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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立於屍骨如山的戰場之上,鮮紅的鬥篷在風中獵獵飛揚。

一切仿佛還在昨日。

所以,雖然她救過他一次,但最終他還是按照曆史的軌跡,在那樣年輕的時候便離去了。

時年對文物展沒興趣,在霍去病墓前靜立了十五分鐘,就轉身離開。

解說還有些驚訝,“您不看看那個‘馬踏匈奴’的雕像嗎?那可是西漢傳下來的國寶級文物,很出名的,來這兒的人都要看看。”

時年搖搖頭。不必了,她見識過真正的馬踏匈奴,在夕陽染血的草原上。

那是後人永遠無法想象、也無法複刻的絕世英姿。

離開博物館,往東走大概十五分鐘,遠遠的看到一個高大的方錐樣的陵體,時年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等終於看到“漢武帝茂陵”字樣的大門時,她卻停在那裡,遲遲沒有再往前一步。

司機本來就因為她那麼快就從博物館出來,還不肯坐車,非要自己走到武帝陵這邊兒而奇怪,此刻見好不容易到了,她卻又不動了,更是莫名其妙,試探道:“姑娘,前麵就是武帝陵了,咱們還看嗎?看的話我去幫您檢票。”

其實他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女孩是他們酒店的客人,因為說想包車去茂陵,所以他接了這個活兒。

尋常人旅遊大都會結個伴兒,很少有一個人來這種地方的,就算來,也沒有這姑娘這樣的,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表情還越來越凝重,不知道的還當她不是來旅遊的,是來給親友上墳的呢!

他這樣想著,被自己的念頭給逗笑了。

時年本來正看著前方怔怔出神,被他的話驚醒,又看了一會兒,忽然提步就往裡麵走。

司機一愣,連忙去檢票,一時手忙腳亂。

這裡沒有霍去病墓的亭台樓閣、花木石雕,也沒有那裡的展覽、表演,相比修得仿佛江南園林的茂陵博物館,這真正的茂陵要冷清得多,也安靜得多。

但沒關係,沒有旁人的打擾,她可以更用心地看,看得更清楚。

一片青中夾雜枯黃的草地中央,豎立著一塊墓碑,頂端修成屋頂狀,中間黑色的碑麵上題著七個大字:漢武帝劉徹之墓。

後麵是高大的封土堆,在那裡麵,一代帝王已安靜長眠了兩千年。

不遠處還有一塊牌子,上麵列著漢武帝一生的功績。

那樣波瀾壯闊的七十年,原來也不過一塊牌子就能寫完。

時年靜靜立在墓碑前,太陽把她的影子拉長。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聲音,是一對夫妻帶著他們的兒子過來了。

孩子爸爸邊走近邊問:“知道這裡麵埋的是誰嗎?”

那大概十歲的小男孩立刻說:“我知道,是漢武帝劉徹!我看過演他的電視劇,《漢武大帝》,陳寶國演的對吧!”

“喲,你還看過這麼老的片子呢?”孩子爸爸樂了。

小男孩笑嘻嘻道:“是爺爺看,我陪著一起看的。”

旁邊的孩子媽媽問:“那除了漢武帝呢,這周圍還葬著誰?”

這一幕很熟悉,時年想起來了,是她小時候,也曾來過一次茂陵。

也是在那次,她第一次發現了自己的不同——那麼小的一個人,居然把周圍所有的陪葬墓名字都說出來了。

這是某種預示嗎?後來去到古代,她第一個見到的人也是他。

可那時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這座陵寢的主人發生那樣多、那樣刻骨銘心的故事。

小男孩明顯沒有時年的天賦異稟,被問得卡殼了。

時年還沒察覺的時候,就已經開了口,“……還有宣成侯霍光。”

三人都看向她。

時年回過神,反而輕輕笑了,“除了博物館那邊的霍去病墓,這周圍還安葬著衛青、霍光、金日磾和李夫人。”

那對夫妻雖然問孩子,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正猶豫要不要花錢請個講解呢,一聽時年知道,立刻笑道:“姑娘懂曆史啊?那正好,給我們講講。”

頓了頓,又疑惑道:“李夫人是誰?漢武帝的皇後不是衛子夫嗎?那為什麼衛子夫不在這兒,反而是這個什麼李夫人陪葬啊?”

衛子夫不在這兒是因為當初衛氏獲罪,除了太子劉據自儘,衛子夫也自儘了,屍骨草草下葬。還是後來劉據的孫子、漢宣帝劉詢即位後,才又重新修葺了曾祖母的墳。

劉徹駕崩後,霍光考慮到要有皇後陪葬,而衛皇後獲罪、陳皇後被廢,即位的昭帝之母鉤弋夫人又已被劉徹親自處死,想來想去,最後將早已過世多年的李夫人移葬到了茂陵,並追封為皇後,稱“孝武皇後”。

至於為什麼選李夫人……

時年輕輕道:“因為,那是他最愛的女人。”

那對夫妻又看了一會兒,就帶著孩子繞到封土堆後麵去參觀了,時年卻依然留在原地。

遊客走了,四周那樣空曠,隻有正午的陽光,照耀著他孤零零的墳塋。

耳畔是輕輕的風聲,它們吹過衰草,吹過墓碑,吹她的臉頰,溫柔得像人的撫摸。

她閉上眼睛,一瞬間,仿佛又看到身穿袞冕、巍峨如山的帝王,微笑著將她擁入懷中。

你實現自己的心願了嗎?

後來,那樣長的時光,你放下了嗎?忘記我了嗎?

但我知道,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你了……

她坐在地上,頭輕輕靠著墓碑,漸漸的,陷入半夢半醒中。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拍了下她的背。

時年以為是司機來催她了,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張年輕帥氣的臉。

來人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皮膚白淨、長相俊秀,正好奇地看著她,“美女,你乾嘛呢?”

他指指旁邊墓碑,“這是文物,你這樣靠著,小心碰壞了!”

但看看那露天矗立、任憑日曬雨淋、連個遮擋都沒有的墓碑,以及時年隻是輕輕挨上去的頭發絲,也覺得這個話沒什麼說服力,於是又道:“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你這樣坐在這裡,坐在墓碑旁邊,還是不太好吧?後麵再有遊客過來,看到這一幕會誤會的……”

大白天的,一個年輕女孩坐在漢武帝墓碑旁,神情還那麼恍惚,仿佛睡著了,乍一看恐怕真要嚇一跳。

這話倒是有點道理,時年問:“你是景區的工作人員?”

那人撓撓頭,“我嗎?不是。”

“那關你什麼事。”

說完,她眼睛一閉,不再理他。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很奇怪,但她不想和人解釋,也不在乎他們怎麼想,隻希望這個人識趣趁早離開,還給她安靜。

片刻後,那人又碰了碰她肩膀。

時年不動,他於是又碰了碰。

時年終於忍無可忍,睜眼怒道:“你到底想乾嘛!”

殺氣太重,對方縮縮脖子,忙道:“我不是故意想打擾你,隻是,時年小姐姐,我奉聶隊之命過來跟你說一聲,要是緬懷夠了,他在車上等你……”

時年一愣,轉頭一看,卻見大門口停著一輛白色麵包車,車旁立著的男人一身黑衣、高大挺拔,正是此刻本該在北京養病的聶城。

跟包車司機打過招呼後,對方笑著說:“既然您朋友來接您了,那我就先回了。祝您在西安玩得開心啊!”

時年謝過司機,目送對方的車離開後,這才坐上聶城的車,“你怎麼來了?”

“我不可以來嗎?還是說,你們見麵要我們這些無關人士回避?”

時年白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是擔心你的傷。雖然醫生讓你出院了,但允許你跑這麼遠了嗎?”

那天聶城在蓬萊殿前中了一槍,時年當時生怕傷到了心臟,好在回到現代仔細檢查,子彈並沒有打中要害。

因為是槍傷,她本來還擔心去醫院會有麻煩,但7處不愧是7處,準備周全,他們去了一直以來給他們體檢的私立醫院,從入院到手術再到後續觀察,院方一次也沒問過在中國這樣一個禁槍國家,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是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槍傷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聶城做完手術,靜養了半個月後被允許出院。

而在他出院三天後,時年買了張北京到西安的機票,在一個深夜來到了這裡。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用擔心。”聶城說。

時年想想這人豐富的受傷經驗,覺得可能確實不用她多慮,“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她走的時候隻留了個條子說要去一個地方,沒有說去哪兒啊。

“查了一下你的航班和在西安的入住酒店,然後跟前台打聽了一下。”

時年瞪他:“你查我信息,這合法嗎?”

聶城攤手,“那你要告我嗎?”

時年翻個白眼,“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聶城輕笑,片刻後,說:“走了?”

時年知道他在問什麼,目光透過車窗,最後一次望向陽光下空蕩蕩的茂陵。

良久,深吸口氣,說:“走吧。”

第93章 視頻

回去的路上一開始很安靜。時年盯著後視鏡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忽然問:“這是誰?你新收的小弟嗎?”

她指的是那個來劉徹墓旁叫她的男生,剛才他也上了車。但她和聶城說話時他一直乖巧地待在後麵。沒有插嘴。

此刻見她提到自己,男生立刻湊上來道:“姐姐不記得我了嗎?我們通過話的啊。在三國的時候……”

時年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你是劉遠?”

男生連連點頭。“姐姐果然還記得我。沒錯,我就是劉遠。”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加入7處了?”

可夏夏不是說他沒有他們的特殊能力,不是隊友嗎?

聶城說:“劉遠雖然沒有我們的能力。但他畢竟親身穿越過,還和我們一起解決了三國的問題。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了。而且他和夏夏關係不錯。我讓他簽了保密協議。承諾不把這些事告訴彆人。也就沒阻止他們來往了。這次我要來西安找你,他聽說了也想來,就一起來了。”

劉遠做了一個給嘴拉上拉鏈的手勢,“時年小姐姐放心吧,我嘴超嚴的,絕對不會出去亂說話!”

“最好是這樣。否則夏夏也警告過你了,一旦秘密外泄,不僅有天價賠償。你麵前這位‘時年小姐姐’還有一種我們都沒有的本事——可以把你這段去三國的記憶消得乾乾淨淨!”

劉遠瑟縮一下,做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

夏夏確實警告過他了,說他們隊伍裡有個女孩可以消除彆人的記憶,他一聽瞬間腦內警鈴大作。

想他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帥哥活了二十幾年,生活就像古井一樣平靜無波,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刺激的一段經曆,還打入了這個看起來秘密超多、來頭特大的神秘組織,怎麼能就這麼被掃地出門呢?

絕對不能被消除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