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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言 梨花糖 4278 字 6個月前

得白白胖胖,隻是例行產檢,姐夫有緊急會議,就拜託他全程陪護,每隔幾分鐘就發一條微信消息過來追問情況,攪得他煩不勝煩。

羊水穿刺這種有創檢查,若有差池,說一屍兩命也不誇張,沈堪輿身邊連個人都沒有,他嘴唇都乾裂得流出血來,也沒人給他口水喝,給他點東西吃。

薑默看著沈堪輿被急救人員抬走,又看著自己手上、衣服上沾的沈堪輿的血,氣得雙手發抖,整個%e8%83%b8腔都隱隱作痛。

他撿起沈堪輿掉在地上的手機,發現就在五分鐘之前,顧言笙還和他通過電話。

沈堪輿給顧言笙的備註,十多年來一直都沒有變過——是一個小太陽的符號。

薑默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不備註名字?

他說,他不想備註得太生疏了,可是備註得太親近的話,阿笙看到了會不高興的。

他按住那顆小小的太陽,撥通了顧言笙的電話。

那邊一接聽,他就忍無可忍地破口大罵:“顧言笙我操你媽,老子不管你在搞什麼東西,十分鐘內給我到省人民醫院來,別連給你老婆孩子收屍都趕不上!!”

正在跟產科的漂亮小姐姐聊天的唐修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罵顧言笙,就好奇地循著聲源去看,然後險些被一個臉色鐵青的男人迎麵撞斷了肩膀。

那個男人顯然氣得不輕,匆匆跟他說了聲抱歉,唐修還沒來得及說沒關係(其實他更想說操你媽),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唐修捂著肩膀疼得差點背過氣去:“這他媽是個什麼玩意兒……鋼鐵俠嗎……”

————————

論撿到死魚的第一反應。

唐修:顧言笙,你養的魚死球了自己回來撈!

薑默:顧言笙,過來給你老婆孩子收屍!

顧言笙:………

第四十一章

顧言笙趕到醫院的時候,沈堪輿還沒出手術室。

薑默站在牆邊一下一下地踢著牆壁,宋黎坐在他旁邊的長椅上,手裡攥著個文件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到顧言笙出現,她立刻起身,艱澀地道:“阿笙,媽媽不是故意的,他們都說羊水穿刺不會有什麼風險,所以我才……”

顧言笙擰緊眉頭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羊水穿刺,為什麼要做羊水穿刺?”

薑默嗤笑道:“你不是覺得堪輿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嗎?你媽媽就幫你查出來了啊。”

顧言笙握緊拳頭,閉了閉眼:“……孩子不是你的嗎。”

薑默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一秒就被憤怒扭曲得不成樣子,大力扯開宋黎就給了顧言笙一拳。

路過的護士立刻大聲喝止,薑默拚命克製才沒有再打一拳,隻是揪住顧言笙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你他媽的……這麼混賬的話你都說得出口,你瘋了嗎?!”

顧言笙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啞聲道:“我沒有碰過他。”

薑默氣得臉色鐵青,他將顧言笙推開,奪過宋黎手裡的檢驗報告扔在顧言笙身上:“你先把你媽媽的傑作看了再說。”

宋黎慘白著臉滿頭冷汗,一句話也不敢說。

顧言笙打開報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小葫蘆99.9999%是他顧言笙的骨肉,報告右下角的紅章更是清晰端正到了極致,毫無餘地地宣告著這一字一句皆是鐵證如山。

小葫蘆是他的孩子。

沈堪輿跟他說了無數遍,說自己沒有被別人碰過,說小葫蘆真的是他的孩子,他嘴上說著相信他,心裡想的卻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養著”。

他還以為自己多麼深情無私寬宏大量,可事實上小葫蘆可能真的是他酒後失控才有的孩子。

薑默摸著自己的口袋拿出了煙,然後想起來這是醫院,又煩躁地塞了回去:“你最好慶幸這孩子是你的,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顧言笙拿著報告的手無聲地凸起了青筋,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什麼表情,下唇卻悄無聲息地被他咬破了。

他收起報告,抬手擦了擦流下來的血,用平靜得近乎詭異的聲音對宋黎道:“媽,您先回去。”

宋黎哆嗦著張了張嘴:“阿笙……”

“回去。”顧言笙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宋黎自知沒有什麼顏麵再多說,拿起了自己的東西,幾乎是落荒而逃。

薑默看著宋黎的背影諷刺地笑了笑:“可以啊,這種時候還曉得讓你媽媽先跑,怕我順便把她也殺了嗎?”

“跟她沒有關係,”顧言笙看著手術室的紅燈,臉色慘白如鬼魅,聲音也啞得彷彿喉嚨口糊了血,“如果不是因為我沒說清楚,她不會做這些。”

薑默愣怔一下,表情有了些許的鬆動:“行,這還算句人話。”

顧言笙自嘲地笑了笑,嘴唇又開始瘋狂地滲血,他隨手擦了擦,啞聲道:“不是人話……我從來沒說過什麼人話。”

他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痛苦地嘆了口氣,用有些哽咽的聲音喃喃地道:“說我是人,抬舉我了。”

薑默看顧言笙一副給他一把刀他就會把自己捅死的樣子,沉默了一陣,決定跟他好好說話:“你為什麼會覺得孩子是我的?”

他真的覺得這口鍋扣得莫名其妙。先不說他從來沒有對沈堪輿有過什麼非分之想,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去玷汙他,因為他最清楚沈堪輿有多喜歡顧言笙。

顧言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告訴他原因。

薑默的表情如同吃了一隻蒼蠅,他把臉扭過去冷靜了一下,才按捺住自己的脾氣,沉聲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其實他對我來說,更像一個弟弟。”

顧言笙沒有應聲。

“之所以說是弟弟,是因為我覺得……他很需要人保護,他對於保護自己的事情,是沒有一點概念的,尤其是在遇見你之後,”薑默想了想,道,“我舉個例子……你還記得高二那年你膽囊炎犯了疼得動彈不了,是他把你背去醫院的嗎?”

“記得。”顧言笙記得沈堪輿背著他,哭得稀哩嘩啦,說阿笙你再忍忍,吃藥打針了就不痛了。到了醫院看到醫生更是急得眼淚嘩嘩流,醫生拚命解釋膽囊炎隻是小問題,他一個字也聽不下去,隻會一邊抹眼淚一邊重複著說“他特別疼您救救他”。

“你情況穩定下來以後,他就找我過來送你回宿舍,你也記得吧?”

“嗯。”顧言笙記得那是一個下了雪的冬天,沈堪輿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和薑默離開,頂著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阿笙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吃飯,你要是記不住吃早餐,我以後每天給你帶,你不要再痛了。

“知道他為什麼不親自送你回去嗎?因為他腳疼,”薑默嘆了口氣,“他那雙破布鞋,在送你去醫院的時候跑飛了,怕耽誤你治療,就沒有停下來穿,光著腳把你背過去的。”

顧言笙低啞地道:“膽囊炎這種小毛病,也隻有他會被嚇成這樣。”

說得更準確點,是隻有他犯膽囊炎,他才會被嚇成這樣。他自己的大病小災,便都是無所謂的。

——

結婚以後——特別是生了甜甜之後,沈堪輿的身體一直不好,一年到頭有一半的日子都在生病,所以久病成醫,他在家裡備了很多種藥,哪些甜,哪些苦,哪些是中藥,哪些是西藥,哪些見效快但是不宜多吃,他都分得清清楚楚。這些藥,他基本上都是試過一兩次,知道療效了就不會再吃了,都給顧言笙和顧雨甜備著。顧言笙從他臥室裡翻出來的藥隻有兩種:止痛藥和止咳糖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隻一次,他受寒咳嗽怎麼也好不了,在家裡怕吵,他就不知道去外麵哪裡瞎晃悠,甜甜鬧著要吃這吃那,他就匆匆趕回來,灌了大半瓶止咳糖漿,戴著口罩和手套給她做,做完了又匆匆離開。

也不隻一次,他吃飯一樣地把止痛藥往嘴裡塞,顧言笙問他吃的什麼,他說是維生素片,他半譏諷半認真地說:你可真會照顧自己。

他隻是看著他傻笑,沒有說話。

顧言笙當時覺得他是無話可說,現在想想,他應該是,疼得說不出話了。

前幾天顧言笙整理沈堪輿用了很多年的被褥,發現上麵有很多處沒有辦法徹底清洗乾淨的淡淡血跡,一塊又一塊,幾乎跟上麵的花紋融為一體。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沈堪輿為什麼會說他能把帶血的衣服洗得很乾淨。他應該有很多次躲在被窩裡疼得嘔出血來,連紙都來不及扯一張,緩過勁來了也顧不上休息,匆匆忙忙地就爬起來拿被褥去清洗。

他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來照顧顧言笙和顧雨甜,可他疼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身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他隻能每一天都這樣辛苦地捱到天亮,到那時候無論他還疼不疼,都會爬起來給他們做早餐,然後眼巴巴地在他們眼前晃,希望他們能吃上一口。

可大部分時候,他們最終都沒有吃。

每一次他站在客廳裡,身後是漸漸冷掉的早餐,他笑眯眯地衝他們揮手說早點回來的時候,心裡……該有多難過呢。

他隻是想讓他們吃點東西再出門,不要餓壞肚子。

隻是一個……渺小得近乎卑微的願望啊。

——

“我覺得,堪輿他真的很好……你不喜歡他,我知道是因為蘇桐,可你媽媽為什麼也這樣?”薑默百思不得其解。

“他做的那些事,我媽都知道,”顧言笙從回憶裡抽出神來,眼底蒙著一層恍惚的霧氣,“她很喜歡蘇桐……所以知道他曾經把蘇桐關進木桶裡虐待,她就……原諒不了。”

一瞬間,走廊上寂靜得很,顧言笙幾乎連薑默的呼吸都聽不到,他抬頭望過去,卻見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眼底也是空白怔忡的。

“那件事,堪輿沒有跟你說嗎?”薑默皺緊眉頭,聲音有些嘶啞,“他說他跟你解釋過了。”

顧言笙看著他的表情,心臟一點一點地往下沉:“解釋什麼?”

“……原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薑默穩住了情緒,沉聲道,“那不是他做的,是我。”

顧言笙陡然站直身體,漆黑幽深的眸子深深凝視著薑默,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得出話。

薑默咬緊牙關:“是我。是我對你忍無可忍,也對蘇桐忍無可忍。你們兩個人都明明知道你和堪輿結婚的事實,為什麼還一起開工作室,天長日久地糾纏不清!”

顧言笙啞聲道:“我們在一起隻是為了工作,沒有其他。”

“你說這種話,我都不信,他會信嗎?”薑默嗤笑,“結了婚就晾著人不管,還拿著他的錢作天作地,你有臉嗎?他懷孕的時候,你和蘇桐每天都在一起忙得熱火朝天,有陪過他產檢一次,在他行動困難的時候扶他一把嗎?需要我告訴你他有多少次差點丟了性命?胃出血,心肌炎,高燒不退,需要我數給你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