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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言 梨花糖 4296 字 6個月前

會讓別人碰我的。

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要是能相信我一次,多好。

可是,你要是知道這個孩子是你的,會不會更生氣,會不會覺得很噁心,會不會怪我……把你弄髒了。

會的吧……

你會生氣的,會恨我的。

我上次強迫你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看到我都會覺得很噁心很髒。

對不起,我太髒了。

我要是……乾淨一點就好了。

乾淨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你,也不會被你那麼討厭了。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沈堪輿到前台辦出院手續,打出了賬單,發現有好多費用都是阿笙幫他交了,他需要自己交的隻有幾百塊。

他拿出手機,想算一個總價,眼前卻一直有揮不去的昏花重影,讓他按了好半天計算器才算出來。

“謝謝你呀阿笙……”他看著算出來的數字,喃喃自語著跟顧言笙道謝,從背包裡拿出相應的錢,用紙巾包好,放進裝著顧言笙外套的袋子裡,離開醫院走向他平時常去的超市。

已經快入冬了,街上的夜風很涼,沈堪輿又怕冷,走一段路就要找個避風的地方躲著歇一會兒,卻還是凍得手腳冰涼,嘴唇一片霜白。

他上身隻穿了一件單薄寬鬆的衛衣,懷裡就抱著顧言笙厚實的外套,他也不敢拿出來穿,就隻是隔著塑料袋抱著取暖——主要是暖著肚子就很好了,不要讓裡麵的孩子著涼。

他一路走到超市,買了些新鮮的肉菜水果,又買了一大一小兩件保暖棉衣,在超市門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往阿笙家的方向走過去。

他走幾步就會東張西望,生怕顧言笙會突然出現,把他趕走,雖然他隻是來送東西,不會進家門,但他怕阿笙不願意聽他解釋,以為他又不知好歹地想回去。

他已經改正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他知道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也沒有人會聽他說話。

所幸一路上都沒有看到顧言笙,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家門口,把東西整齊地放在了門口的鞋架上,準備走的時候,卻聽到了甜甜清脆稚嫩的童聲,奶裡奶氣地喊著奶奶。

“奶奶~甜甜要次這個!”

“甜甜說愛奶奶,奶奶就給你拿呀。”

“甜甜愛奶奶!”

他這才發現,房門是虛掩著的。

他從門縫裡,可以看到在客廳玩耍的甜甜和宋黎,也可以聽到她們說話。

他看著在奶奶懷裡撒歡打滾的女兒,累積了無數個日夜的思念潮水一般洶湧而至,他鼻腔酸澀難忍,眼眶也在頃刻之間悄然溼潤。

他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孩子會這樣親暱地在他懷裡撒嬌,用不太伶俐的口齒不停地喊爸爸爸爸,隻要他給她吃一口心愛的零食,她就會笑彎了眼說爸爸我愛你。

可幻想終究隻是幻想,他知道女兒不喜歡他,哪怕是在他對她“洗腦”之前。因為他對她不夠好,他根本就不懂得要怎麼樣去愛別人,才不會讓人覺得厭煩。沒有人教,根本不可能自學成才。

這些他都知道的,他真的都知道,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會像以前那樣自作多情,他會很識相地保持距離不再靠近。

他改正了,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討厭他。

可不可以,讓他多看一眼。

可不可以,讓他……抱一下,一下就好,再抱一下他就走。

沈堪輿的手撫上門框,想要將它推開,手指卻顫唞得越發厲害,壯了幾次膽子,卻始終沒有勇氣下手。

隻要一想到會被女兒厭惡推開,會讓阿笙和宋黎生氣,他就不敢推開門。

而且家裡麵應該沒有他的鞋了,他這樣走進去,會弄髒的。

他……太髒了。

他要知足一些,不可以得寸進尺,因為門沒有關緊所以能看到女兒,上天已經對他很仁慈了,他不可以再得寸進尺了。

心臟和刀口都很疼,沈堪輿漸漸脫力地跪倒在地,手指幾乎要摳進堅硬的防盜門中,有指甲已經被劈裂,滲出鮮紅的血。

他鬆開門框,滾燙又鹹澀的淚水不停地滑落,讓他凍得蛻皮的臉頰刺痛難忍,但他仍舊是下意識地抬起衣袖不斷擦著眼淚,很小聲地吸著鼻子,跪著膝行到牆邊,用指甲在粉刷的白牆上劃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愛心。

甜甜,爸爸愛你。

阿笙,我愛你。

用這種方式來表達的話,不會再打擾到你們了吧。

對不起,我這麼晚才明白。

對不起。

——

當顧言笙看到他找得幾乎發瘋的人就跪在家門口哭,心臟驟然爆發的疼痛讓他腦袋一片空白,再無暇顧及其他的一切,一步跨了兩三個台階,徑直過去將人抱進懷裡。

沈堪輿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在他懷裡幾乎是抽搐了一下,發現是他,更是驚慌失措到臉色煞白舌頭打結,滿臉都是淚痕,卻仍舊是拚命擠出討好的笑容來,哽咽著語無倫次地道:“阿笙,你、你聽我、解釋,我沒有進去,我來、我來送點東西,我放在鞋架那裡,我現在就走,我馬上就走。”

他沒有想到顧言笙沒有打他,也沒有立刻趕他走,好像還願意聽他解釋,他急忙攥著顧言笙的衣袖,喘熄著艱難地道:“我不是故意……待這麼久的,門沒關我想、我想看看甜甜,我有點想她、對不起……”

“你衣服……忘記拿了,我送回來……我還、買了點水果,都是很、很新鮮的,還有、兩件外套……”他抬起頭,灰暗渾濁的眸子努力地在顧言笙身上聚焦,紅著眼眶小聲地哀求道,“你們留著……好不好?不要、不要扔,留著吧,很暖和的。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買,我以後、以後都不買了……這一次你們、留著吧……”

他想買多幾件保暖的衣服給他們的,因為今年冬天好像會特別冷,但是他錢不太夠了,他給自己留了兩三個月的房租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那個房子他還要租的。

顧言笙的腦袋還是空白的,隻會下意識地用點頭和“嗯”來回應沈堪輿的話,失而復得的感覺總是讓人欣喜若狂卻又彷徨失措,與劫後餘生無異,他現在隻想抱著他,來驅散那種不真實感。

唐修跟在顧言笙後麵,走過去掂量了一下鞋架上放的東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沉甸甸的勒手得很,他這輩子都沒提過這麼重的東西。

沈堪輿瘦得像條魚乾,腹部那個刀口那麼大,肚子裡還有小魚苗,穿著一身破爛在初冬的天氣裡拎著這麼重的東西從醫院到超市再到家,這還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真的是要把人急瘋。

“唐修。”顧言笙忽然低聲喊他,聲線沙啞帶著輕微的顫唞。

唐修連忙答應:“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幫我拿一件外套過來,”顧言笙感覺到懷裡的人冷得像一塊冰,渾身上下不停發抖,就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接過唐修遞來的外套將他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輕輕擦拭了一下他濕噠噠的臉,“是不是冷,這樣好一點嗎?”

沈堪輿愣愣地看著他,然後拚命搖頭,想把外套脫下來:“不、不冷,這個……這個是給你的外套,我不能穿……”

顧言笙按住他冰涼的手,然後握在自己手裡捂著:“乖一點,穿著。”

沈堪輿聽到“乖一點”,馬上就乖乖地坐穩不再動彈了,隻是懵懵地吸了一下鼻子,胡亂搓了搓自己的臉,喃喃地道:“可是我穿過了你就不會再穿了,我知道的……這個衣服很暖、很好的……”

被他弄髒了,真的很可惜。

現在的他,在阿笙眼裡應該更髒吧,被別人碰過了……更髒了。

顧言笙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隻能一邊給他暖著手,一邊啞著嗓子輕聲問:“我不是說要帶你回家嗎?為什麼又亂跑——別擦了,臉都快被你擦破了。”

沈堪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遲鈍地消化了一下顧言笙的話,睜著紅通通濕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看著他:“真的可以……回來嗎?”

不是做夢嗎?阿笙真的要讓他回來?

顧言笙嘆了口氣,忍不住摸了一下他亂糟糟的頭髮,輕輕點了點頭。

“好、好呀,我回來!”沈堪輿用力點頭,笑容仍舊是很燦爛,隻是眼睛裡一直都是灰暗的,顧言笙在裡麵看不到光,也看不到笑意,隻有無盡的卑微與討好,“阿笙我聽你的!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提前告訴我,是要我做哪些事情?我在外麵租、租了房子的,我可以……不在這裡睡,我每天做完我就可以回去那裡,你叫我我再過來,這樣的話就不用太打擾你們……你可以告訴我嗎?”

這種話別說是顧言笙,唐修都聽不下去:“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你是他老婆,又不是他們家找的保姆!”

沈堪輿被他吼得愣了一下,低下頭難受地按了一下%e8%83%b8口,喃喃地道:“我不要錢的……”

“……你說什麼?你不要什麼?”唐修懷疑自己耳朵壞掉了。

“你別嚇他。”顧言笙扭過頭責怪地看著唐修。

“我嚇他……??”我去你媽的能不能擦亮你的豬眼看看你家寵物魚現在怕的是誰。唐修氣得想罵人,看到沈堪輿瑟瑟發抖的脊背隻能咬緊牙關憋了回去。

唐修的逼問讓沈堪輿急得開始冒汗,怕說錯話惹顧言笙生氣趕他走,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阿笙我真的……不要錢,我就想、我就想看看你們,我保證每天做完事就走,我不惹你們煩,我什麼都不要,真的,你相信我。”

他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汗,因為心悸難受地喘了口氣,對顧言笙倉促地笑著,嘴唇有些發青:“阿笙你平時也、也忙,沒空照顧家裡的話,我可以幫你,而且你不用花錢……這樣、你覺得好不好?你覺得不好的話,我、我也可以現在走,沒有關係……”

顧言笙聽他胡說八道了半天,心疼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幾次想打斷他,又記著唐修說的不要打斷他說話,隻能默默地等他說完,才把人往懷裡攬了攬,在心裡斟酌了一下措辭之後緩緩道:“讓你回家,隻是因為想讓你回來。你什麼也不用做,隻要乖乖地待在家裡就好,不要再亂跑,就好了。”

沈堪輿訥訥地聽著,時不時抬手擦著臉上的虛汗,越聽眼神就越茫然。

顧言笙嘆氣道:“你聽到了嗎?”

“啊……聽、聽到了,”沈堪輿倉促地應著,下意識地連連點頭,“阿笙我聽你的、我聽你的……”

他用受傷扭曲的左手反覆地擦著汗,低喘著想從顧言笙懷裡出來,頭埋得很低:“阿笙對不起我、我有點熱,我、我到外麵去一下……”

顧言笙看他臉色泛起青紫色,呼吸越來越粗重艱難,說話時顫唞得語不成句,下意識地想去握他的手問他怎麼了,卻發現他那隻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