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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言 梨花糖 4261 字 6個月前

有點熱”。

明明是他極其怕冷的。

初冬的天氣,找護工來加了一床被子,身上還蓋了兩床被子,他整個人在被子裡縮成一團,還是手腳冰涼,時不時會發抖,又不肯讓顧言笙碰,還趁身邊沒人的時候,自己跑出去買了一隻熱水袋回來暖手暖肚子。

明明怕冷到離不開熱水袋,看到顧言笙搓手取暖,他還是會雙手捧著熱水袋給他,討好地說阿笙你抱著它吧,很暖的,我平時都用袋子裹著用,一點也不髒。

他總是毫無保留地對他好,卻不願意毫無保留地依賴他。

“對了,”顧言笙嘶啞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倦意,“你有跟他說過,他懷孕這件事嗎?”

唐修說:“之前沒有,你不是不讓我說麼?而且他精神狀態太糟糕了,我也怕孩子給他壓力更大。但是我讓護士送他去產科的時候,他應該聽到了。”

“不是。”顧言笙白著臉搖了搖頭。

唐修不解:“不是什麼?”

“在你說送他去產科之前,他就知道了。他當時一直抓著我的袖子,想說話但是太疼了說不出來,我當時心慌意亂沒看明白他的口型,現在想起來,他就是在喊孩子。”

唐修大腦空白了一瞬,有些懷疑人生:“不應該啊,沒有人跟他說過,照顧他的那些小護士,我都特別叮囑了讓她們別說漏嘴的。”

“那他應該是……聽到了我們說的話了,”顧言笙澀聲緩緩道,“今天之前,我們兩個隻討論過一次關於孩子的事情。”

“……臥槽,”唐修感覺自己被雷劈了,“就是我告訴你他懷孕了,你說孩子不是你的,是薑默的?”

顧言笙點了點頭,把臉埋進手掌裡,有些痛苦地道:“剛剛他自己一個人進手術室,一直拽著我的手不放,說孩子是我的,求我救救孩子。可能這個孩子真的是我的,可能真的就如你所說我是喝了酒做了不該做的事……如果真的是這樣,他聽到我說那些話,肯定難受死了。”

唐修聽著顧言笙好像快哭了,連忙坐直身體攬著他肩膀溫聲安慰:“好好好不哭不哭,現在魚苗苗在小魚也在,一切都好好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好好跟他道個歉就沒事了,嗯?”

“我沒有哭。”顧言笙一字一頓僵硬地否認,眼眶卻紅通通的。

“行行行,你沒哭你沒哭,你是最堅強的小寶貝。來,獎勵你一些小禮物,”唐修笑眯眯地拉過顧言笙的手,把一個小袋子和一隻u盤放在他手心裡,“袋子裡是打傷小魚的輸液瓶的碎片,上麵有小魚的血和……瘋狗的指紋。u盤裡有走廊上的監控視頻,她是怎麼撲向你又是怎麼咬的小魚,裡麵拍得一清二楚,拿著這兩個東西,你就可以讓她蹲牢房了。”

顧言笙怔怔地把東西握在手裡。

“還有這個,”唐修又拿起一個大袋子,裡麵裝著許多新鮮飽滿的草莓,已經被細心地清洗過,沾滿了瑩潤的水珠,“小魚想帶去給他爸爸的,他們不稀罕,我們阿笙可得當人參果一口一口地吃完,對吧?”

顧言笙接過草莓,一臉誠懇地道:“謝謝。”

“謝誰?”

“謝謝你。”

唐修挑眉:“我是誰?”

顧言笙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窘迫地道:“謝謝哥哥。”

“嗯,乖,”唐修十分滿意地拍了拍顧言笙的腦袋,“那你慢慢吃草莓,等小魚醒了也給他吃點兒,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不吃嗎?”顧言笙拉住他,“你不是很喜歡吃草莓嗎?”

唐修翻了個白眼:“我不吃狗糧謝謝。”

他倒是想吃啊,如果他的胃沒毛病的話。

——

沈堪輿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但有些事情,他總是很努力地想忘掉。比如童年所遭受的無止境的辱罵虐打,後來又遇到的所有冷漠疏離。

他強迫自己把那些都忘記,卻還是會在三更半夜從噩夢中驚醒,被自己一身的冷汗浸得瑟瑟發抖。

他其實從來都忘不掉,所以他就更加渴望溫暖,渴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留一點溫暖在自己身邊,這樣那些事情就不會讓他那麼痛苦,就可以睡一個好覺。

可是他所謂的努力傷害了太多人,所以到頭來他什麼也沒留下來。跟阿笙的第二個孩子,應該是老天爺打了個盹才施捨給他的,所以後來也被收回去了。

他夢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坐在一片潔白的毛絨地毯上,抱著粉藍色的奶瓶咕嚕咕嚕地喝著牛奶,轉頭看到他,就把奶瓶丟了下來,咧開沒牙的小嘴衝他笑,一邊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爸爸,一邊撲騰著肉乎乎的小短手小短腿,往他的方向爬過來。

他眼眶酸澀,心尖生疼,蹲下去顫唞著手把孩子抱起來,拖著他軟綿綿的後腦勺,輕輕%e5%90%bb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腦袋。

奶娃娃笑得更歡了,大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在他懷裡興奮地撲騰著肉手肉腿,回給了他一個帶著奶香的親親。

沈堪輿貼著奶娃娃溫暖柔軟的小臉,眼淚無聲地湧了出來。

這是他自從懷上甜甜以來,在甜甜出生前和出生後無數次幻想過的畫麵,可是從來都沒有實現過,他做得一點都不好,所以孩子從來都不喜歡他。無論是在他離開前還是離開以後。

他叫她寶貝,她不願意應他。

他想親親她抱抱她,她總是躲開。

他說寶貝爸爸愛你,她說我隻要爹地愛。

他沒有當過爸爸,第一次當就很失敗,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他輕輕%e5%90%bb著懷裡的孩子,心臟疼得要命,盈滿水光的眼底是刻骨的憐惜和不捨。

對不起,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爸爸沒有什麼本事,活了這麼多年卻什麼都學不會,你來了也照顧不好你。

你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而不是這裡。

他將孩子放在地毯上,孩子嗚咽著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裡瞬間就蓄起了兩包淚。

他溫柔地笑著,輕輕地將孩子柔嫩脆弱的小手扯了下來。

奶娃娃眼睜睜看著他起身離開,皺起鼻子癟著嘴,仰起小腦袋哭了個天昏地暗。

——

心口劇痛,沈堪輿艱難地嗆咳了一聲,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小腹酸疼難忍,他伸手想按,卻被人輕輕地握住了手腕。

他吃力地扭頭看過去,對上唐修溫和的笑臉:“魚苗苗還在裡麵呢,你這樣按他會疼的。”

沈堪輿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一直呆呆地看著唐修,眼睛都不會眨了,等他回過神來,卻不見絲毫的喜悅與激動,隻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睫,說了聲“我知道了,我不按了”,就輕輕揉撫著小腹,不再出聲。

他現在不太敢跟人交流,能自己待著就盡量自己待著,一來是因為他害怕打擾到別人,惹人厭煩,二來是因為他說話做事都很笨,怕傷害到別人,或者給他們帶來什麼不好的東西。

唐修摸了摸他枯黃綿軟的頭髮,笑眯眯地道:“魚苗苗還在,你不高興啊?還是想阿笙了?” ↘思↘兔↘網↘

聽到顧言笙的名字,剛剛醒來懵懵懂懂的沈堪輿終於有了些比較強烈的反應,他喃喃地重複了幾遍“阿笙”,然後蒼白著臉攥住了唐修的衣袖:“阿修哥哥,阿笙、受傷了嗎?我媽媽……我媽媽是不是把他……打傷了?他在哪裡?”

唐修愣了一下,連忙道:“沒有沒有,他隻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顧言笙已經站在了門口,他剛想告訴沈堪輿,顧言笙卻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他是不是生氣了?我記得我流了很多血……”沈堪輿抬手摸了摸已經被紗布裹住的傷口,在醫院走廊上一幕幕撕心裂肺的畫麵清晰地浮現出來,他急得眼眶發紅語無倫次,“我是不是把阿桐送給他的衣服弄髒了?阿修哥哥,他可能……不想見我了,你能不能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然後、然後問問他可不可以把衣服給我,我可以洗乾淨的,我以前洗過很多次,都洗得很乾淨,看不到血的。”

自從他心臟和胃出問題以來,咯血嘔血過很多次,他身上都備好紙巾,有時候來不及捂著,就會弄到身上。如果是半夜三更發作,汗濕重衫起不了身,就會迷迷糊糊地吐在被子上。他能穿的衣服不多,被子也隻有薄薄的一張,就試了很多種土辦法,把血跡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唐修聽出了些不對勁,懷疑道:“你為什麼會洗很多次帶血的衣服?”

沈堪輿不明白唐修想問什麼,隻覺得他可能是不相信自己,就隻是再三保證自己真的可以弄得很乾淨,也不肯回答他的問題。

唐修隻能先表示自己相信他可以弄乾淨,然後問他:“你是經常受傷,流血弄髒了衣服,還是因為哪裡不舒服,吐血弄髒的……或者是都有?”

沈堪輿仍舊不明白唐修的用意,隻是怔怔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唐修皺緊眉頭:“你都沒有想過去醫院看看嗎?不疼嗎?”

沈堪輿搖了搖頭:“我不怕疼的。”

唐修不敢置信:“吐血,你也不怕嗎?”

“這個……不會傳染,不用去,過幾天就好了……感冒發燒會去的!那個容易傳染……不可以傳染,”沈堪輿蒼白著臉笑了笑,“醫院太花錢了,掛一瓶水的錢……可以買好多水果。”

顧言笙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艱難地吐出來。他想起之前他額頭受傷,他擔心他破傷風,要帶他去醫院,他也是說的同樣的話“不會傳染”。

沈堪輿判斷去不去醫院的標準,是這個病會不會傳染。

唐修一臉不可思議:“你做主播,怎麼會缺錢?”

“要存錢給阿笙和甜甜,還有……”沈堪輿眸色黯了黯,沒有說出還有誰,“我除了打遊戲賺錢,什麼也不會。我想給他們多買一點東西,水果、飯菜、衣服什麼的,但是……我做的東西不好吃,他們都不喜歡回家吃飯,水果和飯菜經常都放壞了……他們也不喜歡穿我買的衣服——我挑得不好看、不會挑……我做不好……”

他想起以往他總是興致勃勃地準備好滿桌飯菜,在家裡左等右等等到了顧言笙不回家吃飯的電話,他就在桌前發著呆看飯菜冷掉,看著看著就特別地想念顧言笙。

他想著他不愛回家吃飯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做得不好吃,是不是因為他總是喜歡在他吃飯的時候,在飯桌周圍晃蕩。

可是他一天中能見到他的時間太少了,他隻想多看看他而已,真的每天都很想他。

他想起他每次給阿笙和甜甜買厚實的冬衣,在他們出門前殷勤地掛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反覆提醒他們要穿得暖和一點,可是他們離開家的時候,從來沒有拿起過他準備好的厚實外衣。

他曾經厚著臉皮強行給甜甜穿了暖融融的棉服,宋黎一看到就滿臉嫌棄地給孫女脫了下來,說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