的指尖裡藏著濃到化不開的珍惜和眷戀。

“阿笙你……瘦了……”顧言笙聽到他微弱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帶著哽咽的哭腔,“是不是……很辛苦?以後我幫你……我回來了。”

顧言笙握著他的手,眼眶溼潤地笑道:“我一直在吵你,你聽到了?”

沈堪輿癡癡地看著他,小聲地“嗯”了一聲,然後搖頭輕輕地說:“不吵的。”

顧言笙輕嘆一聲,俯下`身%e5%90%bb住了他蒼白冰涼的額頭,微哽著道:“謝謝你願意回來……”

那一刻,顧言笙忽然意識到,他其實從來都不知道沈堪輿到底有多愛他。

從沈堪輿睜開眼睛那一刻開始,也許就隻想跟他說話而已,找小葫蘆和甜甜,都是他自以為是的心領神會。

他那麼長時間都沒有力氣說話,甚至沒有力氣回握小葫蘆,後來卻能摸著他的臉說“阿笙你瘦了”。

這輩子不過得這麼一個人傾心相待,他偏偏把他欺負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在他累得再也不想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又仗著他愛他,死皮賴臉地求他留下來。

最後他真的回來了。

他醒來後,連綿了數月的陰霾一掃而空,整個城市一片晴朗。

願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晴空萬裡。

第四十六章 番外早產

自從蘇桐被淩虐險些喪命,顧言笙再也沒有回過家,隻鞍前馬後地照顧著蘇桐。

蘇桐傷愈之後,又在精神科經歷了極其漫長的心理治療,顧言笙也都一直陪著他。

沈堪輿之前一直沒有來看望過蘇桐,也沒有通過任何方式跟他說一聲抱歉,但他偏偏在顧言笙不在、蘇桐剛剛接受完催眠治療,精神狀態極為脆弱的時候,提著兩隻保溫飯盒出現在病房裡。

顧言笙回到病房的時候,就看到蘇桐背對著房門在病床上蜷縮著,瘦弱的脊背輕輕顫唞,艱難地喘熄著,而沈堪輿蹲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收拾著一份被打翻的粥。

顧言笙沒有心思找這個人算賬,隻想先安撫蘇桐的情緒,但害他變成這樣的人忽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這對他帶來的沖擊是顧言笙所不能想象的,無論他怎麼勸哄,蘇桐始終沒有辦法冷靜下來,隻顫聲低啞地說︰“阿笙,你帶堪輿先出去好嗎。”

顧言笙聽得心如刀絞,滿腔的怒火也愈發按捺不住,他按鈴叫來醫生,也不管沈堪輿還懷著孕,直接就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拎起來拉到病房外麵,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過來幹什麼。”

沈堪輿麵色紅潤,身形看起來也比之前胖了不少,就是反應略微有點遲鈍,顧言笙質問了他這麼一句,他半天才抬頭看他,訥訥地道︰“阿笙……我還沒收拾乾淨,我先去收……”

他轉過身又想進病房,顧言笙還扣住他手腕的手猛地用力,又將他拉了回來。

他感覺到沈堪輿的身體輕顫了一下,隨即自己的手沾染上了某種溫熱溼潤的液體。

顧言笙皺著眉頭看去,隻看到沈堪輿的手腕到手心都胡亂地纏著紗布,紗布下麵裹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傷口,他剛剛一用力,血就不停地沖破紗布的束縛往外流。

顧言笙愣怔半秒,仍舊帶著怒意道︰“怎麼回事?你到底過來幹什麼,手上的傷怎麼弄的?!”

沈堪輿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顧言笙的眼楮,隻是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無聲地把染血的紗布拆掉,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卷新的,重新纏了上去,剩下的紗布,他遞給顧言笙,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說︰“阿笙,你的手髒了,用這個擦一下吧。”

顧言笙早就自己用紙擦乾淨,順手就把他遞過來的紗布推開了。

紗布掉在地上,沈堪輿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空蕩蕩的手心,好像看不清東西似的,然後搓了搓眼楮,岔開腿有些艱難地彎下腰去撿起來,放回口袋裡。

“你到底來乾什麼。”顧言笙又問了他一遍。

沈堪輿反應真的很遲鈍,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突然醒悟似的笑起來,說︰“對了,阿笙快吃飯,還有一份。”

他拿著另外一個飯盒,兩手捧著,殷勤地送到顧言笙麵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時候,你過來送飯給我和阿桐?”顧言笙諷刺地看著他,“你在裡麵加了什麼,不妨告訴我?”

“山……山藥排骨粥,”沈堪輿沒有聽出顧言笙話裡的意思,認認真真地告訴他裡麵放著的東西,“我有放紅棗、玉米,還有……薏仁,和、和那個……”

“你別演戲了!”顧言笙忍無可忍地把那隻飯盒也打翻在地,裡麵的粥灑了出來,還冒著熱氣,本該是新鮮香糯的一碗,卻狼狽地鋪了一地,“把人關進木桶這種事情你都做的出來,誰還敢吃你做的東西,誰知道你往裡放了什麼?別裝無辜了,你本事通天,什麼稀奇古怪的藥你弄不到?!”

“沒有……沒有放。”平時伶牙利嘴的沈堪輿,此時此刻隻是怔怔地看著顧言笙,蒼白地吐出這幾個字。

“沒有放,那你留著自己吃吧,”顧言笙冷笑著,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惡,“你做的東西,哪怕沒有下藥,也沒有人會吃,很髒。”

他說完就從他身邊越過,走進病房關上了門,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沈堪輿還是那副怔忡遲鈍的模樣,隻是顧言笙關上門之後,他那雙沒有焦距和光彩的眼楮裡,悄然無聲地淌下淚來。

眼淚不知疲倦地流,他臉頰上、嘴唇上塗抹著的劣質的化妝品被毫不留情地沖刷著,露出了原本一片灰白的臉色和唇色。

他剛剛出院,臉上沒有血色,懷著八個月的身孕,體重卻還沒到一百二,瘦得像恨蘆柴棒,隔壁床的阿姨小聲嘀咕著說他的樣子看起來晦氣得很,他也覺得自己的樣子太難看了,不想惹阿笙心煩,就又用了那些劣質的化妝品,還在寬鬆的衛衣下麵多穿了好幾件衣服,看起來會好一點。

但好像還是惹他心煩了。

他回過神來,小聲地吸了吸鼻子,胡亂抹了把臉,扶著牆岔開腿又蹲下去,把倒在地上的飯盒扶正,然後雙手舀起地上的粥,一捧一捧地放回飯盒裡,然後坐在一張長椅上,拿出湯匙慢慢地吃。

眼淚還是在流,像失控了一樣,他吃進去的粥便不僅裹著灰塵沙子,還混著那些鹹澀的液體,但他仍舊隻是安安靜靜地吃著,視線實在模糊得看不清任何東西的時候,他才會伸手擦一擦眼楮。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也看不清號碼,稀裡糊塗地就接了起來。

“您好?是14床嗎?我是護士長。你人哪裡去了,今天還要打針呢!”

“不……”他開口發現自己鼻音重得嚇人,連忙吸了吸鼻子,“不用了,我出院了。”

“好什麼好?胃出血今天才止住的,醫生還跟你說了你心髒有開始衰竭的的跡象,你不要命了?孩子的命也不要了?”護士長顯然氣得不輕,“沒見過你這麼能耐的,病了大半個月也就今天早上勉強能下床,就敢往外跑,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自己……買了注射液的,回家可以自己打。”

“自己會打針了不起了?那你自己會給自己做搶救嗎?”護士長沒好氣地道,“真要出院,也得讓你家屬來簽個字帶你走,自己卷鋪蓋走人算怎麼回事兒!”

“我、我自己簽可以嗎?他們有點忙……”沈堪輿剛說完這一句,旁邊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他以為是顧言笙,嚇得手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出來的是醫生和護士,不是顧言笙,他們看著地上的手機,小聲調笑道︰“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用這種有電池的手機。”

“這種就是那什麼……老人機啊,網上幾十塊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