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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言 梨花糖 4324 字 6個月前

這麼醜的大棉襖給小姑娘穿。

他不會挑好看的衣服,隻覺得能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就很好,他怕外麵天寒地凍,他們會生病感冒。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所以什麼都做不好。

沈堪輿低下頭搓了搓眼睛,語調微微哽咽:“所以、所以我想給他們存錢,這樣他們就可以買他們最喜歡的東西。可是我、我這次住院住了太久了,可能要把我給他們存的錢都花光了……阿修哥哥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想看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賺錢,我不想阿笙浪費錢了……”

唐修看到顧言笙克製不住地想上前來,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讓他站住,然後轉過頭輕聲細語地對沈堪輿道:“為什麼會覺得是浪費?”

沈堪輿喃喃地說:“我打不了遊戲了……我都……沒有什麼用了,孩子我也、照顧不好。我都不知道……阿笙為什麼還要管我。我每次問他需要我做什麼,他都不告訴我。”

唐修聽到他說“我沒有什麼用了”,心裡就一陣刺痛:“小魚,你不是工具,你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你對阿笙和甜甜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你難道沒有發現,阿笙最近對你特別好嗎?我對天發誓,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他對誰這麼細心耐心過,你是第一個。”

“阿笙對我一直都很好的……最近、最近特別好,真的,可是我……”沈堪輿難受地閉了閉眼,哽咽地道,“我不值得的。”

“你值得。”顧言笙再也控製不住,啞著嗓子顫聲道。

沈堪輿瘦弱的脊背顫了顫,然後僵硬地回過頭去。

顧言笙看到他蒼白的臉,額角上厚厚的紗布,還有盈滿水光的紅通通的兔子眼,呆呆地看著他哆嗦半天卻始終沒喊出一聲“阿笙”,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緒,上前兩步撫著他的後腦勺,蓋住他的眼睛,然後俯下`身去%e5%90%bb住了他沒有血色的冰涼乾涸的嘴唇。

隻輕輕%e5%90%bb了一下,他怕嚇到沈堪輿,就蜻蜓點水一般地%e5%90%bb了那麼一下,然後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剛才太緊張,可能沒有說清楚。”

他頓了頓,輕如耳語卻又清晰萬分地道:“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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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葫蘆:嚶嚶嚶,我還沒出生我粑粑就不要我了。

唐修:說好的不吃狗糧呢??蒼天饒過誰!!!

第三十四章

對於顧言笙的這個%e5%90%bb,沈堪輿的反應是近乎崩潰的激烈。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安靜得像木偶一樣任顧言笙抱著,他先是在他懷裡劇烈地顫慄著,彷彿要把那一身伶仃瘦骨都抖碎,然後他開始掙紮,縱然他使出全身力氣,連呼吸的力氣都用來掙紮,對顧言笙來說還是微弱得不值一提。

唐修是第一次看到沈堪輿反應這麼激烈,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顧言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離開。

唐修嘆了口氣,輕聲說:“你別把他膽嚇破了,那個沒得救的。我就在門口,有事喊我。”

顧言笙沒有再回應,隻是小心翼翼將沈堪輿圈在懷裡,輕聲喊著他的名字。

沈堪輿停下掙紮的動作,在他懷裡顫唞如篩糠,然後忽然低下頭,用盡全力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咬了過去。

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又是哪來的勇氣這樣咬自己,一瞬間顧言笙就看到了藍白色的病號服上滲出了血跡。

“別咬,別咬,”顧言笙嘶啞著嗓子,幾乎是在哀求他,“你可以咬我,別傷到自己,好嗎?”

沈堪輿鬆開滲血的胳膊,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蜷縮成一團含糊混亂地道:“醒過來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他已經出現了很嚴重的認知障礙,他經常分不清夢境、現實,還有回憶。

有時候他看到冒著熱氣的湯粥,會忽然掀開被子想要下床,說自己要去搓做蛋黃仔的麵粉,不然就來不及在甜甜放學回家前做好了。

有時候他看到顧言笙走出病房,會偷偷摸摸地跟在他的身後,說放學的路上有很多小壞蛋,他要保護好他的阿笙,把他們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有時候他給顧言笙剝了個橘子,顧言笙接過來吃了,過一會兒他會笑眼彎彎地跟唐修說,阿修哥哥我做了一個特別好的夢,我夢到阿笙吃我剝的橘子了,他沒有嫌髒,吃得很開心的。

他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夢到顧言笙親%e5%90%bb他,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做這樣的夢,一定會覺得很噁心的。

顧言笙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會特別想念他,幾乎就天天做著這樣的夢,然後等他回來,他就嬉皮笑臉地去逗他,說阿笙阿笙,我昨晚又夢見你親我了,什麼時候讓我美夢成真呀?

顧言笙冷淡地看著他,眼裡的厭惡已經無從掩飾:你惡不噁心。

沈堪輿臉色蒼白,卻仍舊笑眯眯地說:不噁心,我們都已經結婚了,結婚了就要每天都親一下才對。

後來有一次,他鼓起勇氣,趁顧言笙全神貫注地看著筆記本電腦的時候,偷偷湊了過去, 想要親他一下。

就在他差一點點要碰到的時候,顧言笙如夢初醒,幾乎是像看見毒蛇一般,用盡全力把他推開了。

他的後背撞到了木質沙發凸起的堅硬扶手,心刺骨的劇痛從背心震顫到心臟,他顫慄了一下,有腥甜湧到喉嚨口,被他費力地咽了下去。

他忍著絞痛難當的心口,抬起頭沖顧言笙艱難地笑了笑,卻看到他皺緊眉頭在用紙巾大力擦拭著自己的臉。

他笑著,輕聲細語地對他說:“阿笙,我還沒有碰到你的,你不要這麼大力,天氣冷,會把臉擦傷的。”

顧言笙將紙團丟進垃圾桶,鐵青著臉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掩飾不住的痛苦神色,冷冷地道:“疼就牢牢記著,以後別再這樣。”

沈堪輿還是笑,聲音卻越發地低微下去:“知道啦知道啦,這種事情以後我就…做做夢就好了。”

顧言笙嗤笑道:“隨你吧,但是請別說出來噁心我,不勝感激。”

“……好,我知道了。”

那時候沈堪輿的心臟已經不太好,經常半夜疼得他一身冷汗睡不著覺,這一下撞得他心臟絞痛不止,眼前昏花重影不斷,在地上坐了半天也起不來,隻能默默地撐著地板,挪到沙發後麵去。

%e8%83%b8口脹得憋悶難當,一股又一股熱流被擠壓到喉嚨口,沈堪輿張嘴咬住自己深黑色的衣袖,悶悶地咳嗽著,嘔了一袖管的血。

顧言笙冰冷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感冒就去醫院。甜甜一感冒就不容易好,你別傳給她。”

“你聽到沒有?”

“哎,”沈堪輿在嘔吐的間隙抽空出來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聽到了,這就去哈,馬上馬上。”

他怕顧言笙過來親自趕他走,一邊重複念叨著我馬上去我馬上去,一邊匆匆忙忙地擦乾淨不小心滴落到地上的血跡,然後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家,往醫院趕去。

那一次他險些丟了性命,窒息憋悶的疼痛讓他一度有瀕死的感覺,他覺得很害怕,不是怕自己會死,是怕自己沒辦法再照顧阿笙和甜甜。

他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真的知道錯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明明都知道錯了,為什麼,還是再次做了這樣的夢呢。

他用力咬著自己的手,咬到破皮流血,希望自己趕快清醒過來,可是始終都沒有。

顧言笙不知道沈堪輿又想起了什麼,他隻知道是他曾經那些有意無意的傷害,已經刻骨銘心地烙在他身體裡,舊的傷口還在滲血,新的傷口就已經毫不留情地刻了上去,經年累月地疊加著,始終都沒有辦法完全癒合,始終都鮮血淋漓猙獰外翻著,一觸碰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輕輕拉下他捂著耳朵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牽過來放在自己的心臟上:“你沒有在做夢,是我,我在這裡。你摸摸看,這裡是熱的……”

沈堪輿感受到顧言笙溫熱的%e8%83%b8膛和鮮活的心跳,怔怔地看著顧言笙握著他的手,空洞發灰的眼底眸光顫了顫,隱隱約約恢復了些清明的光。

“不是……夢。”他喃喃地說。

顧言笙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他堅硬蒼白的手指,嘆了口氣輕聲重複道:“嗯,不是夢。”

沈堪輿仍舊呆呆地看著他的手,片刻後皺起眉頭心疼地道:“阿笙手…好涼。外麵是不是……很冷。”

顧言笙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冷得很,你幫我暖暖。”

沈堪輿卻將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口中喃喃地說:“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他從枕頭底下扯出了一個袋子,拿到顧言笙麵前打開,裡麵是一隻嶄新的熱水袋,還裝在塑封裡,跟他之前用的那個明顯不同,大了很多,外麵還有一層軟綿綿的絨布包著,是很正的寶藍色,光是看著就覺得很溫暖。

“這個…我還沒有拆開過,很乾淨的。阿笙你怕燙,它外麵有這個絨布,不會特別燙手。你灌熱水進去抱著,就不會冷了,”他沒有等顧言笙來接,隻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放在了他手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買的東西,但是、冬天太冷了,我怕你著涼。我…我去幫你灌點熱水,你試著用一下好不好?”

顧言笙將熱水袋拿起來,揉捏了兩下,笑道:“我很喜歡。但是我現在懶得去灌熱水,你的手就很暖。”

他趁沈堪輿懵懵懂懂地看著他的時候,將他的:手重新牢牢握住:“就讓我先暖一會兒,等會我再去灌熱水。”

沈堪輿怔怔地垂下眼睫,微紅著臉頰,順從地說了聲好。

顧言笙湊到他眼前,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嗎。嗯?”

沈堪輿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費力地想著很多事情,思維卻又浮浮沉沉模模糊糊的,他什麼也抓不住,最終是抬起頭對他蒼白怯懦地笑了笑,沒有任何含義地,就隻是想對他笑而已。

顧言笙想起從前的沈堪奧,在那條種滿油菜花的小路上偷偷摸摸地跟在他屁股後麵,每次他察覺到,回頭瞪他罵他,他都一點兒也不心虛,反而嬉皮笑臉地迎上來,得意洋洋地告訴他自己嚇跑了多少個企圖欺負他的小混混。

他迎著光對他笑,身後是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田,他眼睛裡波光流轉,盛著耀眼的色彩,也盛著他生命裡最耀眼的顧言笙,讓他整個人都鮮活得像早春的陽光,溫暖又明%e5%aa%9a。

顧言笙讓他不要老是這樣笑,很惹人煩。

沈堪輿還是笑眯眯地,說:“看到喜歡的人就要對他笑這樣他就會開心。我爸爸媽媽對我笑的時候,我超級開心的…因為他們很喜歡我,我哥哥也是。”

顧言笙聽著他這番邏輯混亂的表述,隻覺得他在扯淡甚至無理取鬧,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