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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到了不得不麵對的時候。

明月下,男人麵無表情,唯有一雙黑眸像翻湧著巨浪,顯示著內心劇烈的掙紮。

良久,他終於道:“即使不當我的皇後,我也不會讓你去那個人那裡。”

時年卻搖搖頭,“陛下,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告彆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您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史書工筆、千載之後都會記下您的功業。’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曆,便該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也有每個人的職責。你的職責是守護江山,而我,也有我的職責。”

她說得含糊,劉徹卻在電光火石間,猛地猜到了些什麼,壓低聲音,“你的職責?”

“我不屬於這裡,來這裡隻是為了糾正一些錯誤。你的世界沒有我這個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留下。如果你真的強逼我留下,那我也會變成一個錯誤。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消滅我這個錯誤。”

見劉徹想開口,她又道:“即便他們不來,作為我應儘的責任,我也會自己消滅自己!因為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女孩神情堅定、字字鏗鏘,那樣的決絕,如一把重錘狠狠打在劉徹心上。

她說她不屬於這裡,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在隴西城外她也曾這麼說。

當時他以為他可以用時間和誠意改變她的心意,但此刻看著這樣的她,他終於明白,不管他做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嘗試,她的決定都不會變。

她不屬於這裡。

尤其,不屬於他。

嗒。

水滴墜入湖心,泛起一圈圈漣漪。

漫天星光、蔚藍海水,千萬根琴弦糾結震顫。

下一秒,同時趨於和緩。

這感覺時年這一趟已經感受了太多次,清楚地知道剛發生了什麼。

劉徹放棄了。弦平靜了。

她神情不變,福身朝他行了個禮,然後朝打鬥的兩人揚聲道:“驃騎將軍,請停手吧。讓你們的人也都停下,讓我和他談。”

霍去病和楊廣打到現在,兩人都負了傷,聞言隻是瞥她一眼,並沒有停下。

時年隻好又看向劉徹,“陛下,這也是我的職責。”

君王麵無表情、右拳攥緊,半晌,猛地道:“都住手!去病,你也住手!”

霍去病得令收手,楊廣也順勢後退兩步,喘了口氣笑道:“多謝霍將軍手下留情。”

“我不曾留情,你不必惺惺作態。”霍去病冷冷道。

他們一停戰,剩下的黑衣人和羽林軍也停下了,時年說:“都往外退,退出十丈。”

霍去病見劉徹沒有反對的意思,右手一抬,羽林軍立刻領命退到蓬萊殿外十丈遠。

黑衣人看向楊廣,見他點頭,也握著兵器和羽林軍一起退出去。

楊廣看著時年,微笑道:“你讓我做的我已經做了,年年,現在該你了。”

她深吸口氣,一步步走下台階,

霍光沒想到她居然真要去那刺客那裡,急得想攔她,卻被時年一個清淩淩的眼神給定住。

時年看著這個她此行來大漢遇見的第一個少年,莞爾一笑,“記住我說過的話,你會成為一個像你大哥一樣彪炳史冊的大人物。不要被一時的挫折打倒。我等著聽你的豐功偉績。”

霍光一呆,回過神她已經一步步走下了台階。

時年走到楊廣麵前,看著楊廣,嘴上卻說:“驃騎將軍,請你也退開些。”

霍去病皺眉,“你確定?”他也走了,那刺客要是突然發難可再沒人能救她了。

時年:“我確定。而且霍將軍,請你答應我,一會兒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插手。”

霍去病深吸口氣,依言退下。

楊廣微笑,“年年這般不給自己留退路,看來是真心願意跟我走了?還是說,你就那麼擔心聶兄,那麼怕他出事……”

“我們確實要走,但不是我跟你走,是……你跟我走!”

說時遲那時快,時年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東西便對準了楊廣!

隻見皎潔月光下,金屬銀白鋥亮,冰涼的圓管對著他,正是時年的左輪手槍!

楊廣神情不變,淡淡道:“年年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對吧?”時年強硬道,“現在,聽我的吩咐,否則我就開槍了。”

楊廣說要帶她走,她就在腦子裡瘋狂想對策。她不可能乖乖聽他的話,誰知道他要把她帶去哪兒、後麵又打算做什麼,但跟他真打也不行,她不是他的對手。好在聶城也不是什麼幫助都沒給她,劉徹拿走了她的行李,他替她找了回來,還把手槍裝好子彈交給她防身了。

也幸虧有這把槍,她現在才有最後的底牌。

“知道。當然知道。在馬嵬驛的時候,聶兄給我展示過了。”楊廣說,“隻是那時候他的槍口是對準了敵人,而現在,你的槍口卻對準了我……”

時年心狠狠一顫。

他提到馬嵬驛,讓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個雨夜,他為了救她,用身體替她擋住了陳玄禮射來的那支箭……

強迫自己收回神誌,她道:“你不要說這些。我馬上要開啟弦陣,我要你縛住自己的雙手,跟我一起離開!”

剛才弦一開始平靜她就察覺了,蓬萊殿前居然就是這一次弦波動的漩渦中心,她讓其餘人退開也是擔心一會兒弦陣開啟時會把他們波及進去。

雖然她打不贏楊廣,但隻要回了7處,張恪他們肯定能立刻把他製住!

誰知楊廣卻毫無反應,就像沒聽到似的,時年惱道:“你覺得我不會殺你是嗎?是,我是不會殺你,但我可以開槍打傷你,然後……”

“然後趁我受傷,把我抓起來,再消除一次我的記憶是嗎?”楊廣冷冷道。

時年臉色瞬間煞白。

楊廣道:“年年,你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的心狠啊。我本以為你隻是不在乎我,沒想到連聶兄的死活你也不放在心上,你說我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呢?”

時年想說她不是不在乎聶城的死活,而是相信聶城。他就算一時被楊廣偷襲,也不會輕易就範的,肯定能想辦法逃出來。就算逃不出來,抓住了楊廣她也能慢慢找他。

楊廣看出她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下一瞬,他忽然張開雙臂,仿佛引頸受戮、坦然赴死,“那你開槍吧。”

時年怔住。

楊廣說:“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年年,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你就做吧。無論是殺了我,還是再消除一次我的記憶、把我送回去繼續我的命運,都隨你高興——其實,這二者對我來說並沒有分彆,不是嗎?”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

時年對上他的眼睛,隻覺手越來越抖。夜色中,男人玄衣飄飛,上麵還染著血,是剛剛受的傷。

他是那樣蒼白俊美、桀驁不遜,一雙黑眸像是冰冷地嘲諷著這個世界。她卻想起那個紗簾翻飛、滿地綺羅的寢殿,他曾那樣開心地朝她笑,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他說,因為有她,他才能一償夙願、不留遺憾。

心臟忽然狠狠抽搐,像是被一把刀猛地貫穿,痛得她一聲悶哼。

她恍惚間覺得這感覺有些熟悉,想起來了,也是在那個寢殿裡,他與她親%e5%90%bb。

消除掉他的記憶時,他落下了一滴淚,而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痛……

見時年失神,楊廣眼一眯,突然出手,一手製住她,另一隻手就想去奪槍。

時年慌亂掙紮,卻敵不過楊廣,她心一沉,就在她以為自己要這麼被抓時,周圍一陣驚呼,她隻覺肩背被用力一扯,跌入一個懷中。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轟然炸開、響徹雲霄!

“砰!”

時年呆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是槍聲!誰開槍了!

抬頭一看,抱著自己的是聶城,剛才就是他把她從楊廣手裡救了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視線往下,卻見他%e8%83%b8口一團紅色正一點點暈染開,她慌道:“聶城,聶城你怎麼樣?你中槍了?!”

聶城麵無血色,說不出話。

她看向楊廣,怒道:“你開槍了!”

她的手槍在楊廣手裡,槍管處還有淡淡的硝煙,剛才分明是他開槍了!

楊廣本想解釋是聶城突然出現、爭奪過程裡走火了,但看到她滿臉對聶城的擔憂和對自己的仇恨,心頭就一陣火起。

他想靠近,身後卻再次勁風襲來,兩個男人同時對他出手,都身材高大、身手不凡,看打扮卻不像蓬萊殿的侍衛,其中一人的頭發赫然是金色的!

“張恪!布裡斯!”時年驚喜道。

沒想到他們也來了,是特意來幫忙的嗎!

布裡斯和張恪確實是因為在現代遲遲不見他們回來,專程來支援的。也幸虧他們來了,一過來就發現聶城被楊廣俘虜了,兩人聯手救了他出來,這才來遲了。

布裡斯和楊廣打了幾個回合,趁張恪在應付他時回身對時年說:“聶的傷勢要緊,撤!”

時年明白他的意思,楊廣看架勢一時半會兒是拿不下了,而聶城中的是槍傷,和以往的劍傷、鞭傷不可同日而語,位置還是很危險的%e8%83%b8口,時年生怕子彈打進了心臟,那就全完了!

她這樣想著,最後看向了楊廣。他正被張恪和布裡斯圍攻,左支右絀、艱難應對,卻沒有再開槍。

似乎察覺到什麼,他猛地看過來,卻隻看到時年抱著受傷的聶城,閉上了眼睛。

然後,綠光乍亮,狂風大作。

楊廣一瞬間目眥欲裂,“時年!你休想!你休想逃開我——”

劉徹在高台上看著這一幕,熟悉的綠光讓他本以為已經接受的心再次起伏。

他看著時年,還有她周圍那幾個忽然出現的男人,忽然想到,她不屬於這裡,那幾個人應該也不屬於這裡,但他們卻可以來這裡。

那麼,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一起離開這裡呢?

他不能留下她,但如果,他和她一起離開……

男人臉色變幻,忽然提步就要往下走,卻被霍光一把攔住,“陛下不可!危險!”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狂風、異光,還有來者不善的刺客,他可是在大哥麵前立下了軍令狀,誓死保護陛下的安全,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過去!

霍去病也單膝跪下,“陛下,危險!此刻萬不可靠近!”

他神色嚴峻,“您身負江山社稷,太子還年幼,您若有閃失,置臣工於何地,置大漢於何地?!”

劉徹渾身一震。

綠光中,她就在那裡,隻要往前跨出那一步,就能再碰觸到她。

但他的臣子跪在他麵前,而他的天下,在這裡。

那邊楊廣一腳踹上張恪%e8%83%b8口,讓他一連後退三步,自己伸手就想去抓時年,誰知又被布裡斯阻斷了去處。

“找死!”他一瞬間戾氣橫生,舉槍就對上了他。

“殺了我,